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酲沥雪 春酲沥雪 第62章

作者:蔓荷桥影 标签: 古代架空

  谢庭川语气凛然:“臣不问,陛下便不打算说吗?”

  贺昭闻言,苦笑道:“临舟,昨天的事情跟你说了,你就又要生气了。朕也不想碰你,但是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外头吹风。昨夜你回去的路上,附近一片都没有人影,若是朕不偷偷跟着,你怕是会晕倒在路边。”

  谢庭川无声地看着他,眼中有谴责的意味。

  他好像在说,就算晕倒在外边也不要你管。

  贺昭只好再次示弱:“临舟,看在为了送你回去,朕崩裂了伤口的份上,便原谅朕一次,可好?”

  谢庭川能感受到他放低的姿态,但是他并不接受,他冷笑了一声,声音中有些嘲弄:“几年过去了,陛下对付臣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卖惨博同情。

  谢庭川是个体面人,也是个良善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对方掰扯到底。

  但是他胸口还是有股气顺不下来。

  他总觉得,只不过一夜的功夫,对面这厮更加厚脸皮了。

  贺昭听出谢庭川对自己的诸多防备和嘲讽,但是他并不介意,他不主动靠近,只是老实地坐在床边,等待着对方的后话。

  谢庭川已然没什么想说的了,他怔怔盯着贺昭,觉得对方胸前的那抹猩红有点刺眼。

  贺昭流血负伤的模样在他梦中出现过千百遍,他看着就忍不住打寒颤。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做那样的怪梦,两年前两人一起坠崖的画面总是不断浮现于他的脑海中,那副画面像梦魇一样,缠着谢庭川,耗着谢庭川,让他不得好过。

  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紧着一口气的。

  他有点恨贺昭,为什么不让他一身轻松地回西北,而要在临走前让自己再欠对方一回。

  二人孽缘一场,九亭山一别,竟还不是终点。

  自打再见到贺昭的那一刻起,谢庭川就知道了,这没还完的情债,还得继续还。

  情债,得是有情才有债吗?

  他分不清自己对贺昭是否还有情。

  这么多年来,恨已经成了习惯。

  他甚至不知道当时再见到贺昭的时候,那颗躁动的心,是因为恨得浓烈,还是爱意犹存。

  无论是哪种,都让谢庭川有了忘不掉贺昭的理由。

  原来恨与爱一样,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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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字数比较杂乱,我决定写到哪儿是哪儿,不再规定一章多少字了。

  当然,保底两千还是有的。

  追妻的过程比较缓慢,大招还没来,大家耐心一点~

第74章 自取其辱

  因为军营离皇营太远,所以在等太医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谢庭川叫了军医先给贺昭看了下伤口。

  先前他从未仔细看过贺昭身上有多少伤,在对今日方脱了衣衫之后,才得以看清那些狰狞的疤痕,和密密麻麻的新伤。有些是前些日子在围猎的山林中添的,有些是这几日没好好养伤扯裂开的,血渍晕开了整片胸膛,紫红色的伤痕遍布肩背,像是受了什么严刑似的。

  贺昭瞧见了对方的眼神,便扯了一下嘴角:“朕没事。”

  谢庭川别开了眼神,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的反应,倒显得贺昭方才是在自作多情。

  “伤口反复裂开,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化脓发炎了。”军医皱着眉头,他不知道面前之人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受了重伤的将军,“这两日可不要再乱动了。”

  谢庭川故意找的脸生的军医,这位军医刚来西北没两年,自然是认不出贺昭的身份的。贺昭这几天一直躲着所有人,西北的这些人也正好没见过陛下的真容。

  谢庭川不想让西北的人知道自己和贺昭有什么超脱于君臣之外的关系。这样便好,省了不少麻烦事。

  贺昭点了点头,也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

  营帐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药味儿,还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谢庭川不喜欢这样的气味,他掀开了营帐,想要往外走。

  贺昭见到对方离开,有些急了,刚想站起来,就被军医按了回去。

  “将军,你这伤口可容不得你这般动静。”到底是军中出来的医者,手劲儿不小,想要制止一个全身上下都是伤的人也不难,“好好养伤吧。”

  贺昭刚想要说话,就听到帐外传来的一声:“等会儿就回来。”

  听到这话,贺昭将身上躁动的气息敛了几分,应了军医的话:“知道了。”

  军医觉得这二人的互动有些奇怪,但是他手头还有不少事,也懒得纠结这二位将军是什么关系。他站起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谢庭川不喜欢药味儿,也不喜欢血气。战场上难免见血,多少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回避。

  尤其是……贺昭身上发出来的血味。

  “主帅,”梁临砚从远处走来,递了一封情报书给他,压声道,“祝将军那边有消息了。”

  谢庭川接过了这封情报,迅速地扫了一眼,脸上的阴霾渐渐地散开了许多,他简短地评价道:“祝淮山,不错。”

  焦谷那一场打得漂亮,伤亡不多,而且将敌军打退了二十里。

  双方的第一场正面交锋,是齐国胜了。

  梁临砚微微一笑:“这两日西北动静太大了,祝将军早有打算,所以也不算是没有防备。”

  纵然是偷袭,也没叫对面讨得什么好处。

  谢庭川点点头,又叮嘱道:“叫西线五个区的人都提起精神来,赫连父子打仗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梁临砚颔首:“是,主帅还有别的吩咐吗?”

  “所有兵马粮草的配给都暂时别动,总数清点好了晚上报上来。”谢庭川思忖了片刻,下令道,“让西一区的人注意防备,先前我去探过,相对于其他地方,赫连业的兵马更集中于一区附近的兖水一带。若是正面打起来,怕是不会讨到好处。你来西北的时日尚短,你守在主营,给陆将军拨几个人,叫他先去一区守候待命。”

  “是。”梁临砚从前是个纨绔子弟,但是磨砺了两三年之后也算是有了点将军的模样,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一点都不含糊。

  谢庭川看着这个昔日好友,心中感慨万千,最后也没说别的,只是拍拍对方的肩膀。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梁临砚盯着自己的半边肩膀,呆怔了片刻。

  谢庭川已经许久不主动和旁人触碰了。

  这还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

  谢庭川在外面又吹了会儿风才回到了营帐中。

  贺昭躺在软垫上,看见来人,眼中有几分期待:“你回来了?”

  谢庭川瞥了他一眼,道:“西北最近正在打仗,陛下什么时候带着皇宫的人离开?”

  贺昭一噎,眼中灰败几分,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希望朕离开这里?”

  谢庭川屏息安静坐着,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可是朕说了,朕不走。”贺昭干脆死皮赖脸到底,“西北打仗,朕能帮你。”

  谢庭川的眼神颇为复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出口,却是无奈更多:“陛下……”

  “别赶朕走。”贺昭几乎是在乞求对方。

  谢庭川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身子,和他隔远了些。

  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终究只抓到了一片虚空,他自嘲地轻哧一声:“你当真这么厌恶朕。”

  谢庭川没有回答对方,在他的耳朵里,贺昭说的多半都是废话。

  不厌恶,难不成还紧巴巴地贴上去吗?

  他们二人现在是什么状况,贺昭是最清楚的,何必要一遍遍地说出这些自取其辱的话?

  “陛下可以留在这里。”谢庭川终于回复道,“不过臣不希望听到陛下说和西北战事无关的话。”

  贺昭刚听到前半句,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后半句话浇灭了好心情。

  他抿抿唇,又得寸进尺了一次:“那在此之前,朕能不能问一问,昨晚陆怀安说的,两年前你被赫连澜暗算了一次,是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谢庭川眼中讥讽:“原来陛下派出来的探子没将这些事情告诉陛下。”

  “朕没有派人去监视你,只是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危。”贺昭忍不住辩解道,“两年前你刚到西北的时候,朕还没把人指过去。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后来他们也只是向朕传了两三次信,每一次都是你遇险的时候。他们并非将你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朕。”

  两年前的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再和谢庭川有任何联系。

  可是在京城中的每一日,每一刻,对谢庭川的思念都像是一种渐渐渗入五脏六腑的毒药,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最痛的时候,他胸口喘不上气,泪水不受控地往下掉。他睡不着,休息不好,只能靠着谢庭川留在宫中的一些旧物,度过漫漫长夜。

  每一次听到谢庭川遇险,都是贺昭最难挨的时候。

  他恨不得立刻去西北照顾谢庭川,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没有进路,也没有退路,除了折磨自己,他没有任何办法来舒缓这种苦楚。

  谢庭川见他眼神几度变化,猜想到他又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说什么挖苦的话。

  他垂眸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陛下又何必介怀。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吃了一次败仗,受了点伤罢了。”

  “都是赫连澜做的吗?”贺昭沉着声问。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谢庭川缓缓抬眸,“难不成,陛下还想为臣报仇吗?”

  贺昭的声音有些急促:“没错。”

  谢庭川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平静:“陛下这是何苦?”

  “所有伤害你的人,朕都不会放过。”贺昭的声音很轻,但是力量很重。

  这样感人肺腑的话,他不止说了一次。

  若这话是说给十年前的谢庭川……哪怕是三年前的谢庭川,都好。

  可他偏偏说给了现在这个早已心如死灰的谢庭川。

  谢庭川的眼中忽然浮现了一抹厉气,他未经过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那陛下最不该放过的人,应该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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