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第116章
作者:一绛红
竹榻临窗,宁宵一抬眼就能看到无边山色绵延在夕霞下,像是融成一片暖色的虚影,在少年睡得有些蓬乱的发丝边缘渡上浅光。
“你的眼睛,”洛闻箫有些愣愣得看着他,轻声道,“好看。”
眼前青年一双深红眼瞳被暮色浸染,每一线暖光都折进剔透眼瞳,融成一种奇绝又瑰丽的颜色,连幽深的瞳孔都像是霓虹的缩影。
倾尽千世万代的诗句来赞美都不为过,但少年只会单调地说,好看。真好看。
宁宵笑笑,揉着他的发顶道:“醒了就陪我找个地方吃晚膳吧。”
山下飘起了暮雨,春江上水雾朦胧,雨丝共烟霞在江面上铺开百里锦绣。
山水间一叶乌篷船徐徐飘摇,船舱内支起一张小圆桌,宁宵坐在软垫上,看着桌上的锅炉咕嘟咕嘟将他方才加的各种食物翻煮。
桃红柳绿时,宜吃莼菜鲈鱼,新茶雪沫浮盏,鲜鲫春笋慢炖,槐芽饼共荔枝糕,薄肉切开胭脂色,烧酒漾开琥珀光。
这一桌都是洛闻箫做的,宁宵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真是旅居必备。
船舱的帘帐被撩起,洛闻箫端来一盘洗好的杨梅和山樱桃。
“我正想,等到秋天泛舟,我就可以吃你做的螃蟹。”宁宵浅笑,用竹筷夹了一块荔枝糕去喂他。
“好。”少年弯起一双凤目,又道,“今夏给你做莲藕汤和荷花酥,还有冰镇酸梅。”
宁宵笑道:“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
“吃饭吧。”洛闻箫给他倒茶,“凉了就不好吃。”
宁宵愉快用膳,时有飞花卷帘而来,他一伸手就能接住一瓣沾了晶莹雨露的桃花。
云京无论何种时节都是满城飞花,一瓣软红娇艳的桃花飞入马车窗帘,再被宁宵伸手接下。
“现在已经快入冬了,王都居然还有桃花。”洛闻箫道。
“云京有莲花檀庇佑,这种花在秋冬时节会散热。”宁宵看着手心里的花瓣,忍不住道,“不过还是数月前绫城的桃花合我心意。”
宁宵拖到秋末才回云京,一想到接下来司天监为他接风洗尘的晚宴他就头疼。
“云京贵族派系复杂,你平日就和我一起住司天台,遇到什么事别莽撞,第一时间告知我,我来处理。”宁宵揉了揉洛闻箫。
少年点点头:“我知。”
宁宵还在盘算,对外声称洛闻箫是他什么人好呢?虽然赐了星象,但星官只能由灵族任职,他给洛闻箫施的障眼法瞒不过任职仪式上的血契。
同理,亲传弟子或是挂名学生也不行。
他还在犹豫,侍者骑马隔窗问道:“少司天,这次还是...”
“走皇宫的侧门。”宁宵本着尽量少引人注意的原则。
灵族王朝等级森严,皇宫正门平时只有帝后、司天监和少司天有权通行。
行至司天台换乘逐月雀托起的软轿时,宁宵挑眉看着两顶软轿道:“何故多备一乘?”
“回禀少司天,司天监让洛公子暂居水云殿的后殿。”侍者躬身行礼。
“胡闹。”宁宵否决,牵起洛闻箫上了主轿。
名贵绸缎织锦而成的轿帘被放下阻隔一切窥视,洛闻箫轻声道:“你为什么生气?”
宁宵微叹:“水云殿是我的居所,后殿按照礼数是我的,我的...算了,你还小,无需知晓。”
司天监居烟霞殿,少司天居水云殿,这是古制,意指司天之职烟霞志水云身,归隐避世、来去自如之意,可笑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居高弄权之位。
而这两座宫殿各自的后殿,自然是眷侣或专宠的居所。
第116章 欲照浮生(十三)
方才宁宵说了一句“你还小”,洛闻箫闻言却皱眉道:“我不小。”宁宵上个月还为他庆生,在那间山腰木屋旁的雪松下埋了一坛海棠酿,说要等他明年十六岁再挖出来启坛。
“别闹。”宁宵语气难得强硬,寸步不让。
少年不再追问,垂眸去拉他的袖角,轻声道:“别生气。”
“不是你的问题。”宁宵温声道。
洛闻箫点点头,勾着他袖角的手指悄悄掀开云纹广袖的边角钻了进去,找到宁宵的掌心后就轻挠了一下。
这是长时间相处以来的一个小习惯,是他要与宁宵亲近之前的试探,如果宁宵不拒绝,他就会贴蹭进宁宵怀里。
宁宵眼底漾开笑意,把少年揽到自己怀里,揉揉发顶再一下一下轻抚背脊,声音温和:“无论如何都不要拔出澄心和虚言,有事就用你掌心里的朱雀星象唤我。”
洛闻箫伸手环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低低应了一声好,语调闷得有些软黏黏的,让宁宵莫名联想起甜软的麦芽糖。
到了水云殿停轿,洛闻箫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宁宵。
“走吧,以后你应该会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宁宵牵着少年下了软轿,踏着铺了莲花檀和金砂的白玉宫阶往上走。
两旁侍者跪地行礼,黑衣铺地,边缀鹤羽。
宁宵让他们起身,又道:“云清。”
侍者中一名灵族青年应声上前,躬身道:“少司天有何吩咐?”
洛闻箫默默打量着这些侍者,衣着是统一的鹤羽黑衣,只是胸前最后一枚领扣上别着的星芒玉石有所不同,上前来的云清领扣上是六芒星玉,其他侍者按照五芒星玉到一芒星玉站位。
宁宵轻轻拍了拍身边洛闻箫的肩,对云清道:“这是洛公子,暂居我的书房,你先让人收拾一下。”
“是。”云清应下,又对洛闻箫行了礼,也不多问。
宁宵又对洛闻箫道:“云清是水云殿的掌事,以后有事情你也可以找他。”
洛闻箫点头应下。
把事情交待完后宁宵就让侍者退下,带着洛闻箫进了正殿。
醺红夕霞斜倚花窗,殿中水色绸帘被映得红如佳人初妆。冰砖琼台剔透可见青铜基底,随着宁宵走过泛开幽蓝星辉。
洛闻箫默默打量着殿中的一切,不放过一点细微的摆件陈设。因为眼前的青年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
宁宵想着毕竟回云京一路舟车劳顿,就对洛闻箫道:“我让膳房备了吃食,等下你吃一些再去休息。”
洛闻箫先点头应下,再问道:“那你呢?”
“去应酬。”宁宵微叹,伸手解下自己的发冠再挑开腰封暗扣,身上衣袍便滑落了下来。
他拿起旁边屏风上星芒错金的华衣,洛闻箫走过去道:“我来吧。”
“也好。”宁宵想着一些背后的缀饰他自己确实有些麻烦。
捯饬好了宁宵就要动身往殿外走,洛闻箫牵住他的袖角,道:“能跟我传音吗?”
宁宵让他言行低调,他自然明白不能随行赴宴。
“好。”宁宵揉了揉少年,临走不忘嘱咐道,“你记得吃些东西。”
走到殿门前他又不放心地回眸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走出水云殿。”
洛闻箫坐在临窗的竹榻上,乖巧地点点头。
宁宵这才走出殿门,而殿中的少年倚在窗棂上静静看他乘轿而去。
什么时候少司天才可以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明明少司天和他在一起时也很开心...
夜宴设在司天监的烟霞殿,与水云殿毗邻,不多时宁宵就到了目的地。
还未穿过庭前叆叇百花,他就听到了清婉空灵的琴声,像在低俗绵绵哀思。
宁宵拂开最后一枝含露的棠花,就看到月下湖面漾开粼粼波光,湖心是雕琢成莲花的亭台,赴宴的贵族都坐在样式精致的游船中。
一艘画舫上红纱飘飞,可见歌姬舞伎皆是瑰姿艳逸的少年少女,眸光流转间倾魂摄魄。
他们雪白手腕上系着的蝴蝶铃铛发出清响,红底描金的绸扇向旁边移开,中间抚琴的男人抬头对宁宵温柔一笑:“心肝,可算是回来了。”
他一抬头,本就艳绝的容颜施了恰到好处的淡妆,瞬间让旁边的歌姬舞伎瞬间失色。方才的琴声也停了下来,想来是他随手拨弦。
宁宵行礼:“老师。”
在座他人也纷纷起身向宁宵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吾心甚悦。”司天监赤足走下画舫,身上象征王朝极权的星袍端雅崇贵。
他步至宁宵身边,伸手揽过宁宵的肩往湖心亭台走去。
莲台上只设下两个座位,只为司天监和少司天。
宁宵眉心一蹙,这其实不合礼数,虽说当朝君王抱病,王后又早逝,但按照礼制依然要设四个主位。
不过司天监向来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宁宵落座,顺势不着痕迹地甩开司天监的手。
男人没在意,坐下抚掌轻拍,莲台周围便垂下重重帘帐,画舫上丝竹声起,轻歌曼舞酥进骨头里。
“厌戈没来?”宁宵问道。
“没,抄书去了。”司天监递来一盏茶。
宁宵接过没喝,只问道:“他又出言不逊顶撞你?”
“也不是,只是擅闯了我的后殿。”男人一笑就是眉眼如画。
宁宵摇摇头:“算了,多抄写书总归没什么坏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后殿里究竟藏了些什么美人,竟然连厌戈都引了过去。”
司天监倾身靠近,在他耳边轻柔道:“你住进去不就知道了?”
宁宵眉一挑:“老师真爱开玩笑。”
他把那盏覆雪银针喝完,就把杯盏递了回去。
一身端雅华衣的男人却低头用唇含住了那尊茶盏,双唇被竹纹青玉衬得艳红流丹。
宁宵想收回手,却被他扣着手腕。
司天监抬头莞尔,宁宵手中杯盏边缘就印下了一枚浅淡红印,如同青玉上点缀一瓣桃花。
他勾唇而笑:“你要因为这种玩笑,再与我昼夜辩论贯彻四殿?”
“不会,”宁宵平静道,“玩笑只是玩笑。你说呢,老师?”
“在这种时刻还这般唤我?”司天监支着下颌看他,瞳孔周围的细碎浅金色漫开,像是艳阳碎落于血海。
宁宵不再说话,转头去看湖上的觥筹交错。
此时洛闻箫传音过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