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72章
作者:木兮娘
漕运税务副使眼神锐利:“知道你算账本事强,但是有些话该烂死肚子里就烂死下去。”
小吏哆嗦了一下,低头回:“小的明白。”他该用黑话来说的。
如果赵白鱼在场,大约会惊讶他估算得太保守。
他算法是每艘船运载货物约一万两,而实际这些南来北往的船只会运载玉石、盐、茶甚至是黄金等珍贵之物,一艘船总价少说也是五到十万两。
当然并非每天的税收都这么高,这是因为漕运停了十几天的商船,全部累积到今天,确定无事才开漕运。
一年中至少有三百天胜钱日入账不到一万,但总的,也有四百近五百万两白银入账。
漕运税务副使:“我之前从殿下那里回来,叫你盯着郡王府……可有情况?”
小吏为难:“小郡王到底是西北战无不胜的将军……咱们的人离太近都被发现,被扭送到官府去了。不过!郡王府三条街开外的每个路口都有咱们的人死死盯着,保准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
三条街开外还敢担保苍蝇飞不过去?
漕运税务副使按着太阳穴艰难地说:“算了。不靠谱,我这心里不太安定,突突地跳着。不成,我得做两手准备——你赶紧将那些商船对应的货物总价和商人名字都给我,我去趟三司。”
小吏不解副使的焦急,只照做。
***
七十艘商船分别在府内七个码头停靠卸货,一直忙碌到暮色降临,码头不远处的小摊和酒楼客栈都支起灯笼,于寒风中伴着食物的热气大声叫卖,倒是生意兴隆。
船主不时大声呵斥:“快——搬快点!小心手脚!当心里头的货!那都是珍贵的宝物,损坏了一件两件,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码头纤夫吆喝着拉扯商船靠岸:“嗨!嗨哟嗨!嗨!”
便在这时,有一帮人穿过小摊、酒楼,飞快包围码头,七1八个船主虽受到惊吓,但多年来平安无事,早已有恃无恐,拨开人群冲到前面怒斥:“你们是什么人?”
“都商税务使赵白鱼!”
执火把的人群散开,身着官袍的赵白鱼从中间走出,看着船主笑说:“管漕运,收税的。”
话音一落,笑容一收,赵白鱼喝道:“把人全给我带回去!”
船主未动,他们身后卸货的人便向前一步,满脸地不服气。
赵白鱼眸色一沉:“怎么?想当乱党,违抗执行公务的朝廷命官?”
船主拦下后面的人,纷纷向前:“我们跟大人您走,但是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您眼下拦的是什么人的财路!”
赵白鱼温和一笑,像个只会拿笔而未见过血的书生:“不劳您多虑。”
“带走!”
***
相同的情况同时发生在其他六个码头,七十条船的货物被扣在码头,船主都被带回都商税务司,沉寂多年的后置房亮如白昼。
另一头,围观目睹船被扣、人被抓的小吏连滚带爬扣开五皇子府的大门,将此事告知。
彼时税务副使已将来意告知,闻言惊得站起:“果真出事了?我就知道那新任的税务使不是吃素的,他一直隐忍不发,留待时机,就等今日抓个现行!”
随即,他看向五皇子:“殿下,咱们赶紧出手,让户部给通关文凭,就说这批货已经在别处给了税。”
五皇子瞟他一眼:“还用你说?本王料到赵白鱼一上任必会找事,果不其然。还好早做两手准备,来人——”
五皇子门下参谋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五皇子示意税务副使把盒子拿走。
税务副使:“这是?”
五皇子闭眼,一副肉疼的表情,咬牙切齿:“塌房税!就说那批货都交了塌房税!”
所谓塌房税即商人长途运货,到地方后不能及时脱手,又付不起长期租赁大型漕船的钱,不能长期存放于船舱里,容易造成较大损失,于是由官府出面,在码头附近修建仓库,可将仓库租赁给商人存放货物。
商人可以选择在行船过程中交关税和胜钱,也可以选择将货物存放至仓库时,交足货物总价的百分之三税率,称为塌房税。
如果交了塌房税则不必交胜钱,反之交了胜钱便只需支付少量租赁仓库的钱,因此塌房税本质也是通关文凭。
税务副使闻言喜不自胜:“殿下未雨绸缪,聪明赛诸葛!”
“等等。”五皇子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吩咐几句:“今晚后写份折子参奏赵白鱼行事莽撞,还有玩忽职守,一连十数天没到岗位点卯。”
“卑下明白!”
目送税务副使离开,五皇子掩饰不住肉痛的表情,七万两白银没法进账不说,还得倒赔十万两!
赵白鱼啊赵白鱼,当真和他犯冲吗?
才到新衙门十几天就叫他破财。
人说破财消灾,怎么他破了财,没法消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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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漕船官船。
课税方式:关税+胜钱。
关税:按照船只重量过关卡时收费,类似现在的高速站收费。
胜钱:按照货物多少收税。
课税方式是我自己的设定,因为我查了很多资料都不太详细。
北宋商船课税叫胜钱,属于杂税,然后正税主要两种,叫过税和住税。住税就是对有店铺的商家收税,税率3%。过税就是对流通的货物收税,税率是货物总价的2%。
我查商船税,没有特别详细的资料,就结合北宋的收税方式和明清的收税方式设置成:商船货物运输税关税+胜钱。
关税收税不高,胜钱即货物总价的2%,占大头。
这个设定可以稍微了解下,和两江的案子有关。
2、
另外就是这个时代的官衙、朝官设置其实都是按照我剧情所需而设置,真实历史是,有些朝官和衙门并不是同时有的,有些是南宋才设置的,有些虽然都在北宋但是是不同时期设置的。
3、
塌房税是明清才有的,北宋没有。
北宋是商业税才刚起来的时代,初期不太完善,地方收税乱得一批,杂税也是乱七八糟的。
第53章
都税务司后置房。
火把明亮, 四周围都是着短打衫的成年男子,中间则是被带回来的七十名船主。
赵白鱼拿出他从京都府各个水门调来的账本, 翻开来看, 随口念出一个名字:“五百料的漕船交了四两关口税、三两过桥税,运的是一批总价八万的南诏玉石,按律需交一千六百两胜钱……还没交吧?”
那船主脸色难看,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没关系, 税交上来就成。
赵白鱼:“东南沉香、安南老山檀, 品质上佳……广州港来的漕船?装了三艘五百料的漕船, 算来这税得是那批南诏玉石的两倍。”
抬眼望向眼前这批商人, 他们脸色阴沉,却无几分惊惧, 俨然是有恃无恐的姿态。
赵白鱼忽地沉下脸色:“砚冰!”
砚冰出列:“大人有何吩咐?”
“备好笔墨纸砚和算盘, 请诸位今日把税都结清。本官亲自监督诸位把税交了,什么时候把税交齐,什么时候走!”
砚冰立即叫人从里屋搬出书桌、笔墨纸砚和算盘,坐下来,随意点了个船主:“您请过来把税结了吧。”
被点名的船主不动,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瞪着赵白鱼吭吭哧哧半天才说一句:“我要见你们漕运衙门的税务副使。”
赵白鱼上前, 疾言厉色:“堂堂五品朝廷命官比不得八品下差,不配喝令你交税不成?如今本官是奉旨办差, 依照国法亲自请你们交税,你们推三阻四,还得看人才肯交?你们因何而交税?是看陛下, 看朝廷和国法,还是看一个八品税务副使的脸面交税?!”
船主被质问得连连后退, 求救似地看向其他人,但赵白鱼挡在他面前。
“别看了,这里眼下是本官做主,就是陛下亲自到场也不能阻止本官依法办事!”赵白鱼拨弄手腕上的佛珠,语气冰冷:“早点把税交上来,早点离开,你们不希望货都烂在码头上吧。这耽搁一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四渠里,我都替你们肉疼。”
船主们双手垂在身侧,低头不语,颇有负隅顽抗、消极应对的意思。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白鱼动怒:“既如此,便耗着,看是本官先耐不住还是你们能眼睁睁看货物烂在码头那儿!”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赵大人好威风啊!下差在中庭便被您刚正不阿的声势震慑,如若不知实情,还以为您是什么不畏权贵的再世贤臣!”
人群分开,一个身着文官袍的中年男子走出,身后则跟着眼熟的小吏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此时风闻税务司闹出的动静而起夜匆匆赶来的刘都监从后门钻进来,一见这场面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仍然强忍恐惧之色挪到赵白鱼身侧,压低声音说:“大人,这位是五皇子府里的杨参谋,右后边那位就是咱们衙门里的税务副使。”
搬救兵来了?
果真消息灵通。
赵白鱼坦然自若:“杨参谋来此,是奉五皇子命令、还是借户部的名头来插手我漕运衙门的事?”
杨参谋冷笑了声:“赵大人小诸葛、小青天之名,卑下如雷贯耳,哪敢借什么名头以权压您?不过是五皇子风闻府里几个码头闹出大动静,怕影响京都民生,特遣卑下来看看罢了。”
环顾一圈,他问:“敢问大人,这是做什么?”
赵白鱼有所防备,到底是有些摸不透对方来路:“本官按律课税。”
“原是为这事?我当是为了什么,值得赵大人带人围了码头,还将这些商人都圈到税务司来,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是为了这事儿?”杨参谋啼笑皆非,装模作样地指着院里几十个商人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人赵大人是为国家、为朝廷办事,按律依法课税不是寻常事?亏你们当了几十年的商人,经常跟课税官吏打交道,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还能被青天大老爷吓成这副德行!”
院里几十个商人面面相觑,虽然杨参谋是为他们而来,但这番话说得他们云里雾里,猜不出杨参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参谋:“哎呀,你们忘了你们在户部这儿交了塌房税?租赁条子都盖了户部的章,就等你们落地发还,怎么被赵大人一吓就忘记这事儿了?”
塌房税是什么?
赵白鱼满心不解,但没表现出来,冷静地看着一众商人从紧张、惶惑到如释重负,脸上挂满轻松的笑容,同杨参谋拱手说笑。
刘都监在赵白鱼耳边解释何谓塌房税,赵白鱼心里一动,颇感惊奇,这种港口租赁货仓进而交税的方式倒有些像现代海运模式,没成想在商业萌芽的大景竟早就进化出该模式。
大景重视商业,商品经济繁荣,开创出前朝未有的最大规模的商业税,因是前所未有之举,商税有正税杂税之分,其中杂税繁杂,甚至出现不同省份、州府有不同的杂税名目现象,而赵白鱼到底是新官上任,看漏一些交税名目倒不奇怪。
漏了一个塌房税,反被抓住话柄,落了下乘,赵白鱼自然认输这一局。
杨参谋踱步到赵白鱼跟前,笑着说道:“赵大人当真是贤臣能吏,这刚走马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急着办大案,您就不歇歇吗?淮南大案时,您出尽风头,全身而退,过去不到半年您又干出惹眼的事儿,不累得慌吗?”
赵白鱼:“为百姓做事是我的崇高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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