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 大理寺卿破案超神 第21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爽文 穿越重生

  朝慕云抬手,指了一个人,樊正达。

  夜无垢收起扇子:“为何是他?”

  所有嫌疑人里,樊正达不是最冲动的,也不是最谨慎的,甚至在他看来,嫌疑不如别人大。

  朝慕云:“因为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犯罪心理学研究,和心理医生不同,虽都需要建立心理学知识体系,但心理医生是为疗愈病患,基础要求要有亲和力,起码不能有侵略感,你越让病患觉得踏实安心,越能营造建立信任感,也越容易帮助对方打开心扉,倾吐内心感受,因此情绪稳定很重要。

  犯罪心理专家就不一样了,学习领域包括现场痕迹鉴定,尸检法医学,法律学等,凡是罪案相关涉及的学科都要有所了解,除了要分析案情,给予搜索方向,对凶手和嫌疑人行为进行解读侧写外,很多时候,也会涉及询问嫌疑人口供。

  做坏事的人,是会撒谎的,聪明的犯罪分子会提前做各种预案应对,不聪明的打死不开口,跟你持久对抗,你就是结不了案,定不了罪。没做坏事的嫌疑人,也有可能存在或羞耻或善意的谎言,不说实话,就不能为案子破解带来帮助,而是反向拖累。

  犯罪心理学,就是解决类似僵局的利器。

  人都是有情绪的动物。任何人都不能逃过以下情感表达,兴奋,羞愧,愤怒,不甘……只要抓住了,就是突破口。而一个人的内心坚定,情绪稳定程度,决定了这个点好不好找,易不易突破。

  类似的事做过太多,朝慕云对自己很有信心,房间里这些嫌疑人,随便挑哪个,他都能打开口子,让人在情绪支配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是时长长短的问题,但为身体状况着想,自然耗费精力越少越好——

  哪里看起来最薄弱,就从那里下手。

  他又不傻。

  夜无垢已经让人搬来高椅,坐于其上,玉骨扇轻摇,摆好了观看姿势:“朝公子可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必。”

  朝慕云捧着热气氤氲的茶盏,一步一步,朝樊正达的房间走:“这杯茶已然足够。”

  殿外春雷已息,簌簌雨声成线,落在屋檐,落在石台,有微湿水气凝聚,空中随风卷来淡香,微甜,带着些薄涩的苦,是杏花。

  远处天边,已经微白。

  夜无垢看着朝慕云一步步离远,却始终在视野内的背影,感觉好似抓住了雨后那抹天青,郁郁葱葱,蕴生机蓬勃。

  房间里,听到门响,樊正达抬头:“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上眼睑提升,虹膜上缘充分露出,随后眉毛给予压力,眼睑线转折,眉头皱起,鼻唇沟加深——

  这是惊讶之后转不满的情绪表达。

  就力度而言,对方可能不仅仅是不满,还有厌恶。

  朝慕云对此表示理解,毕竟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换他是樊正达也会不满。

  房间里有桌子,他将铜板藏在右手掌心,捧着热茶,慢条斯理坐下,更加慢条斯理启唇:“哦,一晚上出了这么多事,官差很忙,让我来代为问话。”

  樊正达:“你?”

  激动,羞辱,愤怒……

  朝慕云看着对方的脸,想樊正达此刻一定很想骂一句凭什么,大家都是嫌疑人,为什么待遇不一样,有的人要被问责,有的人可以问责他人,这不公平。

  他捧着茶,视线掠过樊正达身上,还是那套衣服,款式过时,并不合身,但料子很贵,樊正达就是生气的时候,也注意着不让手接触桌面,磨损袖子……

  这套衣服,他穿的很珍惜。

  朝慕云饮了口茶,决定从这里开始:“你很穷,也没什么出息。”

  骂人穷就算了,还怼人没出息!

  樊正达绷着脸,好似很沉得住气:“你就有出息了?还不是个庶子,被嫡母威压,为嫡兄让路!”

  可真正在意这种事的人,和不在意的平稳表达不一样,眉目平静时,眼部肌肉是彻底放松的,愤怒时会紧绷,眼头压低,上眼睑提升,双眉下压,对方对刺激源不只是紧绷而已,扩大的鼻翼看起来,下一刻就能喷气了。

  迅速变化的表情里,朝慕云还看到了停留非常短暂的一幕,颏肌收缩,上推下唇,嘴角下垂,在下巴和下唇中间形成凹凸不平的隆起——

  这是委屈。

  羞愤不甘,情绪焦躁……

  他有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别人还那么浪费。

  朝慕云心下明了:“你的人际交往很困难,交朋友并不容易。”

  樊正达仍然绷着脸,但委屈的表情更深了。

  朝慕云声音略缓:“为什么常和薛谈在一处?”

  他若时时尖锐,樊正达大约非暴力不合作,他这么一缓,气质也温润了,樊正达就哼了一声:“不和他在一块,还能和谁?这里就他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

  朝慕云:“可你分明很抗拒他。”

  “我没有,你瞎说!”

  樊正达觉得这个病秧子太过分,一下故意挑衅,一下舒缓温柔,转而又变的尖锐,到底想干什么!

  朝慕云轻轻一笑,他想要的,当然是最大程度调动对方情绪。

  “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么?此间‘亲近’只是偶然,他想要的并不是和你交朋友,也没有互利互惠,而是确保你‘相看’这件事顺利,这一点对他来说很重要,可能有利可图……你能带给他什么呢?黄氏母女的高门大户,地位不俗的姻亲关系,人脉?还是他给你带来了一些利益,他身上有你想要的机会,遂你也虚与委蛇,又刻意表现?”

  樊正达双手环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说话时不仅双手环胸,还身体后仰,左脚踩在地上,右脚侧后些许,搭在椅子一角,这是一个厌恶性逃离的反应,话不投机,对方很不想继续沟通下去,又或者——

  刚好戳中了对方不想聊的点。

  朝慕云几乎立刻断定,樊正达并非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非常懂。

  所以不想聊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指尖摩挲着茶盏壁,青釉瓷触感滑润,一点点暖了指尖。

  朝慕云又道:“此次相看,他是陪你来的,还是本身这次议亲,就是他找的机会?”

  樊正达怔住,口鼻微张,双眉提升,并向中间聚拢,上扬,此同时嘴巴下意识张得更大——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冻结反应,先惊后怕,就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朝慕云垂睫:“你知道薛谈在干什么,对么?你想和他一起干?”

  樊正达立刻摇头:“他还能干什么,我也没有想和他合伙。”

  说的话和肢体情绪表达不符,他在说谎。

  “我观你们年龄相仿,家世背景似乎也相差无几,你甚至于读书一事强于他,可你现在一事无成,他却日子无忧,你想做什么,得处处寻人帮忙,他却是吃人酒席,受人请托的那一个——”

  朝慕云声音微慢:“你就没想过,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樊正达紧紧抿着嘴,瞳孔转开,视线闪避,没说话。

  他胆子有些小,朝慕云知道,双手捧着茶,继续发力:“你看看你自己,一把年纪,无有家财,无有地位,连相看都得借衣服穿,人姑娘也瞧不上你……”

  樊正达双手握拳,牙齿微磨,情绪更加烦躁。

  朝慕云知道,戳中他的点了。

  “你被黄氏选中,来此相看冷春娇,是不是很荣幸?这样的大家小姐,可不会随便见外男。”

  “你有完没完!”

  樊正达终于爆发:“这种大家小姐怎么了,这种大家小姐还不是到了十八都嫁不出去!她配我还亏了么?她娘都没二话,她凭什么瞧上我!”

  朝慕云慢条斯理:“她是大家小姐。”

  “可她十八了!这年纪的女人在外头,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她装什么装!”

  似乎积了一肚子怨气,樊正达阴着眼:“女人到了年纪就得嫁人,就得生孩子,我好歹长的周正,又是头婚,不会叫她做后娘,她有什么可挑拣的!她有家世又如何,别人可是鲜嫩的年纪,鲜嫩的身子,也就我瞧着她长的不错,嫁妆什么的不计较太多,等再过一年,不,再过半年,她家要不陪嫁个家底给她,她都找不到哪个男人会娶!”

  朝慕云捧着茶盏的手顿住。

  怪不得是会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人。哪怕自怨自艾,自卑怯懦,骨子里仍然有一种不知哪里来的傲气,总觉得自己是香饽饽。

  樊正达情绪反复被朝慕云拨动,一时起一时伏,憋的难受,火气积压,根本停不住——

  “这些女人都叫惯坏了!嫌贫爱富,磨磨唧唧,挑选夫婿要相貌佳,身世好,最好有钱有权,还得一心一意疼她,凭什么!她们除了生孩子还会干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活该嫁不出去!”

  “我还哄着她,捧着她,连她娘都小心伺候着,小食礼物准备了一堆,连龟池旁见面,她看了眼天边的风筝,我都咬咬牙,想办法跑去东面弄了一个过来,希望送她她能开心,结果呢,她连面都不见!她娘替她答应,说明日后山一起约着放,她都不吭声!”

  情绪接连爆发,心底火越烧越旺,樊正达眼角通红,觉得再没一刻比现在更恨,更委屈——

  “冷春娇她活该!她但凡身段放低一点,但凡别那么挑,怎会要靠榴娘娘保媒拉纤!但凡她点了头,应了要跟我,怎会有这桩祸事,横死在这里!”

  “榴娘娘?”

  朝慕云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谁?一个人,还是一群专门干这个的人?”

  樊正达登时止住,满面懊悔。

  他自知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无法再改,只能阴寒寒瞪向朝慕云:“官府的走狗,就是不一样。”

  朝慕云仔细看着他的脸:“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对么?”

  樊正达眼神闪烁。

  朝慕云:“你是榴娘娘的人?”

  樊正达笑了,意味不明:“我可以是啊。”

  朝慕云:“薛谈呢?他是不是?”

  “他也可以是,”樊正达笑意更深,一脸破罐子破摔,“官府不是厉害么,叫他们去查啊。”

  “不急。”

  朝慕云并不介意对方的轻蔑和不配合,他坐在这里,就是解决这两个问题的。

  “你既然这都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表情诚恳极了,“不若大家都坦诚些。”

  樊正达冷笑:“凭什么?”

  朝慕云微笑:“我不是官府的人,不知他们规矩,但我知道他们可以察实你说的话,也有可能被其他嫌疑人狡供伪证,继而怀疑你是杀人凶手——”

  “我觉得,你应该不介意多说一些,为自己洗清嫌疑。”

  “不急,你可以多考虑。”

  朝慕云茶喝的不着急,樊正达却越来越焦躁。到底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叫对方给算计了,有些事不应该说的……可说都说了,已经犯了忌讳,这条路算是断了,再也不能奢望,要是也不能让官府相信,那他岂不是没活路了?

  挣扎半晌,樊正达狠狠瞪了朝慕云一眼,还是说了。

  火绽榴红,烂若烟霞,石榴有很多对生活的美好寓意,广为人知的一点就是,家庭美满,多子多福。

  榴娘娘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或者说,规模没有那么大,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团伙,创始人不知是谁,男女亦不清楚,榴娘娘只是坊间提起时的代称,行动低调到神秘,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找到合适的姑娘,说给各种不得志,不方便的男方。

  他们从不做那种正好年华,门当户对的媒人生意,不管高档次的冰人,低档次的媒婆,他们从不跟人家抢活儿,他们的客户定位,一定是有点毛病的。

  男方必定有某些确实的麻烦或不足,女方就不一定了,这个年代,连十八岁的年纪都能是巨大缺点,团伙只要盯上一个姑娘,什么缺点编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