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 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 第27章
作者:追鹿
谢必安伸出一指,在半空中虚点了一下,一张光幕徐徐浮现在他眼前。
那张光幕堪称一副炼狱图。
那些不知是鬼是人的面孔痛苦地扭曲着,身下是沸腾的油锅或熊熊的火焰。光幕没有声音,但他们的哭嚎似乎刺穿了面前的荧幕,震耳欲聋。
江懿蹙眉:“这是……”
“这是枉死鬼。”
谢必安挥了挥手,光幕化为碎片消失不见:“都是从你们那个世界来的,把桥挤得水泄不通,喊冤的声音自忘川河这头传到那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多枉死鬼,数次镇压都没办法,最后只能依着地府的规矩全赶进油锅了。”
他说完,顿了下,语气中多了些深意:“冤魂的怨气太重了,江大人,这不好。这些杀孽皆是你那学生犯下的,而起因却和你的善念有关。善因换恶果,当真养了个白眼狼。”
江懿眸色黯了下去,低声道:“怪我……”
“也不能说怪你,但你若是不把你那学生解决掉,这百万冤魂的戾气便永远无法消散……”谢必安说,“咱们当鬼的都讲究个善恶因果,所以你得将被拨乱的世界扶回正轨。”
这么说自己还得回去。
江懿叹了口气:“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说不准。”
谢七爷一双丹凤眼微弯,露出一个堪称不怀好意的笑:“至少得等你那位执念颇深的「仇人」也来地府报道之后。”
于是江懿这一等便是十年。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会等很久。
毕竟裴向云是皇亲国戚,就算是私生子,可到底身体里还流着一半乌斯人的血。而且依照原著来看,他当真是野心勃勃,甚至连亲皇兄都不放过。
可江懿没料到自己居然只等了十年。
十年对于凡人来说很长,可对于自己这在地府中的游魂来说,不过十来盘棋局的功夫,弹指一挥便过了。
谢七爷坐在他对面唏嘘道:“这十年里,你那位学生的杀孽便从没断过,枉死鬼多的连油锅都要装不下了,当真是该被千刀万剐。”
“确实该被千刀万剐……”江懿慢慢将棋子拢进手心,“若是我还在,第一个捅死他。”
“稍安勿躁,江大人。”
谢必安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过一会儿你出了这门,沿着路一直向前便能看见回去的法阵,但在下还有些话想叮嘱。”
“在下和一位老朋友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赌……”他说,“在下的同僚认为,那裴向云心中无半分善念,江大人这次回去怕是也要无功而返,地府只能强行将你的灵魂一同扔进油锅里给那群枉死鬼泄愤,如此才可平息他们的怨气。”
江懿捏着棋子的手指紧了下:“那……你呢?”
“在下一向觉得善意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可以改变很多既定的命运……”谢必安说,“你那学生未必心中没有善念,只不过被其他东西一时蒙蔽了双眼罢了。你此次回去,或许会收获些别的东西。”
他说完后给了江懿足够的时间思考,而后慢条斯理道:“其实在下也明白,你心里对那些枉死的人很过意不去。如今重生一次,便有机会避免不必要的生离死别,也同样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江懿低声道:“我懂……”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你的学生,赌约只是我和老朋友间的小情调……”谢必安说,“必要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决定他的生与死。”
“必要的时候?”
“也就是发现他失控的时候……”谢必安说,“这人身上是有点邪性在的,你要记得你能左右他的生死,一旦他杀戮的欲望再起,最好立刻取他性命。当然,如果他遇到危险你心软了,也可以救他一命。”
“那为何不让我一开始便取他性命?”
“一本书突然少了主角是会混乱的,甚至发生比现在这种情况还严重十倍的事……”谢必安说,“你可以采取些其他的方法,譬如让他从始至终都做个碌碌无为的懦夫,或者直接剥夺他习武的资格,更可以直接取代他,自己成为那个枭雄……很多很多选择,看你喜欢。”
“我知道了。”
江懿把棋盘上的棋子收拢进棋篓中:“谢谢你……”
“不客气,在下也是为了地府的和平与安定。”
谢必安靠在榻上,端起那杯一点热气都没有的茶水抿了一口:“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在下的同僚会从旁保护你,待回去你们便能见面了,别让在下太担心啊。”
江懿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向小屋外走去,忽地轻声道:“谢七爷,你可曾训过犬?”
谢必安挑眉:“唔?”
“拔掉他的牙,折断他的爪子,绝对不能过分溺爱与纵容,然后套上最结实的项圈……”江懿说,“让他疼,让他害怕,让他担心惩戒的皮鞭再次落在自己身上,只能心甘情愿做你的狗,再也不敢生出其他的心思。只要你够疯够不要命,再张狂的狗都能被驯得服服帖帖。”
谢必安沉默:“嘶……”
江懿回头,柔和了眉眼,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近日来在贵府宝地思考人生时悟出来的道理,这次便准备回去实践一下,谢七爷不必太担心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赤红的花海中,渐渐没了踪影。
谢必安蜷起手指抵在下巴上,半晌才若有所思道:“这位倒也当真算得上一个妙人。”
——
“少爷?”
“少爷,今儿午休睡得太久了,是身子不爽利吗?”
江懿蹙着眉,魇在梦里。
眼前又是熟悉的烽火狼烟,敌人的铁骑践踏着故土。
好友惨死,亲人流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磅礴宫殿被付之一炬,富饶江南家乡桃花成灰。
最后一柄熟悉的银枪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喉间。
“少爷!”
江懿倏地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涔涔冷汗,唇色苍白,一双眼惊疑未定地打量着周遭的景物,下意识向喉间摸去,却并没有摸到想象中的创口。
帐中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再远处便置了面造型考究的铜镜,是他从燕都带来的。
而现在铜镜中却模糊地映出了他的样子。
江懿眨眨眼,觉得镜中人有些陌生。
被囚禁的日子里他没心思管自己到底憔悴成什么样子,后来又在地府滞留十年,周围来来往往的全是等着投胎的鬼,只在乎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这辈子死的时候是什么德行。
镜中人肤色白皙,双目有神,脸颊和身子不似回忆中瘦削,表情中习惯性地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端的上「意气风发」四个字。
与回忆中那个萧索凄凉的自己截然不同。
他喘了两口气,却并未在胸腔中听见那催命般难听的「嗬嗬」声,甚至连经常随着呼吸而来的刺痛都一并消失了。
地府和黄泉路,忘川河与白无常原来都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自己……果真重生回来了吗?
江懿只顾怔怔地与镜中自己对视,忽略了一旁站着的人。
那小厮模样的人一张小脸纠结半晌后,轻声道:“少爷,您是身子不爽利么?都怪阿川昨夜没及时在您看公文时给您用大氅披上,阿川真是罪该万……”
江懿猛地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所见的却并非阿川现在的样子,而是另一番场景。
娃娃脸的青年弯弓搭箭站在城楼上,三箭直取敌方将军首级。
而城下一片火海,那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早已将富庶的田垄草地烧成一片灰烬。
那三箭是他箭筒中最后的三支箭。
三箭射完,敌军问道:“李佑川,你可愿降?”
李佑川哈哈大笑,高声呼喊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他说完,将身侧佩剑深深扎入自己的左胸,侧身从城墙上翻倒下去,栽入了熊熊火海之中,最后被人从残垣断壁中挖出来的也只剩一具焦黑的尸体,唯独腰上玉牌能知晓他姓甚名甚。
玉牌上是江懿亲手纂刻的字,作为李佑川行冠礼时的贺礼。
那面容可怖的焦尸与眼前尚算青涩的面容重叠了起来,让江懿下意识地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了李佑川的脸颊。
李佑川的脸瞬间红成了虾子,连说话都磕巴了:“江江江大人,少爷!您您您这是,这是要……”
“阿川……”
江懿唤了他名字。
李佑川眨眨眼,「嗯」了一声:“我在……”
紧接着两行泪便从江懿眼中落了下来。
“少爷?”李佑川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帕子,却有些无从下手,“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老爷又写信说教您了?老爷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
说到这儿他也卡壳了。
李佑年记忆中的江懿即使年少,也从来都强大而坚定,从未见过他如此恸哭的样子,所以从来都是他家少爷安慰他,而不是自己安慰少爷。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懿的落泪虽无声,却有一股巨大的哀痛由内而外地氤氲了出来。
就像是死一般的哀痛。
李佑川无端地心慌了下,轻声道:“少爷,您是不开心吗?”
江懿吸了吸鼻子,总算稳住情绪,瓮声瓮气道:“没有……”
“那您这是……”
“无妨……”
江懿长出一口气,缓缓向后靠在床板上:“如今是哪一年?”
李佑川目光中的担忧加深了,伸手摸了摸江懿的额头。
他实在是怀疑自家少爷害了风寒,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没病……”江懿道,“你尽管告诉我年份便是。”
“今年是洪文六年……”李佑川只得答道,“少爷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我……”
江懿轻笑了一声:“我没事,就是梦到了些不好的东西被魇住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李佑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了,你喊我做什么?”江懿不动声色地支开了话题。
洪文六年,应该是自己中了状元后的第二年。那时他是初露头角的新科状元,朝廷时局动乱,江老先生怕他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嫉恨。
于是让他来陇西军营随军,说是磨炼性子,实则是为了规避风头。
军营里的人没见过文化人,把他这个状元郎当宝贝供着,出什么事都要他拿主意。
正在他回忆时,李佑川深深叹了口气:“少爷啊,咱军营里的猪跑了。”
江懿愣了一下:“猪?”
“就那头老母猪,前两天刚生了崽子,今早拐着两头小公猪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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