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第9章
作者:渔小乖乖
“没想到沈昱还挺沉得住气的。”颜楚音自语道。
因为是太后寿宴的正日子,整个皇宫都忙碌了起来。圆脸大宫女领着一众宫女捧着礼服给颜楚音换上。颜楚音笑着问:“寒露姐姐,我这几天没出门,宫里有什么新鲜事不?”寒露原是寿康宫的宫女,东太后喜欢用节气来取名。
寒露是击征阁的掌事宫女。另有一位掌事太监叫赵玳瑁,他原是寿仁宫的太监,西太后喜欢用珠啊宝啊的给下面的人取名。虽然身后站着不同的太后,但寒露和赵玳瑁之间并无矛盾,只一心把颜楚音照顾好了,以后能出宫养老。
寒露和赵玳瑁都是既聪明又没有野心的,比着宫里很多人都活得通透。两位太后特意挑出了这样的人放在颜楚音身边,足以见得她们对颜楚音的爱护。
不过,西太后有时心疼六皇子,难免会说颜楚音几句。没办法,东太后是皇上的嫡母,和六皇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偏心颜楚音了。但对于西太后来说,颜楚音是她亲外孙,皇子皇女们也都是她的亲孙啊,六皇子的生母还是她的娘家侄女,平日里十分亲近她,她更偏爱了两分。所以当六皇子和颜楚音对上,对于西太后来说,就是手心的肉和手背的肉对上了。
谁吃亏,她都心疼!
而一直都是六皇子吃亏吃得多,西太后自然就更偏护六皇子一些。
但西太后能做的有限,她再偏护六皇子,无非就是平日里给六皇子的赏赐多一点,在公开场合多夸一夸六皇子,有时口头上叫颜楚音让一让六皇子……
东太后就不高兴,凭什么让音奴退一步?音奴和小六一般大,同一天差不多时辰出生的,没有哥哥弟弟之分,不该说谁让谁的。再有,每回音奴和小六冲突,十次里至少有七次是小六主动的,真要计较的话,也是小六需要学乖。
然后,东太后就加倍赏赐颜楚音,又在公开场合使劲夸他。两位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没因为丈夫闹犟起来,临老了临老了,倒是为了孙儿学会赌气了。
寿宴开席后,东太后照样先(出于礼节)把所有小辈夸一遍,然后(顺应本心)把颜楚音大夸特夸,说他如何有孝心,说自己多么有福气。说到最后还没忘记带上皇帝,把小辈们的孝顺都归功于皇上教得好,皇上的榜样做得好。
皇上听了也高兴啊,又把颜楚音拎到跟前来,与他说了好一番话。
万幸沈昱和颜楚音换回来了,要不然这种场合,沈昱真的应付不了。等司乐局上了新戏,太后说这戏有新意,皇上点头表示赞同。颜楚音又美滋滋地站出来讨赏。皇后爱他这洋洋得意的小模样爱得不行,用帕子捂住嘴笑了半天。
其实颜楚音什么都不缺,之所以讨这个赏,纯粹是彩衣娱亲。
皇上还真有赏赐,给了他一块亲卫的令牌。一般来说,有了亲卫令牌就代表入了皇上的亲卫营,很多来自武勋家庭的公子哥都是从亲卫营开始他们的仕途的。皇上这会儿把牌子给颜楚音,不是真要他去亲卫营当值,毕竟颜楚音年纪不算大,还得留在国子监里再读两年,但有了这块牌子,代表着皇上默认颜楚音能组建自己的势力了。武勋家庭中有出息的那一拨,可都在亲卫营里啊!
景福公主和平国公也在席上,见皇上拿出亲卫牌,都有些动容。早知道皇帝疼爱音奴,但疼爱和重视是两码事。皇上这是正经在为音奴的未来铺路啊!
好像只有颜楚音自己不知道这块牌子代表的意义,一点都没推拒,毫不谦虚地接过牌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皇舅舅,音儿一定赴汤蹈火保护您!”
六皇子闻言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就你?颜楚音?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呢,谁能指望你的保护?再说了,我父皇洪福齐天,用得着你保护吗?哼!
咳,六皇子没有夸张。
颜楚音的大腿真的没有六皇子的胳膊粗。许是三岁的时候被颜楚音压着打过,那时候六皇子的块头没有颜楚音大,在颜楚音手里毫无反抗之力。六皇子将这个视为一生之耻,为了一雪前耻,他很努力地把自己……吃……吃胖了。
现年十四岁的六皇子,体重是颜楚音的两倍多!
但他还没有实现三岁时许下的把颜楚音压着打的愿望。
咳!这么一说,怎么显得六皇子有点可怜了呢?
六皇子朝他的父皇看去,果然他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一遇到颜楚音就英明不起来了,听了颜楚音的话,一脸动容地说:“好好好,音奴有这个心就好。”说得很好,但是以后不许再说了啊。赴汤蹈火真的不至于,朕身边稳当得很。
这边,沈昱也回到了熟悉的家中。陋室远不如皇宫富丽,却让人安心。
颜楚音没有给沈昱留小字条。沈昱没觉得意外。毕竟仿造字迹这种事,不是人人都会做的。他看上两眼就能模仿颜楚音的字,颜楚音估计写不来他的。
唤来双喜,先观察双喜脸上的神色,没瞧出什么问题。又在双喜那里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得知这两天颜楚音都没去太学,沈昱彻底地放下一颗心来。
……放心得早了。
因太后寿宴,皇上要在太后面前献孝心,底下的官员也有了一天假。沈丞相关心了下沈昱的学业。沈昱一本正经地说:“请爷爷放心,我明天就销假。”
沈丞相问那篇关于改稻为桑的策论改得如何了。沈昱又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功课,然后腰板挺直、垂手站在一边,等着爷爷大人看完以后随时点评。
沈丞相:“……”
沈丞相:“……”
沈丞相:“……”
来啊,我姿势都摆好了,这会儿难道不应该抱着爷爷的胳膊求夸奖么!
第十七章
沈德双并不是沈昱的亲爷爷。
虽然时人讲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有一种情况是可以改的,为了报恩。沈德双是两姓人。所谓两姓,就是生死不同姓。生前为了报恩改姓为沈,死后回归本家姓,墓碑上刻的将是“陈德双”这个名字,算是对自己祖宗有了交代。
沈是沈德双恩师的姓。
本朝开国才几十年,以前朝为镜,总得来说算是海晏河清、政治清明,百姓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但有时撞上难得一遇的天灾,老百姓依然要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在沈德双七/八岁的时候,他的家乡就遭遇了大水灾,父母家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朝廷派人来救灾,他被送进了就近的慈孤院。
慈孤院是朝廷安排人建的,管事还算慈悲,照顾孩子们勉强算是精心的。
那时候,师母常常来慈孤院里做义工,帮忙照顾年幼的孩子们。恩师一家是耕读传家,日子过得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一点点,但又谈不上大富大贵。家里规矩不重,因此女眷也能常在外面走动。恩师身上有个秀才的功名,考举人考了三次,耗费了十年的光阴都没有考上,他就不再考了,留乡开了一家私塾。
师母有时会教慈孤院的孩子识字,沈德双学得最快、最好。
相处得久了,师母实在喜欢沈德双,归家后也常常在丈夫耳边念叨。于是那位秀才忍不住把沈德双叫到跟前认真考校了一番,见这孩子果真天资聪颖、根骨绝佳,兴奋之下当场收了沈德双做学生。从此,沈德双住进了恩师家里。
恩师和师母膝下唯有一女,比沈德双大了三岁。
那时候沈德双还没有改姓。师姐常常照顾于他,随着两人年纪渐长,心中慢慢就有了一些萌动。师母察觉到女儿家心事后,又叫恩师问过沈德双的意思——他心里是极美、极乐意的——长辈便有了默契要把师姐和沈德成凑一对。
不想,在沈德双十五岁那一年,师姐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
一家人悲痛欲绝。师母大病一场,恨不得跟着去。恩师也苍老许多。在师姐灵前,沈德双给恩师、师母下跪,说要娶师姐为妻。他说是“娶”,其实有入赘的意思,愿意改姓为沈,就算师姐不在了,恩师和师母也是他正经的父母。
起先恩师是不同意的。他心疼女儿,却也怜悯学生,不愿意耽误学生一辈子。但沈德双一诺千金,十五岁的他是那样说的,往后余生就都是那样做的。
二十岁的沈德双一路高中、连得三元,那时恩师和师母虽然没有从丧女之痛中彻底走出来,但也劝着沈德双说不如改收他做义子。义子嘛,同样可以把他们当作父母来奉养,同时也不耽误沈德双结一门正经亲事。沈德双不同意。
他想要奉养恩师和师母,不仅仅是为了恩师和师母,也是为了师姐啊!
往后多少年,他拒绝了多少亲事,坚持以学生兼女婿的身份送走了师母和恩师。再后来,他的官越做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攀附他。恩师的宗族也是如此。他们觉得沈德双既然改了姓,那就是沈家人,想把族中子嗣过继给他。
沈德双没有拒绝。他心里也是愿意过继的。从沈氏宗族中过继来的孩子,生前死后都姓沈,可以保恩师、师娘、师姐的坟前永远都有子孙后辈来祭扫。
但具体要过继谁,沈德双谁的面子都没给,只愿意自己挑。
再说沈昱。他出生在沈家庄。在庄子里,他们家算是富户。但再富裕,那也是平头老百姓,富得有限。他亲爹在家中排行第二,是那种天生体弱的人,平日里吃药比吃饭还多。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把二儿子养大,养到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也不求二儿子长命百岁,只想给他结门亲事,好歹把香火传下来。
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他们就从流民中买了一个小丫头。
这就是沈昱的亲娘。
他亲娘是难产死的。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跨鬼门关,他娘底子不好,鬼门关没跨过去。等他长到一岁,他亲爹终于撑不下去病逝了。再等到他爷爷奶奶先后过世,他那大伯一家人露出了丑陋的嘴脸,以沈昱克亲为由要将他赶出家门。那个时候,沈昱才五岁!他大伯让他净身出户,无疑是让这个孩子去死。
说是五岁,因为沈昱生在年末,也就和别人家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沈德双回族中过继时,沈昱大伯仗着家里有点余钱,贿赂了宗老,想把小儿子过继给沈德双。那小子都七岁了,已经被他们教得十分亲近自家人,不怕被沈德双养得忘了根。在他看来,他小儿子那么聪明,一定会被沈德双看上!
却不想,沈德双谁也没瞧中,唯独瞧中了饿得瘦骨嶙峋敢来他面前讨食的沈昱。沈昱那个时候才多大啊?他对沈德双说,等我长大了,我会报答你的。
族中因此闹出的风波暂且不提,反正沈德双最终带走了沈昱。
因为族中的辈分问题,名义上沈德双过继的是沈昱的亲爹,因此沈昱成了沈德双的孙子。“沈昱”这个名字也是沈德双起的,在此之前,沈昱没有大名。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祖孙俩已经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看着沈昱慢慢长成了翩翩少年郎,有时候沈德双很骄傲,有时候他心里又有点内疚。他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家庭中缺乏了女性的柔和,他又过于严肃,才把沈昱养成了这一副清清淡淡的,看似重情重义其实很难和人交心的性子?
前两天,“沈昱”做出了改变,沈德双心里很高兴。他想,也许是至交好友的意外去世叫沈昱的心态产生了变化,明白了人世可贵的道理,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要努力珍惜,所以沈昱愿意把内心那种澎湃的情绪表达出来了……
可是,怎么现在又缩回去了呢?!
沈德双在心里检讨自己,难道是因为我这个当爷爷的不够主动,叫孩子误以为我不喜欢他那样做,所以孩子才缩回去了?丞相大人心里顿时懊恼不已。
其实,在情感的表达上,沈德双也不是一个擅长主动的人。
但为了沈昱,为了再次看到前两天的沈昱,他愿意做出改变。
在心里做完深刻的自我反省,沈德双压抑着内心的不适应,慢慢伸出手,尝试着按在了沈昱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拍了两下说:“山犬,你做得很好。”
沈昱:“……”
沈昱:“……”
沈昱:“……”
沈昱浑身僵硬。新乐侯颜楚音你到底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第十八章
太后圣寿刚过,颜楚音就计划着要出宫了。
太后心里肯定想要留他在宫里再住几天,如果颜楚音不是正好背负着一个大秘密,他肯定也就留在宫里了。但现在不行,现在颜楚音满脑子都是出宫。
徐春生等着他去见哩!
施钺的案子等着他去查哩!
沈昱那边等着他去对口供哩!
他是如此重要,怎可继续留在宫中独享安逸?
太后有意逗他,为何这次急着出宫,莫不是宫外藏着二八年华美娇娘?如果颜楚音平日里是个勤奋好学的,他可以义正言辞地反驳说:“哪有什么美娇娘?我这是急着回国子监呢,上次老师布置下来的功课,我还有些没做完。”
但颜楚音不是。
他灵机一动,决定坦白一部分真相,笑道:“哪有什么美娇娘,倒是有一个风华正茂的美娇郎!”沈昱是“别人家的孩子”,家长都放心自家孩子和他玩。
颜楚音只说,上回在郊外东留园,有人设局陷害沈昱,他阴差阳错把沈昱救了。沈昱因此欠下一份人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沈昱那里收人情了。
太后乐了:“沈丞相家的孩子?那是个好的。你注意点分寸,别欺负他。”
“分寸”二字忽然就被听进了颜楚音的耳朵里。他忽然明白过来,在两人互换身体的时候,沈昱之所以守在偏殿念经,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宫里不熟悉,唯恐自己做错什么,还因为“分寸”二字。臣子是不可以窥伺金殿、窥探宫闱的。
如果沈昱借着颜楚音的身份在宫中自由行走了,正好宫廷的侍卫排班表泄露出去了,或是宫廷中的什么隐秘流传到宫外了,他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然,他肯定不至于就这么倒霉,但他还是把所有的危险掐灭在了萌芽状态。
他的爷爷已经官至丞相。他这样做,也是不想给爷爷招祸。
“哼,这也太小心了,难不成我会不辨是非,遇到事情直接把黑锅扣他头上去?我又不是那样的人。”颜楚音不怎么服气地在心里嘟囔,“再说,我帮丞相爷爷递过筷子、剥过蛋,捶过后背、捏过肩……难不成我会陷害丞相吗?”
夸沈昱是不可能夸的,鸡蛋里挑挑骨头还差不多。
想要在宫里设局把新乐侯和六皇子一起算计进去的那些人,本想等太后寿宴过后重新布局,结果还没等他们做什么,就看着新乐侯带着赏赐出宫去了。
他们能把新乐侯拦下来吗?不能!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新乐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颜楚音先回平国公府休整了下,换了一身清新雅致的据说是太学学子们最喜欢的那种风格的衣服,照照镜子觉得自己完全驾驭住了太学风,站在太学学子面前肯定输不了场子,便兴致勃勃地带上贴身小厮双寿驾着马车去了沈府。
到了沈府,主人家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