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第55章
作者:渔小乖乖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宫里的马车就在二公主府外候着了。等二公主起床,得知皇后要接她和二驸马入宫小住,二话不说就应了。都不用收拾行李的,反正那些事自有嬷嬷帮忙操持。二公主只要挽着二驸马,把人带进宫去就好了。
二驸马一路上都很紧张。
昨日新乐侯和沈昱才刚找他聊过天,今日宫里就宣他们进宫了,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其实是没有的,之所以叫他们入宫,只是因为皇后的一片慈心。但二驸马想来想去,很快就钻了牛角尖,越想越觉得二者之间有关联。
于是在宫里安顿下来后,趁着二公主被皇后留下来谈心,二驸马便找了个理由去见皇上了。越靠近御书房,二驸马就越紧张。皇上在颜楚音面前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在女婿面前从来不是啊!二驸马就像是老鼠要去见猫一样。
一进御书房,二驸马都没敢抬头看皇上眼色,直接跪下请罪。
皇上心里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以为二驸马是想为贾成天求情来的。皇上不满地想,皇后一片慈心,拦着你们不要趟这个浑水,你还偏要往里头跳!
但二驸马再开口根本没提贾成天,而是说起了家里的“兼祧”之事。
皇上沉默不语。
二驸马磕磕绊绊地说:“……虽然此乃父辈之事,臣本不该多言。但此事确实有背家情。若真的放任不管,臣……臣……”臣了半天就没下一句话了。
皇上的心情却渐渐平复了下来。只要不是专门来为贾成天求情的,就说明二驸马还拎得清轻重!而二驸马所说的兼祧之事,也慢慢为皇上打开了思路。
皇上比沈昱更清楚勇忠侯那事的内幕。
那确实是世家与太/祖之间的一种博弈。那时天下初定,世家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对世家,只能拉拢。别说□□那时候了,就是现在,皇族和寒门渐渐强势,但只要不想整个天下都重新洗牌,对世家依然要拉拢,要和平压制。
但谁又愿意一直被迫束缚手脚呢?
太/祖不愿意,所以太/祖后来削了勇忠侯,此外还废了一国公。
今上也不愿意。之前世家提议要修《世家谱》,为此特意用“书苑”作为要挟,皇上心里便很不痛快。虽然此局被颜楚音误打误撞破了,但皇上再次看穿了世家的面服心不服。既然不能完全为自己所用,那为什么不给他树个敌人?
整顿宗室这事,为了把颜楚音择干净,皇上本就有意推到世家头上去。只是想了一夜,都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推”。结果二驸马这就主动把方法送来了。
“音奴果真是有福气,连老天爷都厚爱他。”皇上在心里如此想着。
连老天爷都宠他,我作为舅舅,自然也要使劲宠啊!音奴担得起!
皇上心中大定,看向二驸马的目光中便多了一丝笑意,难得和颜悦色地对这个女婿说:“难为你了!你父亲确实荒唐……朕要顾及德妃与皇子皇女的名声,此事不好名正言顺下旨。这样,你去德妃宫中,叫她悄悄地处理了……”
皇上如此这般地对着二驸马一说,二驸马的额头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懂了吗?”皇上问。
二驸马顾不得擦头上的汗,就着跪着的姿势,脑袋扣在地上:“臣懂了。”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作为驸马,跟着公主享了荣华富贵,本不该再奢求什么,但如果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可以为皇上做一些事,那岂不是更好?
没有人不想建功立业。
大驸马钱驰月敢和世家钱家叫板,不仅仅因为他贵为驸马,还因为他被皇上重用!而他贾成云呢,同样是驸马,但在新乐侯和沈昱找上他之前,他甚至奈何贾老夫人和贾大夫人不了,根本无法为母亲撑腰。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二驸马去了德妃宫中。
德妃真急得不行呢!贾成天已经在牢房里住了一天一夜了,家里人不仅没法去看望他,更无法把他救出来。而德妃求见了皇上好几次,都见不到皇上的面。早上还听说皇上下旨把一些人训斥了,那些人的孩子和贾成天是一帮的。
这会儿二驸马求见,德妃忍不住问:“你弟弟那边如何了,你知道吗?”
德妃不仅疼爱贾成天,其实她也疼爱二驸马。
但德妃疼爱二驸马更多是因为这是二公主的丈夫,脾气性情又算温和,把二公主伺候得很好。她疼爱贾成天却是因为被贾老夫人和贾大夫人洗脑了,觉得贾成天聪明绝顶,特别有出息,以后定能为光耀门楣,是整个贾家的希望。
二驸马对这种差距心知肚明。
但二驸马并不怨恨德妃。因为德妃没有害过他,也没有对他不好。甚至德妃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这种喜欢不及对贾成天而已。他珍惜德妃的这种喜欢。
二驸马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娘娘,我正要和您说起这事呢……弟弟这回只怕好不了!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啊……”
“不就是新乐侯么!”德妃脱口而出,“你弟弟也是,既然新乐侯不愿意搭理他,不得罪新乐侯就是了,怎么还整天往新乐侯身边凑?他真是要气死我!”
“要真是新乐侯就好了。新乐侯固然张扬,却也讲道理。那花瓶确实砸了下来,但毕竟没有真的伤了他,只要多求求情,想来新乐侯是愿意松口的。”
德妃一听这话,顿时就紧张了:“难不成……景福长公主发话了?”新乐侯是景福长公主唯一的孩子,被长公主看得像眼珠子一样。长公主定然气坏了!
二驸马摇头说:“是世家那边啊,娘娘!”
德妃有些茫然:“世家?”一群纨绔在楼上往下丢花瓶,差点砸伤新乐侯,这里面哪有世家的影子?怎么就扯到世家去了?德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世家早就看我们不爽了。我爹……我爹当年为了娶大夫人过门,特意仿了勇忠侯的前例。这分明打了世家的脸!从那时起,贾家就为世家所忌了。”二驸马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要信了,“这世上如果有人不愿意重提勇忠侯的旧事,非世家莫属啊!他们当年是捏着鼻子同意嫁女的,自认为失了风骨……”
德妃越发茫然。
二驸马就仔细地为她分析起来。
德妃慢慢听懂了,黑着脸说:“当年我就说不成的,叫你爹多生几个,日后挑个好的过继给大哥,你爹非不听……当年若是听了我的,哪有这些事?”
二驸马小声说:“听闻这事是霍家小子起的头,就是常恭长公主的独子。娘娘您想啊,常恭长公主的儿子丢花瓶砸了景福长公主的儿子,这事往小了说只是皇族家事,哪至于闹到大理寺去?如今大理寺之所以不愿意放人,就是因为世家在使劲啊!当年他们不得不把女儿嫁给勇忠侯,据说是因为太/祖……”
德妃吓得赶紧去捂二驸马的嘴。不要命了,竟然敢议论太/祖了!
但二驸马这番话中的逻辑是通的。八十年前,世家不得不同意勇忠侯“兼祧”的提议,此事其实大大打了世家的脸。本来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偏偏八十年后出了一个贾家,学谁不好非要去学勇忠侯,牵扯出了旧事让世家没脸。
所以世家一恨贾家,二也恨宗室。谁叫宗室都是太/祖的后代?
往日没被世家捏住把柄也就算了,这会儿把柄落他们手里,他们哪愿意轻轻放过?二驸马佯装忧心,贾成天在牢里肯定要吃苦头,贾家也危机重重啊。
“不行!得好好和新乐侯说说,千万别上了世家的当!”德妃顺着二驸马的话往下想,“先把新乐侯和景福长公主安抚住,回头再慢慢找世家的疏漏……”
二驸马悄悄松了一口气。
很好,我(和皇上)就是这个意思,新乐侯只是被世家利用了而已。
事情的源头根本不在新乐侯身上。
第九十六章
二驸马对德妃说的这番话, 只是捏造了世家出手的动机而已。
真要让人相信这事是世家做的,背后还得做很多工作。其中一个,整个事件中总要有属于世家的人站出来吧?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宗室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和世家对上。但对皇上来说,只要动机找好了, “证据”还不是随手就来吗?
之前,沈昱血缘上的堂兄沈日耀带着父母跑到京城, 妄图攀附丞相府结一门好亲, 毁到老家的那门随口应的亲事, 结果没等他见到丞相,就被颜楚音几个扣上了一个“疯了”的帽子。当时便有人怀疑沈日耀那个秀才功名来得蹊跷。
后来这事就被皇上接手了, 派人去了当地暗访。
如今事情的真相早已经查明。
这沈日耀还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 早些年因夫子负责, 他被强压着学了一些东西, 童生试应该是他自己考过的。但后来他家里觉得那个启蒙恩师水平不够, 生怕耽误他, 费心思把他送去了镇上。这一送, 沈日耀就彻底堕落了。
虽然是农家子, 但因为家里集结所有人之力专供他一个,沈日耀手上不缺银钱, 整日寻欢作乐、好不自在!学堂里有个姓平的学子,因长相有些瘦弱, 家境又十分差,同窗中的一些败类最爱欺辱他。沈日耀也是败类中的一员。平姓学子不敢反抗, 不得不帮着沈日耀完成功课。单从功课来说, 沈日耀不算很差劲。因此后来他考上了秀才, 大家都觉得他运气太好, 抽中了会做的题目。
但其实沈日耀的卷子是被替换过的。
这里头的操作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总之是被那些人做成了。如果沈日耀没有心高气傲地跑到京城来,等他一路中了举人、过了会试,这事才败露,而幕后黑手只需要提前准备,在读书人中引导好舆论,沈丞相难过此关。
幸好人算不如天算。
沈日耀反正是“疯了”,皇上的人一出手,他虽是假疯,如今也成了真疯。日后他再发生什么,一个疯子总牵扯不到丞相身上去。而丞相还特意给沈氏的族长去了一封信,叫他千万约束族人。若是德不配位,便是沈日耀这种下场。
总之,沈日耀这事算是了了。想要借他来算计丞相的人确实是世家,并没有冤枉世家。而帮世家做事的这些人——好比说在沈日耀得中秀才一事中出过大力的某些人——他们大都有把柄被捏在世家手里。如今皇上查明真相,直接将他们的把柄和他们与世家勾结的证据都摆在他们面前,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再选择和世家一条心,那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转投皇上这边,好歹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日后指不定还能有个好结局。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明面上他们依旧是世家的人,但其实听的都是皇上的吩咐。世家那边呢,自以为把事情都抹平了,证据都消失了,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失去控制。
当这些人齐齐站出来,共同在“花瓶案”中发力,死咬着那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不同意把霍素几个放出来,宗室自然能“看清”到底是谁在使坏!
皇上做好了安排,底下人便动了起来。
头一天是霍素几个用花瓶砸新乐侯,被抓。
第二天又爆出一宗室强买别人家祖传的一样瓷器,被苦主告到了衙门里。同时,耿直的黄御史站出来参了此人,直言要将按律重判此人,才能正人心。
皇上心里似乎还是偏袒宗室的,本想把此事搁置几天,回头风声小了,再悄悄地处理了。不想,没两天又爆出一宗室非法开采银矿。黄御史再参宗室。
非法采矿绝非小事!宗室踩到了皇上的底线。据说皇上早朝时直接黑脸。
再两日,站出来参宗室的便不止黄御史一个了。御史们纷纷站了出来。这个参宗室某王爷宠妾灭妻。那个参宗室某外嫁女不敬公婆、恶待小姑。这个又参某宗室的妻舅强抢民女。那个又参某宗室的管家在某乡下大肆圈地敛财……
皇上的脸一日比一日黑。
而接了德妃传信的那几家,渐渐便有些信了。“花瓶案”明面上看起来是新乐侯不服气,叫侍卫把人抓去了大理寺。但这背后的主使人绝对不是新乐侯。
“如今想来,那日大理寺的人来得太快,据说新乐侯刚捆了人,那边就找过来了……就像是早有准备。”但也怪新乐侯得理不饶人,新乐侯果真跋扈!
“银矿那事之所以暴露,显然就是世家插了手。否则此事如此隐秘,如何一下子闹得人尽皆知?”比起非法采矿,置养外室之类的罪名都不算什么了。
“这一件件、一样样都是冲着咱宗室来的。”
“此番是世家出手无疑了。我与东然兄有些交情,银矿那事暴露前,他便听到了些许风声,刚提醒我要早做准备,结果第二日就被捅到了圣上面前!”
“我妻舅做了什么,他强抢民女与我有什么关系?”
“世家欺人太甚!关起门来还不是一屋子的男盗女娼,竟也敢欺到我们宗室头上!当年太/祖得天下时,就该把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全都抓起来杀了!”
“圣上怎么也不出手管管?岂能由着世家如此嚣张!”
……
景福长公主那边自然也得了皇上的提醒。
她原本是极为生气的。那些丢花瓶砸颜楚音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当日若不是店小二机灵,把颜楚音护住了,若真伤到了颜楚音哪里,这些人赔得起吗?但是既然皇上那边有别的安排,景福长公主知晓利害,便一一照做了。
于是在闭门几日后,景福长公主约见了常恭长公主几人。
常恭其实很不想见到景福,却又不敢不来,谁叫她儿子还在大理寺中关着呢!早个二三十年,那时今上还没登基,常恭可比景福受宠多了,少女时的她在景福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结果呢?偏偏就是景福的亲哥哥登基为帝了。
先帝子女多,今上给姐姐妹妹赐封号时,全是常恭、云恭、怡恭之类的,一个“恭”字便是警示,要她们和从不逆。唯独景福与姐妹们不一样,景字甚至和年号重了!景福的驸马更是精挑细选。景福的儿子直接被圣上宠上了天去!
常恭心道,今日见了景福,肯定要被她好生奚落,但也只能忍了。
越是缺什么,就越想抓牢什么。常恭不想在景福面前丢人,特意画了一个重妆,掩了脸上的疲倦,又戴了一套无比贵重的首饰,估计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等见到景福时,却见景福着一身简单常服,从头到脚清清爽爽的。
常恭心里越发不痛快,觉得自己被景福小瞧了。
可不痛快又能如何?
怪新乐侯小题大做、怪景福小人得志又能如何?
还不是得压下心中的不满,冲着景福低头,先送上重礼赔罪,再夸新乐侯聪明懂事,然后耐着性子委婉地为自己儿子求情。常恭只觉得一颗心被什么东西啃噬着。而景福全程没有笑脸,她虽是应了皇上的安排,来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的,但不意味着她看不出常恭内心的不满,不意味着她能原谅常恭的儿子。
仿佛是看够了常恭狼狈的模样,景福才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音奴虽说是受了好一番惊吓,但毕竟没有见血。那些丢花瓶的人,在大理寺关上三五日的,想来已经吃到教训了。本宫便网开一面。”
常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便先这样,若有再犯……本宫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景福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