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122章
作者:木兮娘
营兵见状,无人敢上前阻拦,面面相觑片刻便都放下手里的枪兵。门里有人警觉,立即飞奔到酒宴正酣的庭院处,因为跑太急而直接摔到山黔脚前。
半醉半醒的山黔搂着个歌妓,见状戏谑道:“怎么着,撞鬼了还是见着女人腿软了?”
“钦差来拿人了!”
“!”山黔猛地惊醒,一把推开歌妓:“你没看错?”
“不知从哪调来的兵,举着火把乌泱泱地包围别院,为首的拿着官防印信就闯进来!”
山黔有恃无恐:“钦差无根无由,也敢拿人?”
“凭你等沆瀣一气,冤害无辜,逼杀管文滨,够不够拿人!”
燕都尉健步如飞,历数其罪,惊得山黔瞪大双眼,而唐提刑掉落手中酒杯,发出啪地声响,如石子落水惊起满塘涟漪,更有贼心无胆者当即软了双腿,一屁股摔倒在地。
山黔尚能镇定以対:“本官实是不懂你口中的沆瀣一气、冤害无辜是什么意思,如果指的是今晚本官盛情难却而应邀,与诸位同僚大摆筵席、贪欢享乐……的确是本官失职,好宴宾客的奢靡之风不该出现在两江官吏之间,更不该从我此处盛行。明日一早,本官自参一本,是罚是责由圣上定夺。但这冤害无辜,我却不能认!”
没给燕都尉回话的机会,山黔极力撇清:“冤害什么无辜?本官管一省兵权,捉拿盗贼、荡平匪窝是职责所在,也经常碰到狡猾的贼寇嚎哭无辜,痛骂我冤杀无辜,我让他们有洗白冤屈的证据便都拿出来,如果错杀一人,当场要砍我脑袋我也绝不喊冤!当然了,至今没人拿得出清白的凭证,本官这脑袋还好好地留着。却不知道钦差遇到喊冤的,是不是这些贼寇,是否轻而易举就相信他们的三言两语?再说逼杀管文滨……管文滨死了吗?”
他回头问:“管文滨死了吗?我前一阵从他府上离开,还是生龙活虎,不像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发运使水宏朗:“没听说,难道是猝死?”
唐提刑扯扯嘴唇附和:“依稀记得管知府身强体健,不太可能猝死。”
水宏朗:“闻听管知府近几日追查什么大案,说不定是夜以继日,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才会猝死。”
“是这样?”山黔面露惊讶,颇为关怀地问:“如果真是为民鞠躬尽瘁,朝廷应行嘉奖,不过钦差说我逼杀管大人,我是万万不敢认的……这当中是否有误会?”
燕都尉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只说道:“诸位大人逼杀管文滨时,想是太专注,没留意周围,不知道钦差当时也在场,亲眼看你们一人一句逼管文滨弃明投暗,冤害杨氏,更是亲眼看着山帅使用哪只手——”猛地抓住山黔的右手,一字一句说:“拧断管文滨的脖子!”
“——!”
众人骇得魂飞魄散,唐提刑头晕目眩,骤然倒地,吓得晕死过去。水宏朗吞咽口水,低头朝旁边退去,被营兵拦住去路。
山黔先是不敢置信,盯着燕都尉的脸和眼睛求证撒谎的可能,只瞧见一片冰冷讥讽,心知事情败露,再看旁边的营兵赫然是荆北的营兵都统,便猜到钦差已经调来荆北兵马。
大事去矣。
山黔脑海中闪过四个大字,反而心平气和地放弃挣扎:“是我小瞧了钦差。”转而询问:“敢问钦差是何许人?”
燕都尉:“掌冀州军,勋上轻车都尉,授正四品忠武将军,大景六皇子!”
山黔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随即大笑:“败在大景储君的手里,山某荣幸。”
“放肆!”燕都尉厉声呵斥:“死到临头还鼓唇弄舌,挑拨东宫和六皇子的兄弟之情,动摇社稷、危害朝廷稳定,用意歹毒!给我打断他的腿!”恶狠狠地目光扫过一众官吏以及身边的荆北营兵,冷冷放话:“我看谁还敢拿储君说事!”
被目光扫过的人纷纷低头,思绪纷杂,直到山黔的惨叫划破寂静,吓得他们心惊肉跳,再不敢胡思乱想。
山黔还算条汉子,被活生生打断双腿也只惨叫一声,之后咬死牙关一声不吭,忍下绵密剧烈的疼痛。
燕都尉大手一挥:“全部拷起来!”
***
昌平公主府。
举着火把的兵马包围住公主府,前后门都有官兵把守,营兵分出一条道来,骑着高头大马的霍昭汶出现,旁边有人来问是否撞开公主府大门。
“好歹是大景嫡长公主,本王的亲姑姑,得给几分薄面。”霍昭汶:“去敲门。”
营兵听令,跑上前敲门。
里头的人早就透过门缝瞧见外面大量的兵马,吓得连滚带爬跑去禀告昌平。
正听着戏的昌平笑了声:“来了。请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大腿,和着戏曲的唱词:“雪夜秉烛审案卷,为黎民我怎敢苟安偷闲……”
霍昭汶下马,绕过前院中堂,来到后院的水榭楼台,隔着一池湖水,前方是戏台,正演着风靡两江的新戏,戏曲内容是一个四品官错判冤案,枉杀无辜,最后拨乱反正,大义灭亲,杀了主谋的表舅子、判相濡以沫的爱妻流放,在公堂之上自刎而死,血溅乌纱,还民公道。
昌平听到动静,倒了杯好茶:“坐。”抬眼看去,打量着霍昭汶:“我被流放两江时,你才出生,这还是我们姑侄头一次见面。”
霍昭汶撩开衣摆坐下:“我倒是希望一辈子不用来见您,至少不是以钦差的身份。”
昌平:“却是姑姑的不是。”
霍昭汶品着一两百金的好茶,四周围是随处可见的千金香云纱,珠翠垂帘、织金地毯和紫檀木制的桌椅就不用提了,他的皇子府都没一个被贬的公主府奢华。
他有些不解:“皇祖父和父皇待姑姑不薄,戴罪之身还能在两江享尽荣华,便是这公主府一隅随便拎出来哪样放到京都府都能称为奢靡……小六想不明白您还有什么不满?您还想要什么?”
昌平笑着看戏,没有丝毫被问罪的紧张,连霍昭汶都不知道她究竟哪来的底气,难道真不怕死?
“你问我不满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过得足够好?为什么都觉得太后和皇帝待我不薄?孤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当年盛宠,连八皇兄都不及我!你以为这一两百金的茶是好茶?当年在公主府,它连洗脚水都配不上!看那香云纱、南海珍珠垂帘,不过是堆积在府库里落灰的小玩意——我大景朝富有四海,我是中宫所出,唯一的嫡长公主,天下万民合该供养我!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空有才女之名,一个妾室和妾生子,我毒杀了又如何?生杀予夺,本就是孤与生俱来的权利!”
饶是生于皇权、长于皇权之下,高人一等的思想根深蒂固的霍昭汶也惊讶于昌平奴役万民、草菅人命的想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昌平冷笑:“你扪心自问,你信过吗?你们这些皇子王孙都是羽翼渐丰的雄鹰,野心勃勃,与生俱来的权利、地位怂恿着你们,去看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去争夺它,所以你们结党营私,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权利倾轧的时候就没想过枉死多少无辜?你享受着老三这些年的经营,挥霍着他利用两江科场舞弊挣来的钱和经营来的关系,帮助你在冀州军扎根,让你得以钦差的身份到两江、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枉死多少无辜的学子?多少百姓费尽十年二十年,好不容易供养出一个能够光耀门楣的学子,结果像只蚂蚁一样惨死你们争权夺利的斗争下?你替他们喊过冤吗?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霍昭汶握紧茶杯,既有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恼羞成怒,又有觉得昌平不知死活而心生嘲讽和厌恶。
“诡辩。”霍昭汶:“皇权斗争、官场是非,自古以来未曾停歇,追逐权利是人的本性,我劝不了别人向善,也没有背负他人作恶本性的善心。学子参加科考是为了当官,本质也是追逐权利,既然参与进来,自然必须承担出局的风险,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有可能面临的结果,和我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国法国法,国家法令,是为了规束最基本的作奸犯科,没有因作恶者获利便是犯罪的律法。我不犯法,何来同罪之说?”
霍昭汶犯下茶杯,抬眼看向昌平:“倒是姑姑以身犯法,千刀万剐怕不足以平民愤。”
昌平若有所思:“你比太子聪明。”
霍昭汶:“太子端方稳重,高瞻远瞩,更是御下有方,小六何德何能可与太子比拟?姑姑莫被偏爱迷了心眼,失去判断力才好。”
昌平笑得非常愉悦:“你还比他谨慎,不愧是皇兄中意的储君人选。”
霍昭汶语气很平静:“姑姑慎言。”
昌平看向戏台,声音也很平静:“可是小六,你杀不了我。”
霍昭汶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便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顿时脸色剧变,扭头瞪向昌平,似乎惊讶于她的心狠手辣。
所谓无毒不丈夫,她倒能与之媲美,还更胜三分。
抬手,霍昭汶低声一句:“带一路营兵前去……”看了眼昌平,他说道:“前去支援。”
那人点头,离开公主府赶回旅店回复来请求支援的暗卫,速速领一路营兵赶去采石场。
昌平唇角带笑:“是赵白鱼?”
霍昭汶虚心请教:“姑姑从哪里看出是赵白鱼?”
赵白鱼和昌平认亲后,老老实实缩了回去,连杨氏的案子都打发出去,还是刚才营兵来报昌平打算灭口采石场,提到请求支援的人是赵白鱼,霍昭汶方惊觉他既低估赵白鱼,还忽略了某些细节。
昌平:“平博典杀了三个潮商,理由是看见潮商和赵白鱼说话,透露了点牙行的阴私,今天有人来说是你到衙门报案,发现那三具埋在采石场附近的尸体,还提到有个小少年拿着老十的黄龙玉珏出面救你。我就想着,老十怎么掺和进来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管文滨算是老十的门生?”
寻遍洪州,只剩下一个赵白鱼。
“许以二品大官,鼓动管文滨查杨氏和潮商的案子,进而追查采石场,借此端了两江官场和我这公主府……背后主谋看似是你,实则处处都有赵白鱼上蹿下跳的影子。”昌平嘲弄地看向霍昭汶:“小六,你自诩黄雀,殊不知赵白鱼走在你前面,偶尔回头引导你向前走,他才是那只黄雀。”
但凡有点傲气的上位者都忍受不了被底下人愚弄的滋味,尤其是默认储君的霍昭汶。
霍昭汶面无表情:“循名责实,论功不论绩,是个好用的臣子就行。”
昌平讽笑不止。
而此时戏台正演到四品官被真正的罪犯和不知情的爱妻误导,错判无辜,受害者押赴刑场,人头落地,枉死者的亲人撞柱痛陈贪官污吏,那清正的四品官愕然,才意识到判错案子。
霎时妖风袭来,天地变色。
“碧血溅染我乌纱……草菅人命错杀善良……”
霍昭汶看向夜色,乌云滚滚,风雨欲来,两江的天变了。
***
江西筠州、抚州、虔州,江东江宁、宣州、信州等多个州府县官兵出动,或是闯进盐场,或是木场、采石场,将睡梦中的活人灭口,再放火烧死,做出失火假象。
因是离群索居之地,直到大火烧尽都没人发现。
与此同时,洪州府城郊外采石场。
胡和宜带来的一路营兵联合李得寿闯进采石场,监工率先走出:“什么人敢擅闯此地?”眼尖地发现李得寿,赶紧赔笑道:“原来是李总管,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
李得寿走出:“我做什么都要跟你说?”
监工自打嘴巴:“看小的糊涂!总管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办,尽管吩咐。”
“确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李得寿走近,监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下一刻就被掐住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断了气。“希望你能闭紧嘴巴,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要怪殿下。”
李得寿看向被黑暗和寂静笼罩的采石场,挥手冷酷说道:“不留一个活口!”
营兵听令,冲进采石场一边杀人一边放火,霎时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不少人警醒,逃过凶猛火势和营兵追杀,终于冲到采石场大门,以为生路将近,结果被骤然拔刀的胡和宜拦腰斩成两半。
后面逃过来的同伴见状惊恐惶然,转身纷纷四下逃散,又被其他营兵盯上。
他们手无寸铁,营兵无论是身手还是武器都胜过他们一截,更令人绝望的是越来越大的烈火,仿佛焚烧埋葬此地所有见不得人的脏污。
胡和宜提刀跟在逃命的人后面,李得寿负手而立,守在门口,没人能从他这里逃脱。
***
骑着快马狂奔至采石场,远远见到冲天火光,赵白鱼心生不祥,终于赶至门口就看到焚天灭地似的烈火蔓延整个山谷,绿木奇石都在熊熊烈火中发出哀嚎的声音,夹杂着困兽般的人们的惨叫,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赵白鱼眼里被火焰充斥着,那火焰从心口一路燃烧到四肢百骸,当他看到负手守在门口的李得寿时,那簇火焰‘轰’地一声燃烧到大脑。
骏马嘶鸣,前蹄高仰,骑术不好的赵白鱼强行勒马,马还没站稳时就迅速跳下,向前狂奔。
“来得正好。”李得寿见到赵白鱼便立即向前,“事到如今,也不必顾虑小郡王。死于天干物燥而起的大火中,谁能怪到殿下头上?”
言罢便一掌劈向赵白鱼,被魏伯格挡住。
“先了结你我二十年前的恩怨,再论其他。”
“你?”
李得寿早已不记得魏伯。
“可记得二十年前的洗髓丹?”
李得寿恍然大悟:“你还没死?”随即看向他身后的赵白鱼,脑中白光一闪,脸色骤变:“你们早知道身世的真相?便更留不得你们了!”
言罢,二人你来我往地过招,李得寿招式阴毒,曾跌落底层,又在险恶江湖中摸爬打滚过来的魏伯的招式也颇为狠辣。
一时之间,魏伯和李得寿打平手。
赵白鱼则趁势进入采石场,迎面而来是满脸惊恐的瘦小男子,身上还有被灼烧过的痕迹,他误以为赵白鱼和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眼球充血,带着玉石俱焚的仇恨冲过来。
赵白鱼不会在这时候多费口舌劝人冷静,而是迅速朝旁边躲开。
他跟着魏伯学过几招,后来闲暇时又让霍惊堂手把手教他一些擒拿招式,対付一两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侧身避开男子,举起手刀就准备劈下去,下一刻响起皮肉被刺穿的闷响,滚烫的鲜血泼洒至半空,还有几滴溅到赵白鱼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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