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 第5章
作者:一绛红
宁宵回想了一下,那名少女方才没有点灯。
他想起慕铮之前说的那句“他们闭着眼都能一剑荡平”,这嘴开过光吧。
“能不能帮我一下,”洛闻箫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我现在,动不了。”
血衣少年深陷入碧绿草叶中,像被名贵绸缎包裹的美玉。
宁宵为自己的联想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三盒百香酥吗。
“我能做什么?”他问洛闻箫。
“麻烦帮我上药。”洛闻箫失神的双眼看上去莫名安静乖巧,“伤药在腰封夹层——你可以先把腰扣解开。”
语气是平淡的,表情是沉静的,但不知为何宁宵听起来不太对劲。
为什么洛闻箫可以这么平静地让自己去脱他衣服?
解开腰扣?可以,但没必要。
于是宁宵没动他扎眼的紫玉缀流苏腰扣,硬是伸出手指紧贴着洛闻箫的腰线探进腰封。
指下是少年劲瘦有力的腰部线条,触感温热柔韧,但是其中暗藏的爆发力令人无法忽视。
由于洛闻箫腰部有一道伤口,宁宵仔细缓慢地挪着自己的手指。
但是洛闻箫外出历练本就劲装短打,腰封扎得紧实,所以伤药还没摸到,他的手指就卡住了。
怎么办……
“解开腰扣吧。”
不知道为什么,宁宵感觉洛闻箫似乎笑了一下。
于是宁宵只能硬着头皮去解他那枚腰扣。
“咔哒”一声,紫玉扣落入宁宵手心,银丝流苏轻轻擦过他掌心纷乱的纹路。
碎金云纹滚边的腰封向两侧滑开,层层素色里衣松散开来,宁宵竟然有一瞬间的眼花错乱,以为自己看见花开。
宁宵终于从腰封夹层找出伤药和绷带,但是接下来的上药环节似乎更加尴尬...不知为何他有种想要离开的冲动。
“先上药,再包扎,有劳了。”洛闻箫丝毫不尴尬,“不用顾忌,我能忍。”
宁宵觉得自己再耽误下去只怕伤势会更重。
于是他不再多想,轻轻掀开洛闻箫的里衣,衣物带着凝结的血块牵动伤口,但是洛闻箫的表情十分静默无波。
宁宵用指尖蘸了药末在洛闻箫有些狰狞的伤口处抹匀,从肌肉紧实的腹部到线条利落的侧腰。
洛闻箫现在还是碎玉阁的外门弟子,随身携带的伤药应该是那种只能止血的烈性药,对伤口见效有多快涂抹上去就有多痛,所以少年脸色又白了一些,但硬是一声不吭。
这一道伤口处理好了,还有背部的。
“别用力,靠着我。”接下来宁宵小心地扶着洛闻箫坐起,侧靠在自己身上。
他拨开少年被血黏在背后的碎发,松开束袖,解开里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
宁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近乎道道重叠的剑伤,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他强行制止自己手上的颤抖,细致地挑去伤口上沾染的碎叶。
上药的时候,宁宵忍不住涩声说:“...你太疼就咬我。”
“我不会伤你。”洛闻箫竭力忍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宁宵不再说话,尽心尽力地给他处理伤口。
只不过包扎的时候,洛闻箫虚弱地提醒他:“你这样会把我的手也绑起来。”
宁宵抬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道:“那你抱着我。”
洛闻箫似乎僵了一下,但宁宵注意力在他背上的伤口,所以没察觉。
等一切处理完毕的时候,洛闻箫已经搂着他再度陷入昏迷。
宁宵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少年,一时心情复杂。
洛闻箫未免也太过信赖他了。
秘境里时间流逝难以言说,宁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闻箫在他耳边哑声说:“走吧,我们还要找濯骨花。”
少年的声音带着即将蜕变的沙哑,莫名具有一种奇怪的张力,连带着潮湿的热汽轻轻撩过他的耳际,像一片碎羽。
“你可以吗?不要逞强。”宁宵担心他伤口再裂开。
而洛闻箫已经站起来,摇头说无碍。
天光明耀,少年的身影清削挺拔,像抽枝拔节的青竹一般不可摧折。
“走,我带你走。”宁宵没忘记他暂时失明。
于是洛闻箫牵着他的衣袖,跟着他向前走去。
正常来说,刚失明的人走路或多或少地缓慢踌躇,但洛闻箫被他牵引,脚下从不停留。
“你似乎,非常信任我?”宁宵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没有一种信任是毫无缘由的。
洛闻箫略微歪了一下头:“不然呢?”
宁宵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这样给自己抛回来,一时语塞:“你知道我是谁吗?万一是你很厌恶的人呢?”
洛闻箫隔了片刻才说:“我厌恶的人不多。”
“比如?”
“那个道貌岸然的风月阁阁主。”
谢邀,本阁主就在你身旁。宁宵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洛闻箫反问他:“那么你希望,我认为你是谁呢?”
宁宵:“...这不重要。”
他想,怎么说来说去又回到这句话。
洛闻箫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宁宵和他说完话,一回头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变化。
草甸、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山野丛林,萦绕着浓雾般的瘴气。
秘境中千变万化,有时候会出现秘境主人的回忆片段,但不知道这段回忆是那名修士还是那位灵族。
“能被我感知的灵力...这是那个炼气期修士的回忆。”洛闻箫在他身侧说。
“你的伤是因为误入那位灵族的回忆?”宁宵顺势问起,“你看到了什么?”
“点翠城,在屠杀灵族,”洛闻箫皱眉,“她想阻止,结果被封印。她的情绪太强烈,我只能看清漫天的剑光。”
宁宵皱眉,看来点翠城这座制香之都,背后不简单。
第5章 玉台点翠(五)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林间枝叶错动,纤纤素手分花拂叶而来,白色裙角沾着叶上露水。
——是那名手持行灯的灵族少女。
不,不对。宁宵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灵动双瞳,心知这是尚未被夺舍的人族女修。
由于这是回忆片段,所以她看不到他们。
“小姐,少爷让您不要乱走,入夜瘴气会更浓重。”少女身后的丫鬟喘着气勉强跟上来。
“哥哥昨天还说不理我,他就嘴上难听而已。”少女蹲下,拨开树下的绿苔和蘑菇丛,拔起一株剔透如霜雪的六瓣花。
她眼里亮起希冀的光芒:“我找到琉霜花了,驱瘴香的最后一味香料也齐了。”
回忆切换,林雾般的瘴气升腾,模糊中浮现一扇紧闭的木窗,窗内点着一盏散发暖光的烛火,将两道人影投在窗纸上,房间内的这两人在争执:
“父亲!为什么还要继续杀害那些灵族?我已经研制出驱瘴香,瘴气不会再荼毒城民。”青年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宁宵听出这是玉重绯的声音,所以那名少女是玉重绯的妹妹?
“你能研制出驱瘴香,那你告诉我,最关键的一味琉霜花要如何去找?重夕找到一株用了三个月,而这一点点驱瘴香只能用半个时辰,只能救一户人家。”中年人的声音很平静。
他继续说:“孩子,你错了,荼毒点翠城的不是瘴气,而是穷苦。贫穷让他们因为今天的食物而烧杀抢掠,因为争抢过冬的衣物而相互坑害,因为想要活下去就把别人驱逐到瘴林。”
玉重绯的声音很冷:“用灵族的血去炼制聚灵香卖给那些宗门,您解决穷苦的做法令人作呕。”
“你以为是我?这种做法是你去年救下的一个村夫开始的,哦,忘了告诉你,他在那天晚上的时候扎破了邻居的窗户,隔天他的邻居就死于瘴气——他告诉我,他太冷了,需要一条棉被过冬,而他的邻居那里刚好就有...”
玉重绯怒不可遏:“你住口!”
窗外,玉重夕沉默地看着掌心中的那株琉霜花,单薄的花瓣将枯半枯。
忽然烛火一暗,父子争吵的景象逐渐模糊,另一个场景徐徐浮现:昏暗中一盏行灯亮起,玉重夕跪坐在地,衣摆在地上铺开成一朵莲。
灯火幽微,她借着灯火在墙上划着什么。
宁宵凑近才看清,她刻的是名字,一整面墙都是名字。
而玉重夕边刻边说:“第两百三十九位,花繁。花繁,你好,请安息。”
周围没有别人,但宁宵知道她不是在自言自语,她是在跟与她结契的灵族对话。而只有结契之人才可以看得到自己的灵族。
墙上的刻痕断断续续,玉重夕继续说:
“第十一个灵族遇害的时候,他的血溅上了哥哥的一只眼睛。哥哥终于忍受不了,离开点翠城。”
“你问我?我不会走,我要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嗯,这很重要。”
“对不起啊,我一个都救不了——我知道你没有怪我。”
“我很喜欢点翠城,但是大家过得不好。每天都有人因为瘴气死去,每年冬天都有人埋在雪堆里,他们的肚子里全是树皮和草籽——不,吃这些是活不久的,但是瘴气里长不出庄稼。”
“我昨晚又梦到了,我梦见明年的春天,瘴林里的幽谷开满琉霜花。可惜点翠城,并不需要琉霜花。”
她刻下第两百三十九位遇害者的名字,最后一笔。
她看着满墙的名字,轻声道:“今晚又有人把自己的灵剥离出来了,但我不想再多刻一个名字了,一个都不行。你来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救她的吧。”
“不,你必须答应,这是你我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