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第78章
作者:渔小乖乖
“那个……新乐啊,我觉得这份功劳来得挺简单的啊。”荣王孙子说。
颜楚音翻了个白眼:“你瞧着是简单了,不知道我担了多大的风险!要是有人利用科考提供的饭食舞弊,我全家都得赔进去!哪里还能坐这里和你们聊天?”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有他皇舅舅在,这事肯定办得万无一失啊!
荣王孙子立马自打了一下嘴巴。
颜楚音又说:“而且,我们身边的敌人从来不少。就不说太学了,咱最近和太学那边处得挺好的。只说我们国子监,霍素那些人就与我们不对付。这次我们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他们心里谁知道有多恨?肯定死死地盯着我们呢!”
“可不是么!莫说霍素他们,就是我家里的兄弟,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亲。瞧着我立功了,不说为我高兴,看我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在这京城中,有嫡庶关系处得特别好的,比如曹胖子他家,曹家明明每一代都生了那么多孩子,结果愣是没乱家;也有嫡庶关系处得特别糟糕的。颜楚音看了说话人一眼,道:“那你还得再努力再争气,日后再立功,气死他们!”
这样那样地一通说,颜楚音算是把这些小弟们稳住了。
然后,颜楚音拿出了沈昱读本朝《刑统》时的笔记。《刑统》是大部头,沈昱的读书笔记多达十几本。颜楚音暂时只拿了第一本出来,找人抄录好了,正好小弟们一人一本。颜楚音说:“皇上不是赏了文房四宝下来吗?御赐的东西岂能收在箱子里白放着?得用起来!喏,这个笔记拿回去,认真抄一遍。”
小弟们:“!!!”
颜楚音严肃地说:“咱别的可以不学,但不能不学法。要不然哪天被人害了或者害了人都不知道。这笔记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才舍不得借,看在你们素与我亲近的份上,我才舍了出来……你们藏好了,莫要被其他人瞧去了。”
皇舅舅之所以在夏日假时把这些宗室纨绔赶去庄子上种地,就是希望他们懂点事,日后不说为国为民做点大事吧,好歹不要祸国殃民了去!颜楚音自觉读懂了皇舅舅的苦心,他也盼着这些小弟们能有一个好前程,因此思来想去琢磨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小弟们虽然都不是读书的料,但律法总要读一点的。
给小弟们安排妥当了,颜楚音慢悠悠地出了酒楼。
正要上马车,就看见双寿使劲朝他使眼色。颜楚音立马开心地掀起马车帘子,果然看到沈昱神采奕奕地坐在那里。颜楚音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马车:“休息好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我很久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沈昱道:“去府上寻你,门房说了你在这里,我便找过来了。”门房能暴露主子的行踪,肯定是得过主子的吩咐,否则他哪里敢告诉客人主家的动向啊!
这会儿是八月,天公作美,气候宜人。
因长辈们始终不放心颜楚音的安全问题,两人不能约了去郊区野外赏秋,只能在城内找个茶楼听说书人讲讲故事,或者找个戏楼看一看最近新排的戏。
与此同时,考官们正在抓紧时间审卷子。
乡试的卷子在批改前需小吏重新抄录,这是为了防止考生在纸上做记号,尽可能地避免舞弊。因此,看字是看不出什么的,小吏们的字只能算是端正。考官们只能专注于文章内容上。主考官读完一篇文章,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再翻回去看其他考官的评判,发现大家的看法很一致,全都给了上上评。
虽然现在时间很赶,但主考官还是忍不住拿起这篇文章又仔细读了两遍。
他冲着其他人感慨道:“此文……文风与他人大不同,若来年春闱得中,朝中又多一能吏啊!将他前两场的卷子找来,我都看看。”要是前两场的卷子没啥大问题,他都想点这个人做解元了。既敢说,偏又说得入理,还能给出解决方案,这样的人才,如果分到他手底下,他肯定重用,哪想到还是个考生!
如今大家审卷子时都很谨慎。
因为新乐侯在几个月前提出了推广科举旧卷,他们现在审理的卷子过几年也是要拿去推广的。要是不好好审,一辈子的名声都没有了!因此,文章写得好就是好,写得不好就是不好。本届的乡试可以说是比什么时候都更公平些。
哪怕自古有文无第一的说法,但主考官手上的这篇依然当得起第一。
眼光和这位考生一样的,没这位考生敢说;和这位考生一样敢说的,又没有这位考生有眼光;哪怕眼光和这位考生一样,也敢说,结果文采又差了去!(话又说回来了,真没几个人的眼光能和这位考生一样,都差了他一截去。)
小吏们得了吩咐,连忙把已经改完登记好的前两场卷子找出来,摆在主考官面前。主考官一眼看过去自然先看到那道“二犹不足,定于一”,题目下是一篇洋洋洒洒、酣畅淋漓的小文。主考官看着看着,他的手忽然忍不住抖了下。
这……这考生是真敢说啊。
作者有话说:
颜楚音先掏空了小弟们的银子,又给小弟们安排了抄书的功课,但他还是一个好大哥。[狗头]
小弟: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会儿阅卷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了。
其他考官们难得有了几分空暇, 见主考官盯着一份卷子看得仔细,便忍不住围拢过来。当下就有一考官说:“年轻气盛啊!这考生年纪肯定不会很大。”
二犹不足,定于一。只要知道句子的出处, 这题明明很好答。歌功颂德总会吧?讲讲仁政的重要性总会吧?但这位考生偏不这么答,非要从难处入手。
别的考生说, 施行仁政才能天下归心;这位考生偏说,历数本朝的种种政策, 都可称之为仁政, 在这样的基础上, 某些人依旧存有外心,这难道是本朝的皇帝们没做好吗?当然不是了, 问题很显然就出在这些存有外心的人身上。
虽然文中没有直接点出世家的名字, 但此文分明就是在针对世家啊!
主考官其实也觉得这位考生太过大胆, 但此时听别的考官说该考生年轻气盛, 主考官立马不服气了:“怎么就年轻气盛了?老夫觉得他用典精准, 虽言语辛辣, 却句句在理。没有一番人生阅历, 能写出这样有尺有度的文章吗?”
说完仍觉得不够, 主考官又补充说:“年不轻而气盛,更加可贵啊!”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是什么人?是知难而进的人!是历经世事仍然不忘初心的人!
主考官又拿出第二场、第三场的卷子, 拍在桌子上。
第二场考的是官场应用文。要是这位考生很年轻,他怎么能把往来的公文写得这么好?要知道这些公文不是光有格式就够的!比如说这场的第二题, 需要以下官的身份给上司递一篇呈文。光有格式没有内容的呈文是空洞的。想要把呈文写得言之有物,就需要对民生民计有个大致的了解。再比如说这场的最后一题, 是个判案题, 案子有些曲折, 光把律法背得滚瓜烂熟是不够的, 还需要将律法融会贯通并熟练运用。要是没点人生阅历,考生能把题答得这么好?
第三场的策论题就更不用说了。许多考生还处在“贵粟论”如何重要、坚持“贵粟论”有什么重要意义的层次上,这位考生已经能用改稻为桑来举例子了!
虽然能顺顺利利走到乡试这一轮的考生,绝对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他们想更进一步就一定要去关注政治!但是朝廷毕竟没有真正出台相关政策去推行改稻为桑。这位考生能从贵粟论想到改稻为桑,说明他对政治十分敏感。
年轻气盛?不,分明是老谋深算!
主考官道:“此篇策论……莫说是乡试,就是一字不改地出现在内阁奏对上,老夫以为也完全使得!”或者说这篇策论出现在乡试里都有些可惜了呢!
解元就这样毫无异议地定了下来。
之后的排名,考官们经过一番争论,勉强还算是顺利地一一确定下来。
贡院贴榜那日,许多考生都去距离贡院最近的酒楼里等着,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有没有上榜。更有众多小厮天还未亮就在贡院外头排队挤着了。沈昱却和往日一样,起床后先打了套养生的拳法——是夏日假时跟着平国公学的——然后沐浴更衣,用过早膳后,就拿起那卷已经看了大半的书,继续翻看起来。
要说心里完全不慌,那是假的。
沈昱自然想过,若是他得了解元,小侯爷肯定会感到无比骄傲吧?沈昱都能想象那个画面,小侯爷定是昂首挺胸地大声宣布,我最好的朋友得了解元!
小侯爷就是那种会全心全意为好友的成绩感到骄傲的人!
而且小侯爷的这份骄傲一直都是纯粹的。
虽然说,如果沈昱只是上榜,不是解元,而是第三名或者第十名或者第十七名,小侯爷一样会觉得骄傲。但沈昱却觉得除解元之外的名次都配不上骄傲的小侯爷!但乡试这种东西很难说的,大几百个考生,万一就有更出彩的呢?
临近放榜,沈昱心中也起了波澜。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带,然后发现手中的书已经好久没翻页了。索性就放下书,转而看起了书桌上的各种小摆件,都是这些日子慢慢添上的。
这个用细竹编的小老虎,是前两天和小侯爷听完戏后在路边买的。小侯爷一眼就看到了这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说它长得很像他几个月前买的用草筋编的那只。沈昱当时心里一动,立刻手快掏出了钱,把它买回来放在了书桌上。
那串糖人是在茶楼里得的,是茶楼的噱头,装茶点的盘子上刻了花纹,每个盘子的花纹都不同,花钱买了茶点就能凭花纹抽奖,中奖者可免费得糖人。其实那糕点味道一般,但这个糖人有几分小侯爷的模样,于是显得分外可爱。
还有那张已经开始枯黄的叶子,是有天他们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就是那么巧的,忽然一片叶子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小侯爷的肩头,沈昱见到后,顺手就把叶子摘了,但摘了以后也没丢,就这样拿了一路,拿回家来放在了书桌上。
还有那张纸,是上次小侯爷来家里时乱涂的,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且过了这么久,小侯爷的字也没什么进步,但沈昱下意识就收了起来,特意和自己平日里做的文章放在一起,这样双喜收拾桌子时,就不会把这页纸丢了……
沈昱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心慢慢就静了下来。
忽然门外传来喧嚣声。沈昱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小侯爷的声音,连忙起身快步走出书房。小侯爷在丞相府外下了马,连马都顾不上栓,跑着进了府里。
正好沈昱迎出来,颜楚音咧着嘴笑了:“解元!”
是解元啊!
平国公府的侍卫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抢占了榜前最有利的位置,桂榜一贴出来,他们不往别处看,就从头名开始看起!这一看,第一时间看到了沈昱的名字,名字后面缀着籍贯,绝对不会弄错了。侍卫忙给自己站在人群外的同僚比手势。同僚懂了,骑上马立刻去找主子回禀。颜楚音才能这么快知道结果。
他装模作样地朝沈昱行礼:“恭喜恭喜啊,沈解元!”
沈昱笑了起来,不知是因自己的好名次而笑的,还是见着颜楚音这副样子而笑的,应是两者都有吧,竟也装模作样地回礼说:“同喜同喜啊,小侯爷。”
两个人面对面地你拜我、我拜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妻对拜呢。
“哈哈哈,你是不是高兴傻了?明明是你得了解元,怎么和我说同喜?”颜楚音若同样榜上有名,得句同喜还差不多。但他这辈子估计都和科举无缘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同喜。”沈昱笑道。
沈昱得了解元!既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素有才名;又在大家意料之外,毕竟他才年仅十七!那些审卷子的考官们,在定好名次解开糊名之后,见到“沈昱”的名字,一个个都吃了一惊。竟是沈昱?竟是丞相家里那位年仅十七的公子?未及弱冠竟然就有这样的远见?竟然就能写出这样的策论?恐怖如斯啊!
虽然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但正因为此事极为罕见,所以才能在历史上如此出名啊!主考官忍不住回想自己十七岁时在干什么……他是二十又二那一年中的进士,当年也被人称之为“少年英才”,但和沈昱一比,好像什么都不是!
沈昱这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啊!
等到传喜报的队伍一路吹锣打鼓到丞相府时,沈昱中解元的消息就彻底传开了。颜楚音拍了拍手,一众侍卫大哥抬着几筐铜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颜楚音做事仔细。侍卫们穿着常服,一般人看不出他们来自平国公府的。又因常服是深色的,与这个大喜的日子不符,于是在腰间扎了一根红色腰带。
侍卫大哥们先给那些传喜报的人递了喜封,然后站在丞相府外头散铜钱!无论谁来讨,哪怕是乞丐呢,侍卫们都会从筐子里捧出一大捧送到人手上去。
“我早就准备好了!”颜楚音得意洋洋地说,“放心,虽看着沉甸甸的一筐,但折算成银子没多少的。而且也不全是铜钱,还有小块的用油皮纸包好的糖块点心等。主要是叫大家都沾沾喜气。”小侯爷瞧着这份热闹,心里美滋滋的。
那位老菩萨,如今住在平国公府里。府里特意为他辟了一处安静的院子。老菩萨习惯了每日拜菩萨,就由着他继续拜。反正叫他继续安稳地过着日子。
颜楚音今日还特意找了老菩萨,这会儿越发觉得自己机智了,对沈昱说:“我就觉得今儿是个好日子,特意找老菩萨提前酬谢了文曲星君!有远见吧?”
沈昱的心原本是飘起来的。
在乡试得中解元确实是件大喜事。他再沉稳,也才十七而已,还做不到完完全全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此当荣耀加身,当各种道喜声纷至沓来,他的心忽然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藏满喜悦的云。但此时瞧着颜楚音骄傲的小模样,沈昱那颗飘在高处的心又一点一点落回原处,然后安安分分的待在了胸腔里。
那些好似无处宣泄的喜悦忽然就有了一个珍贵的宣泄之处。
那些好似无可分享的幸福忽然就有了一个能与之分享的人。
沈昱心道,确确实实只有解元才能配得上小侯爷的这份骄傲啊。既然小侯爷是骄傲的,那么我希望他永远都是最骄傲的那个,是别人怎么都比不上的。
解元,我得了。而我与之同喜!
第一百三十七章
等颜楚音和沈昱说完了一轮悄悄话, 别的道喜者才姗姗来迟。
像是沈昱在太学中走得很近的好友邬明,像是太学中的其他同窗,像是沈丞相的好友家的与沈昱差不多年纪的小辈, 像是曹录、婓鹤、蒋陞哥几个……知道沈昱高中解元了,一个个替沈昱高兴不已, 全都喜气洋洋地跑来道喜了。
如果没有颜楚音跑在前头,其实他们来得真不算晚。
但沈昱已经被颜楚音恭贺过了。他的激动已经宣泄了, 他的欣喜也已经与颜楚音分享了。他甚至在颜楚音身上重新找回了安定, 将多余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所以他人再来时, 看到的便是一个和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差别的沈昱。
他人并不知道颜楚音在这里头起到的关键作用。
于是在他们看来,就是沈解元的养气功夫到家了!年仅十七岁的解元啊, 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 结果解元本人脸上竟无半点自矜, 连喜悦都是淡淡的。
就好像得了解元只是沈昱万里之行的第一步而已。这一步踏出去也就踏出去了, 心有进取者不会回头看身后的硕果, 只会放眼前方尚未被征服的路途。
邬明心中的佩服顿时油然而生。不愧是沈兄!要像沈兄看齐啊!
像曹胖子这样不着调的, 直接就说:“如果我得了解元, 我爹肯定兴奋地学猴子跳, 从街这头一直跳到街尾,然后再跳回来。哪有沈昱这般淡定的?”
他亲弟曹争:“……”
婓鹤道:“合该你没有读书的天赋, 要不然真是太难为定国公了。”
再过一会儿,长公主和平国公的贺礼就送了过来。这对夫妻反应再快也不及他们儿子啊, 贺礼竟然跑在了颜楚音后头。非要计较的话,这其实是有些失礼的。负责送礼的人是长公主心腹, 这位规矩学得极好的女官面色有些尴尬。
结果还有更尴尬的, 颜楚音竟然抢过礼单直接翻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