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谁人不识君 第81章

作者:施宁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可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喻勉可不相信弃暗投明这种鬼话,所谓暗明,不过是成败的另一种说辞罢了。

  齐连鹤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营帐内其他人就被他彬彬有礼地请出去了。

  喻勉百无聊赖地开口:“你打发所有人出去,是想同本官说些什么?”

  “怪不得先帝会钦点您为太尉,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慧眼。”齐连鹤弓腰抄手站着,有种近乎卑微的顺从,可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若是战争结束,您班师回朝,新帝会承认您是太尉吗?”

  喻勉嗤笑:“你在挑拨离间?这手段可不高明。”

  “大人也晓得,咱们这位陛下耳根子软,不然也没咱家什么事了。”齐连鹤说的是事实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喻勉并不理会齐连鹤的话中深意,只是百无聊赖地说着别的。

  齐连鹤挑明道:“大人想要的…无非是权力,但当今的陛下给不了您,这几年来,大人树敌不少,纵使陛下想要重用您,可碍于辩其他大人的情面,怕是也给不了您您想要的高位。”

  “你倒是清楚。”喻勉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盯着齐连鹤片刻,不由得嗤笑:“听你的话音,是你能给我?”

  “咱家不过是一个奴才,奴才做不到,但奴才的…主子做的到。”齐连鹤索性将话说清。

  喻勉:“你果然还是王氏的人。”

  “一仆不侍二主,这是老奴的本分。”齐连鹤神色如常,“如今的形势,东夷人攻破上京是迟早的事,娘娘先前已与东夷人定下约定,届时会另立新帝,究竟是做亡国之将,还是立下从龙之功,还望大人分清形势,早做决策。”

  喻勉沉吟片刻,直接问:“你们打算扶持谁做皇帝?据我所知,季小九可并不愿意当王氏的棋子。”

  “九殿下自是没这个福气。”齐连鹤神色稍显淡漠,而后道:“是五殿下。”

  喻勉冷笑出声,他不可思议地挑眉:“那个招鸡斗狗的草包?”

  嗯,看来王氏确实是疯了。

  “若无如此,大人如何能够权倾朝野?”齐连鹤自然而然地说道。

  喻勉五指攥紧扶手,细小的青筋在他的关节处若隐若现,“简直是荒唐至极!”

  齐连鹤恭谨道:“大人不应?”

  喻勉沉声道:“我大周并非是一个疯女人的玩物。”

  齐连鹤微叹一声:“大人,咱家给过你机会。”他晓得喻勉是个以利益至上的人,甚至为了拉拢喻勉,他将底牌全盘托出,可喻勉仍是不识抬举。

  喻勉为人嚣张霸道,他师从大周战神崇€€侯,有着强悍的领军能力,而且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又滋生了喻勉本就深沉复杂的心计。

  短短两个月内,喻勉仅用两州之兵就将势如破竹的东夷军队牵扯得寸步难行,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能摧之毁之。

  齐连鹤倏地腾身而起,他一扫瑟缩之态,整个人敏捷如闪电地闪至喻勉身前,右手呈爪状地掏向喻勉的心口。

  喻勉不闪不避,他沉静地望着齐连鹤,明明他才是陷于险境的那个人,可此时此刻,他注视着齐连鹤的眼神,好似齐连鹤才是那个即将丧命之人。

  狠厉的掌风还未袭至跟前,两个黑色身影宛若幽灵般地从天而降,他们默契地挡在喻勉跟前,同时一人一脚地踹向齐连鹤胸口和天灵盖的命门处,齐连鹤适时收手,翻身躲开两人的攻击,同两人缠斗在一起。

  凌隆和凌乔在与齐连鹤的打斗中,并未得到丁点便宜,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暗卫加入其中,营帐中变得一片狼藉。

  混乱中,喻勉张弓搭箭,他动作利索干脆,好似当年在战场取人性命一般杀伐果决,离弦的箭直射向齐连鹤的心口。

  齐连鹤已经狼狈不堪,他干枯潦草的白发在风中凌乱,满脸视死如归的决绝,意识到耳畔的风声时已经晚了,他只能错开几寸,带着威压的长箭直直地钉入他的左肩。

  喻勉微微眯起眼睛,心想齐连鹤到底是伤了叔父的人,不好杀。

  但那又如何?

  屠杀猛兽原本就要一刀一刀地来,一击毙命反倒是没意思了。

  齐连鹤意识到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他咯出一口血,忽地腾空而上,直接撞破营帐的帐顶,而后从屋顶滚落,几个翻滚过后,齐连鹤稳当地落在地上。

  等候在帐外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人围了起来。

  又是一番厮杀。

  待人越来越多时,齐连鹤忽地撕心裂肺地喊道:“喻勉斩杀天家来使,意图谋反,诸位将士不要被他蒙蔽€€€€”

  “陛下万岁!!!”

  “奴才为您尽忠了!!!”

  喻勉不耐烦地啧了声,心想还是直接杀了好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喻勉就见一个刀尖从齐连鹤的胸口贯穿而出€€€€

  雪白的刀尖上蜿蜒着扭曲的血迹,伴随着刀尖被狠厉地拔出,飞溅的血花在空中扬起绮丽的弧度,齐连鹤呕出一大口献血鲜血,死鱼一般地瘫倒在地。

  在他身后,执刀之人有着张谪仙般的脸,却做着堕仙才会做的事。

  齐连鹤气若游丝地笑了下,他颤巍巍地指着季随舟,好似找到什么证据一般,艰难道:“喻勉…伙同九…九殿下造反…造反…”

  只见季随舟疯狗一样地扑向齐连鹤,他低吼着往齐连鹤身上补刀,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地上的肉泥早就没了生息,季随舟好似察觉不到,他疯狂地往尸体上补着刀,污血染红了他本就泥泞的衣裳,他的双眸不复清明,只剩下无望与仇恨。

  喻勉只觉得脑仁抽疼,他下命令:“拦下他!”

  可没人敢靠近杀红眼的季随舟。

  见状,喻勉直接上前,却被副将拦下了,副将担忧道:“大人小心,属下瞧着九殿下约摸是…疯了。”

  喻勉不由分说地推开副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季随舟跟前,一脚踹掉了季随舟手中的刀,季随舟顿了顿,继而跪爬着去够被踢远的刀。

  喻勉忍无可忍地拎起季随舟的领口,斥责道:“季尧!还嫌你们皇室不够丢人的吗?”

  季随舟在喻勉手里不断挣扎,他通红着双眼,执意要继续斩杀齐连鹤。

  喻勉挥拳砸在季随舟的脸上,“他已经死透了,你在发什么疯。”

  “我就是要他死无全尸!”季随舟唇角溢血,他恶狠狠地盯着喻勉:“是他杀了易宗主!是他杀了易宗主!!”

  “……”喻勉呼吸微微沉下。

  “可是,可是听尘不信我。”方才还如同恶鬼般的人骤然委屈起来,着急和无措几乎要从季随舟的眼中滴落出来,他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对喻勉比划:“听尘不信我…他以为是我和朝廷勾结起来…”

  喻勉按在季随舟肩头,“殿下…”他沉声呼唤,以期唤醒季随舟的理智。

  季随舟这副绝望的样子,让喻勉想起他和左明非那段无望而死寂的少年时光。

  “哈哈哈哈哈,父皇利用我,皇兄不信我,现下连听尘也恨我了。”季随舟癫狂地摔坐在地,他不停地喃喃:“我又错在何处?我错在身为皇室中人…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我原本根本就什么也不想要!!”

  “是父皇让我去结识易听尘…又是易听尘非要缠着我…我答应了,我同易山居交好关系,又同听尘在一起了,原本都好好的…可为何就成了现在这样!他们一个死了,一个不要我了…”

  季随舟宛若丧失理智时张牙舞爪的幼兽,看起来和数月前在京口潇洒飘逸的少年判若两人。

  望着泪流满面的季随舟,喻勉单膝点地跪在他跟前,问:“季随舟,易宗主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季随舟抽了抽鼻子,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涌出,他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没有!我说了我没有害她!她是听尘的姑姑啊,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喻勉看不下去般地扼住季随舟的手腕,指尖触碰到季随舟的脉搏,他目光一凛,稍显不可思议地问:“你的功力呢?”

  “没了,废了,我已经完了。”季随舟肩膀耸动着嗤笑一声,而后颓废道:“我心不静,逍遥境毁,心诀已破,功力全失…”

  不得不说,季随舟如今的境遇和喻勉十年前十分相像,都是武功尽失,心灰意冷,这让喻勉对他多了几分宽和。

  喻勉用眼神示意暗卫上前,他们搀扶着神思混乱的季随舟离开。

  喻勉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觉得糟心又反胃,他环顾四周,沉声道:“齐连鹤伙同王氏造反并构陷本官,现已伏诛,还望诸位随我一同抵御外敌,踏入上京,诛王氏,清君侧!”

  “诛王氏!清君侧!”

  “诛王氏!清君侧!”

  “诛王氏!清君侧!”

  此起彼伏的喊声回荡在落日余晖里,升起的却是连绵不绝的希望。

  齐连鹤作为宦官,虽工于心计,却不懂风骨,若是这两州之军不服喻勉,又如何能叫喻勉牵扯住东夷人的虎狼之师?

  喻太尉是崇€€侯的徒弟,而“崇€€侯”这三个字,足以让从军之人心悦诚服€€€€

  虽然喻大人利益至上,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但这不影响他忠君爱国。

  军营外传来马蹄声,喻勉抬头,正好看见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吴懿利索地翻身下马,行礼道:“参见太尉。”

  喻勉颔首:“此行可有收获?”

  “属下们抢回来东夷人的一架火/炮,听闻上京禁军就是被这种火/炮打得溃不成军,太尉请过目。”吴懿示意人把火/炮抬上来,他惊奇道:“他娘的可别说,这玩意儿看似轻便,发出的火/药却是威力十足。”

  喻勉示意:“辛苦。”

  吴懿摆摆手,顿了下,他俯身抱拳,低声道:“…还要多谢大人不计前嫌,此前是我混账,分不清利害关系。”

  “不必,你要谢就谢卢大人,是他极力保你。”喻勉不甚在意地说,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架火/炮给引了去。

  吴懿执着道:“都是要谢的。”

  喻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人总是会有些多余的感情,喻勉对这些感情并不上心,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恶贯满盈,如同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感恩戴德。

  “有消息了。”裴既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喻勉身边。

  喻勉背对着裴既明,语气淡淡道:“打探到什么了?东夷那边的?还是其他州郡的?”

  “是书院的信。”

  裴既明话音刚落,手中的书信便不翼而飞了,望着喻勉踱步走向营帐的身影,裴既明表示:“……”

  信是喻季灵写来的,喻勉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大部分是喻季灵在询问他如今的形势,还有书院长老们根据猜测做出的判断以及能够应对各种局面的措施,这封信对于行军打仗之人的价值无疑是极大的,但喻勉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啧,没一句他想看的。

  喻勉将信扔在桌子上,心中揣测着左明非如今的情形。

  裴既明掀开帷幕进来,他先是盯着营帐顶部的洞口看了一眼,而后对喻勉道:“言砚信里说,左三公子很好,你走之后他醒过一次,他的记忆也正在慢慢复苏,你不用担心。”

  喻勉慢条斯理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担心了?”

  既然醒过一次,为何不来信?喻勉心中掀起破浪,莫名有些不爽。

  裴既明平心静气道:“两只眼睛。”

  喻勉:“……”

  裴既明又道:“你要给书院回信吗?”

  喻勉思索片刻,确实是有些事需要叮嘱。

  写了满满当当几页纸后,喻勉停笔,示意裴既明将信装起来,裴既明凑前看了眼,疑惑道:“你不给左三先生写吗?”

  喻勉佯做不经意道:“他不一定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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