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支配 劣等支配 第25章
作者:烈冶
张管家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见我好像是要去杂物室翻找什么东西,便义不容辞地叫了人陪同我一齐行动起来,其间还说什么这房间实在太乱,看来有必要找个时间全面大扫除一下云云。
的确,当管家将小天窗打开的时候,我甚至能够从透入的光束中望见许多灰尘飘舞的痕迹,它们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密集,好像这个房间的空气已经容再容它们不下。
因为人手不少,所以找起来也并不困难,那些画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木质箱子内,还用褐色的帘布包裹着,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为巨大的那副画像,约摸有一人高,它隐匿在这木箱子的后方,抬头,微微凝视着画中的女人,在我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好像出现在这间公馆大厅最后方的墙上。
是一个长相恬静文雅的女人,季枭先前说她与我与六七分相似,此刻看见她,我却觉得不尽然,她的五官比我要精致了许多,眉眼间也没有像我这样思虑的痕迹,看起来,她是一个无忧无虑,不必思考太多复杂问题的天真大小姐。
与管家对视,他像是在询问我要将这幅巨大的画作怎么办,而我则望着那些从木箱中抬出,下至上、由大到小一幅幅垒在一起的,或画作或相框,默然摆手,意思是叫他们出去。
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我轻轻蹲身,借着小天窗打下来的光,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此刻我望见的景象。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画像会出现在这座公馆内呢?这样想着,我将眼下垒在一起的画作一一搬到我的视野内,摆放好。
无一例外,画框的主体都是这个据说是我母亲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是被深深爱着的吧,否则在面对作画人、亦或相片另一头的人时,怎么会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呢?
所以说,这间公馆原来是与她有关的。
这些大幅的画像好像都是聘请了不同的画家作画,虽然看得出他们所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但着色的习惯和笔触什么的都不尽相同。
能将一个人的情态描绘得这么生动,想必都是当时知名的画家吧,看着左下角并不起眼的署名,我这样想到。
除开这些比较大的画幅,还有几个较小的。
用双手将它放在视平面内,不难看出,较小的这几幅都是出自同一个“画家”之手,好吧,或许跟之前那几个大幅比起来,称这个人为“画家”是有些不恰当的,他画得甚至可以说是跟那个女人有些不相像的,笔法也稍显笨拙,虽然线条和色彩更具生命力,但始终看得出,这些都是由一个经验不深的“年轻小画家”所画。
感觉,这几“小幅”画像,画得更像是作者心中“她”的模样,而与那几大幅不同的是,小的这几幅,作者署名并没有被签在画作正面的任何一个角落,翻了个面,当我认出作者的签名,一时间,我陷入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老爹?他竟曾会作画吗?这一认知带给我的震惊简直是前所未有。
那么,他跟这画中的女孩又是什么关系呢?
又将目光投到箱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相片上,此刻的我蹲得有几分腿麻,所幸相片就算加了相框也较轻,拿起来毫不费力。
第一张是这个女人单独的照片,跟那些画像上的内容差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第二章 是这个女人和老爹的合照,老实说,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老爹,毕竟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模样与我印象中的他相差太大,照片里他和她靠在一起,女孩笑得很大方,倒不像是我想像中的情侣,倒像是……一对姐弟。
第三张则是一群人的合照,里面的大多数人我都不认得,而唯一认识的老爹和那个据说是我母亲的女人,他们甚至都没有站在一起,而是分别踞于画面的两边,中间隔了好几个人。
是那时候喻家和季家年轻一辈的合照么?我这样推测着,看着相片中的老爹被一个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揽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老爹的表情吧,这种被人压制却还满脸笑意的老爹,是我想都不敢去想的。
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顾地上的脏污,我坐到了覆满灰尘的地板上,手中拿着相片,看着画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我感觉我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意识到我可能是老爹初恋情人的孩子,他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即使我并非他所亲生,他也依旧愿意将我赡养在家中。
当然,我也就理所当然地不能期望他对我能有多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执著什么,手中拿着那两个相框,只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看着……
也没看出点什么新的花样来。
不过……
这个发现其实有些意外,当我意识到双手重量不一致,我才迟迟地想到另一种可能……
小心翼翼地,我将原本显现着他们合照的相框狠狠掰开。
啪嗒一声,相框的边缘落在地上,而原本藏匿在那张相片身后的几张,也终于散落到了我的视野中。
我不禁愣住了,缓缓拿起其中一张,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落泪。
是那个女人缩小的婚纱照。
而她旁边的男人,显而易见,并非老爹。
但我已经从他的眉眼间认出,他是我的父亲。
那个赋予我“冉”姓的人。
倒也说不出有多么激动,毕竟自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没有共同的记忆,当然“感觉”也就无从说起。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老爹居然还留着这张,她明明都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
“原来你也有这么不爱干净的时候。”季枭的声音猛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原来室内的光线不自觉间已经降到了需要开灯的地步。
是我想的太过入神了么?季枭踱步向我走来,望见我手中那张婚纱照,他似是有些意外,径直自我手中拿过,他垂眸盯了半晌,“这张我倒是没见过。”
被藏得那么严实,没见过也算正常,我站起身,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抹了一手的灰,不免轻轻掸了掸。
“这就是冉星升,冉先生啊,你的父亲。”将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季枭又是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我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没那个功夫跟他贫嘴,凝着脸色:“少卖关子。”
季枭倒是从容不迫,他叫我先去吃晚饭,洗澡之后再到我自己的房间去等他。
看着自己满身的灰尘,知道这不洗也没办法,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大概是因为有些等不住,我饭吃得很快,坐对面的季枭放下筷子,说:“你这样很像一个想早点吃完饭好回房间打游戏的小学生。”
什么破比喻?我横了他一眼,将饭包在嘴里便忙不迭地往楼上跑,路过洗手间的时候还不忘将我房间的关紧并锁好,我可不希望等到我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鸠占鹊巢的季枭。
可惜洗到一半,季枭这家伙还是不出所料地在门外晃悠起来,望着门外他颇具威胁性的身影,我手里拿着大瓶的洗发液没好气道:“什么事?”
“剃须刀在里面。”隔着门板,季枭的声音闷闷的。
“非得在这个时候剃?”平时也没见他用那玩意啊,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你不给我就进来了。”季枭选择性地无视了我的问题。
妈的,臭流氓!将剃须刀攥在手里,将门开了一个缝,我伸出一只手给他递过去。
本来想在他接过的时候就直接关上门,可我显然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
用蛮力将门缝撑大,季枭先是觉得好笑一般上下打量一遍我的全身,而后勾着唇角跟我说:“在你房间等你。”
什么狗屁!恶狠狠地将卫生间门掼上,我咬牙切齿地想,也对,门是阻挡不了土匪的。
等我洗完澡裹着浴巾回房,发现季枭正坐在我的床上,赤着上身,手里还拿着那几张照片,像是在细细打量。
“我锁门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进来。”我想当时我的脸色很不好看。
而季枭却全然无视了我的控诉,他看着我的躯体,“你是从来不锻炼么?一如既往地没料。”
我简直被气个半死,看着他的两大块大胸肌和八大块腹肌,自然知道跟他没法比,但被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我恶狠狠地扯住我的被子,“你睡我的床,还说我的坏话,这世间是没王法可以管你了么?”
他像是对我的愤怒极度愉悦,只用一只手便稳稳地将被子牢牢地固定在原位,“看把你急得。”说着,对他来说好像只是轻轻一扯,我便一个没稳住身形倒在了床上,甚至整个身躯都横在他的腿上。
真是傻了,反正力气是怎么都比不过的,应该想点儿别的办法惩治他,将头埋在被子里,恨恨地,我想。
最终我还是换上了睡衣缩进了被窝里,季枭一如既往将里面烘得十分暖和,而当我触碰到被子下他光裸的腿部,又忍不住骂出了声:“靠!你就不能穿条裤子?”
季枭则满脸揶揄:“刚洗了澡,穿什么衣服?”
知道他在暗指我刚刚非要换上睡衣的行为,其实的确,惯常来讲,刚洗完澡的话,我是喜欢裸睡的,可屋子里如果有另一个人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我的屋,穿不穿睡衣是我自己的自由!”我涨红了脸,尝试据理力争,可在季枭看来这却像是我无力的把戏似的
他盯着我,只是笑。
“算了,懒得跟你扯,你说你知道这个人,简单介绍一下吧。”指了一下相片中,女人身旁的男人,我开门见山。
第31章 原来老爹的曾经是这样
当时冉家正得势,而这冉二少也早已追求季家大小姐季以蓝多时了,季家上下都觉得这是一门好婚事,虽然那头喻家也正巴巴地望着同样的许诺,可冉氏家大业大,政治背景极其雄厚,又怎么能跟那时的喻家相比较呢?
那时的喻老爷子不过喻家众多儿子其中之一,排行老六,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季家大小姐开始的这段“地下恋情”的,他们理所当然地都认为她不可能看上他,就算他们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甚至屡屡在同一场画展中碰面,也没能让喻家或季家内部的任何人产生危机感。
喻老六就是这种闷声办大事的类型,就算自家哥哥每天晚上都在饭桌上宣布自己要大张旗鼓地去追求季家的季以蓝,他也只是轻轻挑眉,默不作声地将饭扒入口中,回到房间后再拟定他们下次的约会地点。
说来好笑,老爹刚开始的梦想跟季家大小姐不谋而合,都是做一名画家,他们有时甚至会约着一起到公园内写生,季家大小姐很欣赏喻老六的才华,并十分笃定将来他一定会成为大画家。
的确,喻老六在他们当时的学校便一直以“天才”的称号而闻名,年纪轻轻就办了他的个人画展,甚至有权贵会高价购买并收藏他的画。
当然,在外面即使他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绘画天才”,回到家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注定被自家哥哥欺压、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家主的,“最没天赋的孩子”。
两个人都知道这份“两情相悦”可能并不会被家里人祝福,但正值热恋期的他们却拥有着与全世界对抗的勇气,他们想住在一起,想拥有一间二人专属的画室,甚至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逼两家家长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初恋情人,老爹是谨慎而小心的,他本不打算在没结婚的时候就跟她住到一起,可季以蓝是一个表面上恬淡如水,实际上热情奔放的姑娘,她悄悄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瞧好了一栋房子,地势虽稍微偏僻了些,但价格却出奇的便宜。
喻老六哑然,女孩口中房产的规模,可不像是会“便宜”的样子。
“因为有闹鬼的传闻。”季以蓝冲他眨眨眼:“可我知道不是鬼,以往我家的人秘密租赁了那里,晚上的时候会把犯了错的人拉进去动私刑,后来人肃清完毕,就没再租过了,但房子一直卖不出去,我觉得……”
不用她多说,喻老六明白了。
喻老六是个存得住钱的人,他的物质欲望向来不高,再加上买画和办展,手上的资金还算比较充裕。
而季以蓝也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她是季家最受宠的孩子,就算不怎么工作,每年得到的钱也比普通人多得多得多。
因为季家对季以蓝的管控比较严格,所以二人商定这间公馆就算买来了也存在喻老六名下,喻老六刚开始抗议这对他的女友不公平,但女友告诉他:“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相信你呀……就算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也不会白白拿下它的,而只是会用另外的方式将它‘还’给我吧,所以我并不担心,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人啊。”
如此,事情便定了下来。
这是一对年轻的,拥有艺术梦想的爱侣所做的,极为短暂的梦,他们身在显赫的“m”“'f”“x”“y”%攉木各沃艹次家庭,拥有足够多的钱财,涉世经验却太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显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不好的预言就不该说出口,公馆刚买下后不久,二人的恋情便被季喻两家被发现了。
费尽心力,季以蓝和喻老六才将房子的事情瞒了下来,喻家这边倒还好,炸开锅的是季家。
季家大小姐身边素来会跟一个形影不离的女守卫,这女守卫被认为监督不力,被季家兄弟手下的人打个半死。
季以蓝试图据理力争,她告诉当时的季家家主自己要自由恋爱,却得到了对方趾高气昂的唾骂:“不知廉耻。”
她被勒令立即跟冉家二少成婚,喻老六在他们看来毫无前途,季家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儿,绝不能让她的价值白白浪费在一个不被家族重视的野小子身上。
季以蓝当即崩溃大哭,她疯了似地诉说着自己心理需求,她甚至跑到大厅中央,试图将自己的脑袋磕在那由水泥凝筑而成的冰冷石柱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将自己的女儿当做交易的砝码!”她厉声呵斥着,对面的男人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只是不悦着她的忤逆,要她不要胡闹,最后再附上一句:
“都是为了你好。”
隔天冉家二少便光临了季家,当晚季以蓝便被她的几个哥哥死死按住,连夜送进了冉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