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第5章
作者:渔小乖乖
双寿的心情着实有些一言难尽。明明是颜楚音把沈昱赶出了门外,但不明真相的双寿眼里,却是沈公子这个客人把颜楚音这个主人推出了门外。主人不仅不生气,竟然还站在门口反思起来了,似乎正在检讨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双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昱。
我的小侯爷哎,你平日里的霸道哪里去了?
贴身小厮忍不住腹诽。京中对沈公子多有赞誉,不仅赞沈公子的学识和文采,还赞沈公子的人品和风度。可恕他眼拙,今日一见,太学四公子的文采和风度半点没瞧出来,反而觉得沈公子不仅奇奇怪怪的,还有一张超厚的脸皮!
脸皮不厚,做不出把主家赶出来的事!
好在沈昱现在的身份是双寿的主子,主人家做事没必要对小厮解释清楚,再说把卧房让出来给客人住也并非什么大事,他淡定地叫双寿领他去了客房。
这一夜,多少人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双寿就是其中一个。小侯爷和沈公子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秘密,小侯爷为何对沈公子如此包容,小侯爷为何拒绝我守夜……忠心耿耿的小厮忧心了半宿。
第二天,颜楚音醒后,盯着陌生的床帏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回来了!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了!小侯爷顿时觉得晨间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昱不仅早已经起床,还在心里默诵了好多的名篇佳作。颜楚音跑出客房,直接跑到沈昱面前,大声说:“不去福国寺了,咱们就此别过!”哼,就是你,仗着自己比我大了三岁,竟然说我小!
我就真的心眼小给你看了!
沈昱:“……”
按照沈昱的意思,最好还是去福国寺走一趟。他们莫名其妙地换到了对方身上,又莫名其妙地换回来,总要想办法弄清楚里头的缘由是什么。但想起小侯爷那块护身玉佩,沈昱心里又有种预感,只怕去了福国寺,也没什么用处。
此时见小侯爷一副“欢天喜地送瘟神”的样子,沈昱只能忍笑告辞。
双寿顶着黑眼圈,心里十分高兴,我们小侯爷终于正常了啊!
而见沈昱转身就走,小侯爷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欺负人了,吩咐双寿说:“去给沈公子安排一辆马车,好一点的马车。”谁叫颜楚音起得晚呢,沈昱那些同窗好友们早已经回京了。颜楚音要是不给他安排马车,他肯定有很多不便。
双寿深吸一口气,再次感觉到了压力。小侯爷啊,这么在意沈昱做什么!
沈昱轻笑,再次对着颜楚音拱手告别:“此番多亏小侯爷照顾。请放心,在下会想办法给小侯爷一个交代的。”周围还有别人,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细。
这边,施钺和邬明已经坐着同一辆马车回到了京城。马车是邬家的,车厢里布置得很舒适。邬明的伯父是山南城最大的布商,说是家缠万贯并不夸张。
但邬明身上并没有富家子弟铺张浪费的习气。他很关心朋友。施钺彻夜未眠,越靠近城里,越是坐立难安。邬明好几次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身体不适。
邬明把施钺送到他家外面的岔路口。
没有继续往里面送,是因为巷子太窄,马车根本进不去。
施钺下马车时踉跄了一下,衣袖勾住了马车上的一根木头,袖子被扯开一道口子,但他自己并没有注意。
施钺家中只有一个寡母,母子俩相依为命。施母平日在家做一些针线补贴家用,再加上她手里还有一些积蓄,因此日子也没有十分难过。除了母子俩,家里还雇了两个婆子,一个负责做一些粗活,一个负责灶上的事。在施钺长大前,因家里没有顶门户的男主人,施母怕别人会说闲话,就没有雇佣男仆。
施钺深吸一口气,慢慢调整了心情,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敲了敲家门。
门立刻就开了。
一个训练有素的小厮从里头开了门。说他训练有素,是因为他不仅行动无声,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小厮嘛,哪有资格抬头盯着贵人们的脸看呢?
施钺脸色一变,知道家里来人了。好似知道来人是谁,他有些着急,但又有一些期待。
他迫不及待地抬脚往里面走,小院子里挤着四个人,其中三个穿着和那个给施钺开门的小厮一样的衣服。另一个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见着施钺回来了,这中年人站起来向施钺行礼。施钺连连摆手说不用了,看上去似乎有一点点受宠若惊,但眼中分明又藏着一些自得——他很享受被中年人行礼。
中年人分明看出了这一点,心里不知作何想,面上还是恭敬的。
施钺再往前两步,面色又一变,因为他看到家里的那两个婆子正不知死活地躺在厅堂里。这两个人婆子在他家多年,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他家做活。
施钺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
中年人道:“不用担心,夫人已经被送去了稳妥的地方。”
施钺的面色却没有缓和。没见到母亲,他始终不能放心。
中年人继续说:“家主交给你的任务,似乎是失败了。”
“是的……但是……但是沈昱一直瞒着我!”施钺急忙解释,“亏我以为他把我当作了最好的朋友,比邬明更亲近几分,但他何时与定国公府的曹世子有了交情,却一点口风都没有冲我露过。”不是我无能,而是沈昱那人太狡猾了!
在施钺心里,事情的经过大约是这样的:沈昱早就和曹录认识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不浅,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东留园是曹录家的园子,曹录找机会救了沈昱,不仅悄无声息地把沈昱接走了,还给沈昱解了酒劲和催/情/药。
如果没有曹录,他这次的算计一定可以成功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施钺哀求道。
“你知道家主为了这次的计划,做了多少准备吗?”中年人问。
施钺又是一呆,像是被吓住了。他回忆着沈昱笑眯眯地逼自己向曹世子道歉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沈昱不会再相信自己了,但他仍不愿放弃,急切地说:“我和沈昱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他不会这么绝情的,下次我一定可以……”
中年人在心里冷笑,只觉得施钺这样子十分上不了台面,既可怜又愚蠢。
中年人叹息说:“沈德双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
东留园,颜楚音和曹录派出去的人匆匆赶回来,给主家带回了一个消息。
颜楚音呆了一呆:“什么?施钺葬身火海了?他和他母亲,还有他家两个下仆,全都没能逃出来,四个人都被烧死了?不是,这报应有点过重了吧?”
老天爷啊!
我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坏一下他的名声而已,没想弄死他啊!
第八章
都说小侯爷性格霸道,确实也是霸道,就连宫中的皇子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小侯爷三岁的时候,和他同龄的六皇子,忘了是看上他腰间的配饰了,还是看上他手里的糕点了,总之六皇子非要抢他的东西,抢不过就咬了他一口。
三岁的小侯爷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冲上去压着同样三岁的六皇子打!
小侯爷胎里养得更好些,瞧着比六皇子壮实多了,口齿也比六皇子清楚。等大人闻声赶过来时,小侯爷实话实说是六皇子要抢他东西,皇上不仅没有怪罪小侯爷,还给了他很多赏赐,又叫六皇子道歉。而这绝对是六皇子有记忆以来最屈辱的事,他们因此结下“仇恨”,至今仍不对付,见了面总要呛呛几句。
但小侯爷的霸道其实也有限。你不招惹他,他不会无缘无故招惹你。最多就是……被骂就加倍骂回来,被打就加倍打回来,被算计了就加倍算计回来。
好比说施钺,小侯爷被他算计得在水里游了一回——虽然施钺算计的其实是沈昱,但游泳的人是小侯爷啊——那小侯爷肯定是照方抓药地算计回去,绝对没有想过让施钺死。他安排人去施钺家附近蹲着,只是想要抓住他的把柄。
施钺这一死,小侯爷甚至说不出“死得好”这种话来。
办事的人做事仔细,回话也回得细致:“火是夜里烧起来的,头天从东留园回去,当天夜里就起了火。衙门里的人已经把尸体拉去义庄,仵作正验着,具体的结果如何还得看衙门那边的告示。不过小的从办事有经验的老官差那里打探了,他们里里外外地看过,厨房里还剩着一些没吃完的吃食,估计当天夜里那一屋子人都吃了酒,全都醉倒了。夜深起夜时,施公子不小心撞翻蜡烛,把床帏给燎着了,进而引发了大火。等到邻居发现不对时,整间屋子连着两边的厢房都已经烧着了……”虽然左邻右舍积极救火,但还是一个都没救回来。
颜楚音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曹世子做了一个刀砍脖子的动作:“有没有可能是灭口?”他虽然四书五经读得不行,平日里却爱看江湖话本,主角通常都是一些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正道大侠,话本里的不少经典情节,曹世子全都能背出来!杀人灭口这种事在话本里太常见了。不过,不等颜楚音说什么,他自己又摇头否决了这一说法。
“应该不至于!沈昱被人算计,施钺被人收买,十有八/九是太学里某个嫉妒沈昱的人干的,肯定没那个能力去灭口。估计就是运气不好吧。”曹录说。
曹录这都是正常人会有的猜测。
想在东留园查事,怎么都避不开曹录去。颜楚音自然不会说他和沈昱身体互换,只略略提了提沈昱被人算计了。曹录没细问,颜楚音说什么就是什么。
颜楚音问:“那两个把沈昱引去荷院的下人找到了吗?”
曹录摇摇头:“魏禾只用了院子里一半的下人,剩下的都是他的家仆。”魏禾就是那个租了园子举办诗会的人。租园子分为很多模式,可以选择用园子里自带的下人,也可以不用园子里的下人。魏禾家中有些底蕴,只让园子里的下人去做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边角料的事情,在席上伺候的全都是他自己的家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引走沈昱的绝对不是曹家的下人。有可能是魏家的下人,有可能是通过别的途径混进来的人……因此不能说这事一定和魏禾有关。
“那你家的下人就没有瞧见什么?”颜楚音又问。
曹录说:“只知道后来去荷院赌沈昱的那些人……当时一群人拥着魏禾,你也知道,这家伙虽然是个草包,但谁叫他有一个王清仪那样的表哥呢?所以捧他臭脚的还是大有人在。反正他们一帮人里头,忽然有个人念了一句诗,叫什么留得残荷听雨声,又说可惜现在不是秋冬季节,这诗不应景。但现在反正也不是盛夏,荷院的湖里还是留着一些枯枝腐叶的,他们便一起赏景去了。”
如果沈昱没能第一时间从荷院离开,那么发现他“丑事”的人将是魏禾。偏偏魏禾的表哥是王家王清仪,他和沈昱同为太学四公子,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显然施钺在下决心算计沈昱时就已经想好退路了。但凡沈昱没那么敏锐,真和魏禾起了冲突,估计施钺最后都能找到理由把“罪名”都推到魏禾身上去。
“那,念出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人是谁?”
“这就不清楚了,当时一群人挤作堆,你一句我一句的,没那么好分辨。就算咱们现在跑去找魏禾,估计他都没有这么好的记忆能想起具体的人了。”
指望一帮喝酒喝得上头了的书生去还原现场?基本上指不上!
颜楚音想了一会儿就不再想了:“行了,就你查出来的这些,整理整理都给沈昱送过去,这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查去!咱们仁至义尽了。”
“嘿嘿,”曹世子忽然奸笑,“这样的话,他是不是欠咱们一个人情?”让太学的领头人欠了人情,多么有面子的事啊!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用掉这个人情!
颜楚音顺着曹录的话一想,心里也觉得挺美。
京城中,邬明怀着沉重的心情找上沈昱。他不知道施钺对沈昱做了什么,心里还拿施钺当正经友人,施钺留在他心里的都是美好的印象。现在施钺意外身故,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就是沈昱,明知道施钺做了什么,心情也不好受。
连颜楚音这样的局外人都觉得施钺罪不至死,沈昱毕竟和施钺相识相交。
邬明和沈昱都身着素衣。尤其是邬明,头发只用一条粗麻裁开出来的带子绑着。他道:“昨日清晨,我与青玉一道从城郊归来,路上我便觉得他坐立难安,他只推说身体不适。我当时信了,待归家后,便遣张大夫过来给他瞧瞧。结果张大夫没敲开青玉的门。”青玉是施钺的字。张大夫是邬家的家养大夫。
张大夫敲门的时候,施钺在屋里传出声音,说自己只是略有着凉,睡下发发汗立刻觉得好多了,又说家有不便,就不给张大夫开门了,累他白跑一趟。
张大夫认得施钺的声音,听他讲话中气十足,判断出施钺确实没啥毛病。施家是寡妇当家,张大夫的年纪和施母差不多,自然也要避讳着一些,就没有强求要进去屋里。而邬明从张大夫这里听说施钺没啥大事,也彻底放下心来。
结果当天晚上,施钺就死了!
“……现下想来,昨日在马车上,与其说青玉是身体不适,不如说他是在紧张、在担忧。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就应该多关心下他……”邬明自责地说。
沈昱叹了一口气。
第九章
沈昱叹了一口气,为自己。
邬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回城的马车上,施钺一路都在紧张、在担忧。于是,在邬明的逻辑里,施钺之所以会在晚上喝酒,肯定是因为他在紧张、在担忧啊,施钺需要借助酒精来排遣心中的难受。施钺起夜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也肯定是因为他在紧张、在担忧啊,以至于魂不守舍,做事失去了谨慎。
这种想法是非常合乎逻辑的。
那施钺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东留园中,“沈昱”强压着施钺向曹世子道了歉,施钺是不是害怕自己因此得罪了曹世子和新乐侯?毕竟施钺的生活圈子就那么大,人际关系也相对简单,除了这事,邬明实在想不出他还能为什么紧张!
那么再往深了想,邬明会不会觉得施钺是被沈昱间接害死的?
如果施钺没有死,邬明不会觉得“沈昱”压着他道歉的行为有何不妥,因为邬明本身就是一个君子端方的人。偏偏施钺死了!邬明为施钺的死觉得内疚!
沈昱苦笑。小侯爷的神来一笔,如今倒是叫他骑虎难下了。
想了想,沈昱还是决定对邬明说出部分真相。从小到大,虽然沈昱的人缘一直很好,但最交心的朋友从来都只有施钺和邬明两个。沈昱至今想不明白施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他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不能再因为误会失去另一个了。
沈昱道:“也许……这不是单纯的意外。在诗会上,青玉对我的酒盏懂了手脚……要不是新乐侯和曹世子路过,我会被发现和……咳,躺在床上……”
邬明差点失声!他太震惊了。
要不是太过信任沈昱的人品,邬明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
沈昱垂下眼睑:“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所以一直在家里等着他来解释,哪怕是递封信给我也好。却没有想到……早知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去找他的。”
邬明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心里知道,这不能怪沈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