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箫 墨玉笙箫 第82章

作者:疏影残雪 标签: 强强 甜宠 HE 古代架空

  这是独属于墨玉笙的空间,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里里外外,边边角角,满满当当都是他的味道。

  元晦抬手在虚空轻轻抓了一把,像是要隔着层层叠叠的光阴,将从前那个嗷嗷待哺的他,蹒跚学步的他,少年意气的他都捉到眼前,揣进心口似的。

  他这么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眼角不小心瞟过书桌。

  桌上躺着一张薄笺,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豪锥晾在砚台上,笔头还润着墨,像是匆匆被搁置在一旁,想来是封未写完的书信。

  元晦犹豫了半晌,在小人与君子间反复横跳。

  君子道:“做人要光明磊落,岂能做背后窥探之事?”

  小人道:“那信分明是写给你的,迟早都是你的,不过是早看与完看的差别。”

  最终元晦还是遵从本心,做了回小人。

  他轻步走了过去,捻起信笺的一角,借着烛光,逐行逐字地读了起来。

  书信开头记录了些行途见闻。

  “行至河南开封一带,见雪中冬菊傲然绽放,亦顺势品尝了当地菊茶,清香四溢。他日若有机会,愿携君一同踏雪寻菊,共赏此番雅趣。 ”

  “途中偶遇一垂髫小儿,约莫五六岁,向母亲索糖,未得应允,竟嗔怒咬了母亲手臂。此番情景,令我想起了某人,也有好嗜咬的小癖。”

  又提及了些墨府趣事。

  “为给母亲献上一份意外之喜,未经正门,越墙而入梅园。岂料被一新来侍女误认成采花贼,手持扫帚猛然击来,险些遭其破相。”

  “墨府有一庖厨善制糕点零馐。偶尝其手作云片糕,细滑柔软宛如凝脂,颇为惊艳。你素来喜好甘饴,实愿与君共品此美味。”

  诸如此类琐事云云。

  文末,还有一小行字,被涂了黑墨,索性涂得不严实,还留了些边角。

  元晦对着烛火,仔细辨认了一番,写得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约摸是墨某人觉着过于婆婆妈妈歪歪腻腻的煞没出息,复将这行诗涂了去。

  元晦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原本是疲惫至极,看到这顿时倦意全无。

  他托着腮,想象着墨玉笙涂涂改改,抓耳挠腮的模样,眼底笑开了花。

  他春心荡漾急于向谁倾诉,刚好桌上摆了枝腊梅养在瓶里。

  他便对着腊梅念道:“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短短八个字,他念了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腊梅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想见缝插针地钻进瓶里,无奈眼前人太想倾诉,只得被迫听着,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元晦放下信笺,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

  片刻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元晦脸色大变,那人反应极快,骤然起掌,掌心寒气凝聚,结成一道冰柱,刺向元晦。

  【作者有话说】

  删删减减N遍

  没脾气了……

第83章 托付

  元晦折腰向后,眼底倏地漫上层血沫。袖炮之下,真气翻滚。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眼前人。

  然而真气在掌心间流转不息,却始终未能脱掌。

  他尚有一丝清明,伤了他,会伤了墨子游的心。

  墨覃盛一击不中,又使出寒冰掌,接连向元晦打出两枚冰锥。

  元晦扭腰下沉,冰锥擦过他的下颌而过,骤然坠地,触地瞬间化作一片晶莹霜镜。

  猛然间,霜镜炸裂,无数凌厉的冰屑四散,飞屑擦过元晦的面颊,带下几滴血珠。

  元晦抬手擦了把脸。

  血沫漫过双瞳,着了色,赤瞳之下,杀意尽泄。

  他翻身掠向书桌,从桌案上摸下一点红,长剑一挥,剑尖轻颤,剑锋直指墨覃盛咽喉。

  墨覃盛身形一侧,左掌横扫而出,元晦提气跃起,堪堪避过。

  墨覃盛趁势欺身而上,右掌凌空一抓,霎时空中凝聚出一根根冰锥,宛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

  元晦剑尖连点,剑气纵横交错,寒芒所过之处,冰锥碎裂,化作纷飞玉屑。

  桌上的花瓶不堪余波之烈,砰然炸裂,那纸单薄的信笺被劲风扫过,卷入剑气。

  元晦身形一滞,忽地探手朝虚空抓了一把,竟是去够那纸薄笺。

  便是这一瞬间的分心,墨覃盛已飘至跟前,一柄晶莹剔透的冰锥悄然抵上他的喉头。

  墨覃盛道:“你是何人?”

  元晦低头不语,目光撞在信笺上潦草涂鸦的那笔黑墨上,眼底红潮起起落落。

  墨覃盛收回凝在一点红上的目光,换了种问法,“苏令……是你什么人?”

  元晦抬首望向墨覃盛,反问道:“他该是我什么人?”

  他的目光幽邃若深渊古潭,平静地泛起一圈圈血色微澜,疯狂又带着些许悲苦,像极了当年,苏令藏在一点红后面的那双眼睛。

  墨覃盛目中神色繁复,百转千回之下,漠然收掌道:“你走吧。”

  元晦冷声道:“走?我该往哪里去?”

  墨覃盛嘴角微动,叹了口气,“当年是我错手伤了吴姬,一切恩怨都因我而起。你若想报仇,冲着我来便是。舟遥……他是无辜的,不要伤他。”

  元晦嘴角微勾,牵出个冷漠的笑意,“伤他?我为何要伤他?”

  他轻拈信笺,在墨覃盛眼前微微一晃,笑道:“这是子游写给我的家书。”

  他刻意将声线压得低而柔,吐出“子游”二字时,语调婉转缠绵,任谁听来都满是旖旎之意。

  他摊开信笺,一字一顿地念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边念边欣赏墨覃盛那盛怒之下逐渐变得铁青的面色,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吴姬,是他内心深处一抹难以磨灭的哀伤。

  自他懵懂知世事,一切困苦悲凉皆自吴姬离去那一刻而始。

  旧创陡然被翻揭,他心中原本平息的波澜再起。

  既然杀不了眼前人,就要将其心撕裂,让他痛不欲生。

  杀人诛心,胜于刃割。

  墨覃盛沉声道:“你接近舟遥是何用意?”

  元晦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游龙扳指,指尖轻抚,挑眉道:“我接近他?当初来苏园把我领走的是他,这些年将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也是他。”

  墨覃盛艰难地将目光从游龙扳指上挪开,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有舟遥的贴身之物?你们……?”

  元晦轻笑道:“你不如去问问子游,他为何要将这游龙扳指赠与我。”

  旋即,他目光骤冷,“这是他与我的定情信物。”

  墨覃盛怒喝道:“混账!我墨家世代清正,岂容你来玷污!”

  说话这间,他掌中寒气凝聚,冰锥已抵上元晦侧颈。

  元晦扬首而笑,面带挑衅,“你杀了我试试,看看子游会如何?”

  墨覃盛冷笑道:“若真如你所言,我先取你性命,再亲自料理那孽障,清理门户!”

  元晦脱口道:“哪用劳烦你亲自动手,他本来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墨覃盛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茴梦香。”

  他话赶话,原本只想借机发泄心中愤懑朝墨覃盛心口刺上一刀,话出口才惊觉,这把刀插在了自己心上。

  他木然道:“他拖上这么些年,已经到了大限。如今连七姑都回天乏术了。”

  他垂手站着,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再无半分戾气与力气。

  他听见墨覃盛在耳旁低喝“一派胡言”,也只是默不作声,不再想争辩。

  直到墨覃盛甩袖道:“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元晦骤然色变,一跃而起,“不要,不要去找他,我不想他分心。”

  他纵身拦在墨覃盛面前,疾声道:“是我纠缠的他。他见我可怜才……收留的我。你不要去责怪他。”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就一年,最多一年,我便将他还给你。”

  墨覃盛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迟疑道:“什么意思?”

  元晦将游龙扳指紧紧攥在手心,又轻轻松开,“我手握两本归魂册,最多再一年我就能集齐三册。到时候我会用它治好子游的毒伤,再将他送还给你。”

  不等墨覃盛开口,他又自顾自道:“归魂册能化腐生肌,重塑筋脉,重生断骨,却也会让人记忆尽失。等子游一觉醒来后,便不会再记得我。”

  “现下子游对一切都不知情,你就当……就当可怜可怜我,将他借与我一年。再不济,你就当将他送去神农谷疗伤。一年为期,待他归来时,他还是他,清清白白的他。”

  他双眸聚起几滴清泪,冲去了眼底的红痕。

  “还有……对我而言,他是墨玉笙,只是墨玉笙……从始至终都是……”

  绛烛摇红,元晦的身影忽明忽暗,像是那一剪烛光下,扑火的飞蛾。

  一时间,墨覃盛竟也再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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