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谁人不识君 第34章

作者:施宁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左淑宁抓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左明非:“而你又和喻勉在一起,憬琛…难道你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们?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你岂能只顾朋友情谊,而不管姐弟之情?”

  左明非神色自若地倒了杯茶,他不疾不徐道:“二姐不必担心,退婚的事早过去了,逝者如斯,喻大人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人。”

  喻勉不会,亦不屑。

  左淑宁神色微变,她声音颤抖地问:“那你们来是…”

  “恕我不能奉告。”

  左淑宁央求:“憬琛,无论如何,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别去为难曹骊,我如今就只剩他了。”

  “若是问心无愧,又何惧之有?”左明非盯着茶水,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茶面泛起轻微的涟漪。

  “再是问心无愧,也架不住奸人构陷。”左淑宁语气微沉。

  “就像当初的乌衣案?”左明非的声音颇为云淡风轻,但话却大有深意。

  左淑宁蓦然语塞:“……”

  左明非和声道:“二姐,茶要凉了,喝茶吧。”

  “为何?”左淑宁低声问:“我不过就是拒绝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你眼里,在左家眼里,甚至在世人眼里…”她惨淡一笑,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扭曲郁结:“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吗?憬琛,你告诉二姐,十一年了!十一年…究竟为何?”

  “我从未这么想过二姐。”左明非平和道。

  “你骗人。”左淑宁冷声道,她脸上闪过一抹讥讽之色:“祖父和父亲嫌我败坏门风!那你呢?你委身于男人,祖父可知道?”

第36章 难过

  喻勉隐藏在阴影里, 他看着密室里的人落荒而逃,目光仿佛黄泉道上的阴森寒气般冰冷,这让前来禀报的暗卫打了个寒颤。

  “启禀主子, 石介已经逃跑了。”

  喻勉抱臂, 指节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臂肘,“派人暗中跟着, 不可过近。”他缓声道。

  “是。”

  喻勉回到院落时已是月上中天, 院中一片寂寥安静,喻勉寻思着左明非可能睡下了, 或是未曾回来, 不过就算左明非没有回来,想必也是在曹骊的监视之下。

  喻勉抬腿进屋时, 发现了房梁上的凌乔,凌乔暗中指了下屋内, 喻勉缓缓收回眼神,并且放轻了动作。

  屋内可能有别人。

  曹骊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竟然纵容手下直接闯入他屋里,喻勉危险地聚拢手掌,手中凝力,他悄无声息地推开屋门,阴沉地走向里间。

  屋内酒香清淡, 喻勉从帷幔后面缓缓踱出,他的眼神仿若在看什么死物,但却在看清窗外竹林的人影后忽地一顿,眸中杀意消散, 多了几分随和,“这么晚了, 你在这儿作甚?”喻勉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问左明非。

  左明非侧脸一笑,霎时如同松风水月,且他又带着醺醺然的醉态,“等你啊。”竹林清幽,明眸惊华。

  喻勉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左明非席地坐在台阶上,他一手撑在身后,一手随意地握着酒瓶,眉目间稍显寥落,他扬脖又灌了口酒,之后黯然地盯着地面,不发一语。

  喻勉懒懒问:“左淑宁同你说什么了?”

  左明非修长的手指握着青釉色的酒瓶,心不在焉地晃了下。

  “我来猜一下,”喻勉随意道:“她无非是求你放过她夫君…约莫是你一番搪塞,她翻了脸,再或许…”喻勉闲散的目光落在左明非醉意显然的脸上,他悠悠道:“她因为你我之间的风言风语奚落你了。”

  左明非莞尔:“你在我身边放了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喻勉嗤道:“此等小事,也值得我过问?”

  “在喻兄眼中,何为大事?”左明非较真地问了句。

  喻勉冷冷道:“怎么?在你二姐那边受了气,跑我这边撒气来了?”

  左明非垂眸,鸦羽般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我没有生气。”

  “……”喻勉顿时没了脾气,他能应对狡黠如狐的左明非,却对示弱的左明非一筹莫展。

  “二姐孤身在外已久,有些脾气实属正常。”左明非百无聊赖地抿了口酒,看样子异常温顺。

  “呵。”喻勉果然没有多少同情心,这么多年来,他以凝视别人的痛苦为乐,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回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这多少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讽刺般开口:“嘴上说得好听,你要查办的不还是你二姐的丈夫?左三,你这个人,向来是说一套做一套。”

  “那又如何?”许是醉意深沉,左明非嗓音清淡中带着一丝懒倦:“你不想要清明状?”

  喻勉的脸上满是不屑一顾,他冷淡道:“起码我不会像你这样,做了便是做了,难受作甚?平白让自己不痛快。”

  “那你呢?”左明非缓慢抬眸,眸中隐有水光:“明知我难受,还说这些话?寻我不痛快,你很痛快吗?”

  喻勉轻嗤:“你痛不痛快与我何干?”这话听起来太过置身事外,又太冷漠无情。

  喻勉心中蓦地生出几分怒气,这怒气毫无由来,按道理说,对于左明非的一切,他都应该置身事外,或是看个笑话,可他确实生气了。

  “喻行之。”左明非喊出声,他“铛”一声地放下酒瓶,眼睛定定地望着喻勉,语气严肃认真:“我生气了。”

  他还先生气了!

  喻勉阴沉的眸色逐渐消散,他似是而非地低叹一声,回复:“你喝多了。”

  左明非:“那你为何不晃?”

  喻勉站在窗前,冷淡道:“因为你也在晃。”

  左明非神奇地意会了喻勉的意思,他轻笑出声,风穿竹林过,几片竹叶落在左明非的头顶发间,他笑出几分旷达的潇洒,“是了,我们一起晃,我便看不出来你在晃,有趣。”

  “有病。”喻勉淡淡道。

  左明非踉跄着起身,朝喻勉一步三晃地走去,他唇角噙着暖意,对喻勉伸手:“喻兄,过来。”

  喻勉不为所动。

  “那我过去…”左明非好不容易迈上一个台阶,他笑着说:“我现在觉得,你有些在摇晃。”

  喻勉百无聊赖地回应:“是么,看来你喝醉了。”

  “无妨…”左明非努力蹬上又一个台阶,他兀自鼓励着自己:“无妨的。”右脚踢到酒瓶,左明非趔趄着前倾,酒瓶咕噜噜地滚下台阶,透明的酒水淌了一路。

  “唔。”待左明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身处一个微凉的怀抱中,左明非懵然抬头,看到了一个坚毅的下巴,“喻兄…”左明非松了口气般地扑进喻勉怀里,他把脸安逸地放在喻勉肩上,打了个哈欠:“你早过来嘛。”

  喻勉扶着他就地坐下,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左明非只是看起来温文尔雅,正如喻勉所说,他们这位刑部侍郎惯会说一套做一套,所以,仅凭左淑宁的只言片语,根本不会动摇他分毫。

  左明非闭眼靠在喻勉脸上,“我不说。”

  “左三,要我抱你吗?”喻勉懒懒问。

  左明非迟疑了,他起身望着喻勉,似乎在思索斟酌。

  喻勉:“告诉我,你在借酒浇哪个愁?”

  “…小五没了。”左明非的右手开始摸索,似乎在寻找酒瓶,他眉目黯淡,语气微沉:“萧然死了,而我现在才知晓…”

  左明非口中的左萧然是左家排行第五的公子,几个月前,他意外死于剿匪途中。

  喻勉捉住左明非正在摸索酒瓶的右手,问:“左淑宁告诉你的?”

  “只有我不知道。”左明非钻起牛角尖,他皱着眉头,看起来自责极了:“连二姐都知道了。”他蓦地抬眸,问喻勉:“你知道吗?”

  喻勉:“……”他当然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喻勉面色不该道:“节哀。”

  左明非苦笑着自嘲:“眼下节哀的时辰已经过了。”顿了下,他兀自道:“若是我没有离京…若是…可是…我为何会离京?我为何要赶去救你?”

  喻勉漫不经心道:“反正用不了一年你就能去陪他了。”

  左明非笑出声:“你咒我死嘛?”

  “好好说话。”

  “喻兄,”左明非缓缓凑近,他近乎扑在喻勉怀里,“但是我心里一点都不后悔离京。”

  “……”

  左明非扶着喻勉的肩膀,亲昵地贴近他,“虽然我不清楚,但是我不后悔。”

  喻勉听着左明非的醉话,他单手揽着左明非的腰,放任左明非将自己不断往下压。

  左明非抚上喻勉的侧脸,或许他早就该这么做了,竹青色的衣摆与玄色衣袍交织,左明非注视着喻勉,柔声问:“你要抱我吗?”

  “不是已经在抱了吗?”喻勉随意拨开左明非额前的青丝,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你骗我。”左明非的额头轻轻抵上喻勉的额头,叹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小五的死讯?”

  喻勉摩擦着左明非腰部的衣物,闲散道:“他死了不好吗?据我所知,他嚣张跋扈,可是从未把你放进过眼里。”在喻勉心中,左五一直是当年那个爱欺负左明非的小胖子。

  左明非:“可是我几次入狱,只有小五帮我说话…十一年前,我受乌衣案牵连,左家为避嫌,起初并未救我,小五就跪在祖父门前…他说啊,三哥哥最是恭谨,不会谋反的…结果被祖父锁在家里半年…”

  “后来为了平反乌衣案,你我再次入狱,左家保持中立,又是小五千里迢迢带回了证据…”

  “祖父说,小五是左家子弟中最不成器的,却不曾知,他是极为护短的,无论家里面谁请他帮忙,他都是无有不应的。”

  “他其实既怕疼,又怕死,用我兄长的话说,小五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纨绔子弟,没人指望他做什么…左家的仇恨委实不该落在他的身上。”

  左明非的指尖落在喻勉的眼角,他眸光闪烁,声音低落却依旧温柔:“这份罪本应落在我身上的,是么?”

  喻勉望着左明非,只是说:“你们都姓左。”

  “你在为我开脱?”左明非半俯在喻勉身上,单手撑在喻勉身侧。

  喻勉并不介意左明非这冒犯的举动,他原本能轻而易举地推开左明非,可喝醉酒缅怀弟弟的左三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喻勉没那么多的同情心,仅剩的一点倒是可以分给左三。

  喻勉抬手碰了下左明非的眼睛,不置可否地回应“嗯?”

  左明非盯着喻勉,眼神愈发茫然若失:“喻兄,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是有些年头。”喻勉随意提起,“你还欠我一顿饭,记得吗?”

  “…不记得。”

  意料之中的事,喻勉一笑了之。

  “喻兄。”左明非费解地蹙眉,他捧起喻勉的脸,略显无措地解释:“若是能选,我一定不愿忘了你。”

  喻勉拿开左明非的手,他坐直身体,顺便把左明非强硬地按在肩头,简单道:“睡吧,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