英雄美人传奇 英雄美人传奇 第199章
作者:什么也不想说
李温沉默下来,他摘下头盔、轻抚盔缨,仿佛看见赵熹伫立城头傲然抗敌。李温深吸一口气:“我信!”
虽然如此,赵熹乃李温生母,所谓母子连心,赵熹状况不明、李温无论如何也难以安心。不过他谨记陈雄的话,对军事不多过问,不过陈雄主动将李温带在身边,时时教导很是尽心。又过了几天,城外再次响起乡音小调,李温不由问:“敌军为何总是隔几日才唱呢?”
陈雄解释:“所谓四面楚歌,就是困境绝处最是有效。他们开始唱是想动摇军心,后来停是怕军民麻木;等围了咱们几天再唱,人心不定、更思念家乡,再闻乡音,要么丧失斗志要么心生叛意。咱们被围已经有十天了,民心向背,也该现了。”
正应陈雄所说,第二天许多百姓聚集在府衙门前,军士急忙禀报陈雄,陈雄领李温一起前去查看。只见百姓们提壶盛浆、捧箪满食,熙熙攘攘凑在门前,伸头张目眺望门里。陈雄向李温点点头,李温走上前去,问道:“各位老乡何事前来?”
百姓中间走出一位白发老者,弓腰驼背向李温深深一拜:“老朽乃建州王生,因有些年岁腆受大家信任,推举老朽前来府衙求见建州城守。”
陈雄这才上前:“本将为建州守城主帅陈雄,老人家找我何事?”
老者道:“这几日城外总有乡音缭绕,不仅我们这些建州人心思起伏,想来将军也心不得安。今日我们前来正想向将军陈情。乡亲们,过来吧。”
百姓们纷纷涌上前来将手中壶箪放置门口,然后又退回老者身后,抬头看向陈雄。陈雄颇为意外:“这、这是做什么!”
老者道:“老朽生在建州、长在建州,以后也会死在建州,建州一山一水一土一丘都在老朽心里。老朽看着它慢慢繁盛、看着它堕入烈火,本以为它就要这般毁去、是赵元帅将它救出火海!”
百姓大声附和:“正是如此!王元芝那畜生折磨我们这么多年,胶州的官们哪里说过一句话!我们苦苦哀求、又有谁伸出手来!我们本也恨你们,可是赵元帅杀了王元芝、清了王家爪牙、还为我们的亲人招魂……我们没用,反不了王元芝、打不了胶州兵,可我们知恩图报,我们分得清谁好谁坏!赵元帅是我们的青天,我们绝不愿再回到暗无天日的时候!”
“我们愿和你们共存亡!”
“我愿从军护城!”
“我也愿意!”
待激奋群情稍安,老者继续道:“以前只觉得谁当朝廷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可现在才知道英君明主民心该向!我们没什么东西、只有一点存粮,城里已被围困许久、我们怕将士们没有吃食,所以才从家里拿了些,希望能解你们燃眉之急。”
李温大为感动,陈雄却司空见惯。赵熹嘴上不饶人,对待饱经苦难的百姓从来温和,从平青到蒙辽,大家对他总是先怒后爱。其实百姓虽弱,却是这世上最赤诚的人了,你待他一分好、他还你十分恩,正是这些百姓的耕耘辛苦,才推着赵熹的战车滚滚向前。
陈雄挥开戒备军士、将老者扶起,向百姓道:“乡亲们的好意陈雄铭记于心,必定上报王爷、元帅!诸位请放心,城下宵小不足为虑,此役我们必胜!”
第280章 诱饵
这些日子敌军只是围而不攻,偶尔试探也并不激烈,可就在当天夜里,不知是各城军队集合完毕还是有其他情况,敌军忽然对建州展开猛烈的攻击,连日不停。
李温的生活变得紧张起来,杀敌、救援、调运物资,他在城中不断奔走,衣衫被汗水浸透、剑锋被鲜血侵蚀,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有人痛苦地挣扎。李温本还觉得不忍,后来他也伤人、杀人,明亮的铠甲污浊不堪、只有剑刃寒如秋水,荡出血腥的波纹。他已顾不得赵熹如何、他只怕哪个瞬间建州轰然沦陷。只是偶尔,在烽火缭绕中,他又看见赵熹搏杀的身影。
他早已将父母的英雄事迹烂熟于心,他一直以追逐父母的脚步作为志愿,可真的站在尸山血滩之上,他方才明白为何承平和赵熹被称为不世之人。他已十六岁,前面还有主帅撑起城池,不过几天的进攻已让他疲惫惊惧至绝望,当初的承平和赵熹究竟以何等信念面对青州雄兵?战争杀伐从来都不是提笔一落、张口一闭,其中痛苦磨难沉重到山河难载,可偏偏写在纸上说成故事、只剩薄薄笑谈,承平赵熹如是,自己亦如是。再想想自己还曾纠结于陈家小姐是否中意、前线的战士却已习惯了如此生活,分明共日月、却是两片天地。
李温头一次这么后悔,早知如此、他宁愿娶了陈家小姐!可他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他用衣袍包裹伤口、把长剑绑在手腕,血中饮、尸中食,坚守城楼不肯休息,陈雄开始还劝他到后方休息,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与赵熹的约定之期将满,李温开始掰着指头算能出城求援的日子,就在他无论如何都算不明白的时候,身边的将士忽然高呼:“元帅、元帅来救我们了!”
元帅……
李温猛然起身扒上城头,果见一只火凤飞来!我方气势大涨、敌军不甘败退,李温立在城头,滚下两行热泪。
敌军溃败,赵熹并未去追,陈雄确认来人、打开城门迎入赵熹。百姓不知从何得到消息,涌上街头匍匐跪颂,李温从城楼直冲而下,本想扑入赵熹怀中,却见赵熹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整个人压在怀章身上,艰难前行。李温一愣,心涩目酸,快步上前搀起赵熹另一次臂膀。赵熹向他笑了笑,没有拒绝。
赵熹受伤不轻,但也不重,因软甲和铠甲保护,伤口多在四肢,只是连日抗敌又缺少粮草饥饿疲惫,加上内脏受损,所以才这般狼狈。建州虽被围困但屯粮充足,这些日子所受进攻对陈雄而言应付得游刃有余,只有李温和不明情况的赵熹让他操心,现在俩人都性命无忧,他也终于舒了口气。
陈雄命人做了米粥给前来建州支援的将士,赵熹连喝两大碗、这才缓过气来。陈雄还没来得及禀报建州情况,赵熹已笑了起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清远城已被赵副帅攻占,吴衍被俘!”
建州诸人均震惊不已,甚至连恭贺庆祝都忘记。
什么时候?如何做到?
时间推到之前,丰泽城主帅许世昌已坚守数月,丰泽城是清远往建州、兴庆中转的小城,城池不大、人口不多、城内粮草早已断绝,亏得夏日草木茂盛,他命人挖草炖马,可前些日子马已吃完、草木断绝,只能把吃剩的马骨敲碎熬汤。如今,他捧着清水一样的骨汤,深深叹气:看来马骨也没了,真要同类相食不成?
真的还要坚持么?城中百姓早已被饿死,猪狗老鼠全进了五脏庙,城里的活物只剩下不到一万将士和两只信鸽。外面敌军时不时进攻,不断有军士死去,见不到援军、更没有补给,自己孤城一座、坚持下去有何意义?就给吴家注定覆灭的祖业多续两天命?
许世昌扶着桌案起身,慢步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眺望天空,不远处,将旗烈烈、鏖战东风。也许没有任何意义,武将死战、本应如此!
“将军、将军!”
许世昌转眼,见一士兵正向自己跑来,他气喘吁吁地呈上一小根竹节,许世昌一眼认出,这是军鸽送信用的信筒。许世昌连忙回到屋内,打开信筒取出字条,上书“用寒,疲密玉”。许世昌竟双手颤抖,将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大喜之下竟痛哭流涕:“援军来了、援军要来了!”许世昌一把抓过送信军士:“信鸽呢!我要回信!”
军士跪地磕头连连请罪:“将军,小的本要将鸽子拿来的,路上不知哪里来的野猫,把鸽子、把鸽子咬死了……不过野猫已被抓住,请将军发落!”
“什么!”许世昌大怒,可他也饥饿难耐,心绪一动变头昏眼花,只得扶着门框静了一会,深叹:“罢了、罢了,幸而此事也不必回信。鸽子既然死了、就炖汤吧,猫也炖了。扶我去西门城楼。”
丰泽城只有东西两门,赵熹大军驻扎在城西外十里,留部分军士围城。城下依然是敌军倒也逍遥,只堵在丰泽城门外,生火煮饭、笑闹吃喝。许世昌并不在意他们,极目远视,盼有人来。
这书信果然不假,第二日便见远处北军大营附近烟火滚滚杀声震天,可围在城下的北军并未回撤救援,依然死盯丰泽城。
又过了两日,西城外北军撤走,但东城敌军仍在,许世昌依然不敢出城。当天夜里,许世昌又接到一封信,这次的信鸽好歹被护了下来,还能踢着爪子鸣叫。许世昌从鸽爪卸下竹筒,里面仍是一张字条,写“三日丑时,匡颇牧”。
许世昌束紧腰带、拍拍前额,细思此信。先来一封说援军已至、叫自己死守不出;如今又来一封,要自己两天后子时出兵、与援军夹击北军大营。可城中已然无人、自己若是出兵,丰泽不就变为一座空城,万一城进攻,丰泽岂非必破无疑?
空城!
许世昌立刻拿出上一张字条,两相比较字迹果然不同。按理说,写信者为军中文书,一般不会更换,两张字条相距不过几日、文书又不会冲到前线,竟然字迹不同……
这两张字条,有一张是假的!
哪一张呢?死守那张先于援军而来,且细细想来,这两日城外战火不断,赵熹营地毕竟没有城池,若自己是赵熹、一定想要抓紧攻下丰泽好躲入城中。援军真想自己配合为何不分兵来此而是写信呢?万一这信鸽没能飞到,计划岂不是泡汤!
许世昌按住字条:“好、好、好,好个赵熹,自然自顾不暇竟还要诓骗我!我就叫你知道什么自作自受!来人,把剩下的两只鸽子都拿来!”
许世昌连写三封字条、塞进信筒,一口气将鸽子全部放飞,一只飞向清远、一只飞向建州,还有一只扇扇翅膀飞向城西、飞过赵熹大营、落在更远处的南军大营。
“‘丰泽城外,速救’,这是什么?丰泽城的人饿过了头不成,怎么回得驴唇不对马嘴!”
江淮安也不得其解,思量许久,无奈笑道:“本将明白了,丰泽城守将被赵熹骗怕了、以为咱们写的书信是赵熹伪造呢!这信也不是给我们看的,怕是给建州的,他故意给赵熹找不痛快呢!”
副将道:“果然还是得派人送信才行。”
江淮安摇摇头:“守将不信书信、未必能信信使,就怕连人都不肯放进去,看来真是给赵熹吓得不轻。也罢,让他们出城本就是险招,他们既然选择死守丰泽、咱们也不必再分心,专心攻打北军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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