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万人迷竟是我自己 狗血万人迷竟是我自己 第41章
作者:罗·浮
顾鸿渐没说什么,对他人目光的去留、情感的归属都有种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漠然。
只是偶尔,和这些人同处一片璀璨灯火下的他,会感到有些冷。
每当这时,他就会本能地将所有翻涌而上,不知名的情绪压抑下去。那时的他还太小了,无法辨明那些纷繁复杂,折磨着他的东西叫什么。
只知道这些被人类命名为情感的东西具备侵蚀性,会慢慢污染他用稚嫩的、初步的,对世界的认知构建起来的理性。
但曾经的他,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
顾鸿渐出生在一个隆冬腊月的季节,医院外北风呼啸、白雪飘飘,医院内宾朋齐聚、其乐融融。
私立高级医院的vip套房内,他刚刚生产完的母亲抱着他,目光似水温柔。
周围都是恭维的人,他的父亲也在这群人中,直到被医护提醒,他们才渐渐散去。父亲送完客,又回到病房,陪伴在妻儿身边。
那时他的出生是受到祝福的。
往后自他有意识起,顾鸿渐也总会听母亲说起那天的事,讲她当时有多高兴,婴儿期的他有多可爱,每天抱在怀里简直爱不释手。
“小鸿是妈妈最爱的宝贝,拿全世界和妈妈换,妈妈也不答应。”
听着母亲直白抒发喜悦的言语,生性内敛的顾鸿渐害羞地低下头。红晕透出薄薄的、娇嫩的面皮,一直烧到了瓷白瓷白的耳朵上。
那时尚且年幼的他没想到,那个说要看着他长大的母亲,会得癌症。
那么美丽温柔、那么端庄得体的妈妈,有一天也会离开他。顾鸿渐呆立在病床前,怎么也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他扑上去拉住母亲的手,像攥着沙一般紧紧握着。
可是,纵然他有万般不舍,伴随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不忍心看到病床上,被疾病折磨,无比痛苦的妈妈。
在母亲意识弥留之际,顾鸿渐轻轻握着母亲的手,懂事地说:
“妈妈在天上,一定会更幸福的。”
“那里不会生病,也不会痛。”
“妈妈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也会每天抬头探望您。”
顾夫人听了,目光却更悲伤了。
她的儿子永远都那么懂事,永远都在压抑自己。
“我多希望……你、你能……任性点……”
病榻上的美人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停止了心跳。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东西,是眼角滑落的泪珠。
顾鸿渐大恸,眼泪也如连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他很少哭,此前没有,此后更没有。
他踮起脚尖,抹去妈妈饱含落寞的眼泪。
顾夫人永远是精致优雅而美丽动人的,他要她走得也完美体面。
再后来,父亲结婚了,组建了新家庭。
小小的他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当晚,顾鸿渐趴在窗口眺望夜空,暗暗说:没关系,妈妈,有我一直记着您。
天边群星闪烁,年幼的孩童把这,当做是母亲对他的回应。
再后来,顾鸿渐一年年长大,也比一年年沉默。他不是完全不说话的,只是越来越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说。
——
回忆结束,十岁的顾鸿渐长出口气,将玻璃杯捧得更紧了。
不远处,年幼的弟弟看到他后,开始躁动起来,在方惠云身边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想要下地凑过来。
顾鸿渐有点不想面对他们。
虽然平常,他能面不改色地遵从父亲的意愿,做一名称职的哥哥。但今时今刻,他只想静静待着。
顾鸿渐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顾嘉禾身上挪开。然后不其然间,对上了一名少年人的视线。
少年生得高挑俊俏,漂亮招摇的五官在光影的晕染下,愈发熠熠生辉。
这人他也认识,是谢家老幺,谢思邈。
于是,在看到对方抬脚走过来后,他平静地问出了那句:“有事吗,小叔叔。”
对方的确如传闻中那样,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明明只有几面之缘,还是在小时候,但这丝毫不影响谢思邈的自来熟。
少年人的身形说不上宽厚,却足够在顾鸿渐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把光源阻隔在外。
顾鸿渐奇妙地松了口气。
至少,他不用夹在被光源笼罩的人们中间,而感到无所适从了。
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当谢思邈向他发出邀请时,顾鸿渐几乎毫不犹豫,在弟弟扑过来前,选择跟这么一位可被称为陌生的人走了。
然后他就看到谢思邈用三言两语,气哭了两个别人家爸妈的心肝宝贝。
顾鸿渐眼睁睁看着这俩没比谢思邈小几岁,发育也挺好、个高腿长的纨绔子弟哭唧唧跑着回去找妈妈,对谢思邈「欺男霸女」的行径感到无语。
偏偏始作俑者还转过脸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吗?有没有开心点?”
顾鸿渐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和这个危险的小叔叔保持距离。
对方却像是因为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而眼前一亮,拍着他的脑袋兴致勃勃说:“这才像小孩子嘛,何必总摆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呢。”
小顾同学再次一呆,想自己刚刚露出了什么表情吗。
看他呆头鹅的样子,谢思邈愈发喜欢,忍不住戳了戳他弧度尚且圆润的脸颊:“怎么笨笨的,你小时候明明看着还挺聪明啊,不过现在也很可爱就是了。”
“放心,以后有小叔叔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要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我。”
谢思邈手一挥,说得豪气干云,颇有率众马仔今夜冲冠一怒为红颜,决战铜锣湾的架势。
顾鸿渐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课本里教过的烽火戏诸侯。他觉得谢思邈此时,就跟昏聩的周幽王差不多。
偏偏谢思邈自得其乐,也不需要他给多少反应,就能把一出戏唱完。
他擅自摸出顾鸿渐兜里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然后还给他。
“受委屈了也是,打电话给我,知道吗?”月色下的少年笑吟吟说。
院子里,因为谢大魔王的出没而被清场了,静悄悄一片。不远处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依旧在传出阵阵笑语声。
顾鸿渐摸着带有谢思邈手心余温的机壳,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
越接触越能清晰地认识到,谢思邈和顾鸿渐先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永远能够在枯燥无聊的生活中发现乐趣,也永远有旺盛的热情和精力去追逐乐趣,这让他在有时候,看起来会更像个孩子。
但聪明如谢思邈,又总会知道该把控的度在哪里。虽然还处在冲动的年纪,却永远不会沉沦放纵在一样事物里。
可对像机器人一样,靠程序指令按部就班生活的小顾鸿渐来说,那是他从来没想过的生活方式。
那般随性张扬、自由肆意。
谢思邈所奉行的人生态度、处事原则,还有他迥异于常人,戏谑中带着些诡辩逻辑,却在有时偏偏还挺有道理的思维,都影响着顾鸿渐。
那时的谢思邈很有耐心,他对ai大变活人的剧本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愿意抱着顾鸿渐,掰开了揉碎了,给他细细讲述事物背后的逻辑框架。
当然,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然后再看着小孩满脸震撼的表情,哈哈大笑。
所有的体验对顾鸿渐来说新奇又刺激——那都是他没有见识过的奇妙世界。
对于顾鸿渐而言,谢思邈带领他看到的,都是五光十色、鲜艳夺目的。犹如小孩手里的万花筒,犹如繁华都市夜晚不断变幻的霓虹。
所以他和谢思邈混在一起,基本就是被牵着鼻子走。
虽然时常感到出乎意料,但顾鸿渐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
以至于差点忘了,他和谢思邈是不同的。
——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A市早早降下了第一场雪,玻璃窗上贴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为皑皑白雪所覆盖。
12月31日,顾鸿渐生辰当天,谢思邈早早把他召唤出来。
他们约在薛家那个度假山庄见,顾鸿渐裹得跟个球一样到时,谢思邈已经穿着身挺拔的马术服,在马场驰骋了。
他站在跨栏外,看谢思邈轻松驾驭马匹,做出几个高难度动作的矫健身姿,不禁目露欣羡。
山庄分两个大区,马场这一块靠近山林,在当初建造规划时,搭配远景设计成了北欧的童话小镇风。
A市年年下雪,每到冬季,一座座欧式建筑的拱顶上,都会覆盖厚厚的积雪。
远方山林栽植着四季常青的针叶松木,空气中的水分子与雪花结合,似薄雾般朦朦胧胧地弥漫开来。
天空是不见阳光的灰蓝色,虽然不是晴天,但也没有转坏的趋势。
整个马场冷色调的构图,搭配朦胧宁静的氛围,更如印象派的油画般。
而发现他后,驱马慢悠悠踱步过来的人,则像一位中世纪的少年贵族,穿梭时光而至。
谢思邈下马,问他吃过早餐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把将顾鸿渐抱上了马。
他个子还不够,踩不到马镫,而况谢思邈再乱来,也不会让年幼的初学者独自驾驭马匹。
他把顾鸿渐抱到身前,后背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教人夹紧马腹不掉下来的小窍门。
顾鸿渐绷着脸,谢思邈说什么都照做,竭力缓解紧张的情绪。
两人先从慢慢地走动开始适应,接着是小跑,再到快马奔驰。最后,谢思邈一扯缰绳,扬鞭抽了下马屁股。
枣红色毛发如绸缎的骏马当即嘶鸣一声,飞越过马场周遭的围栏。
大冷天负责值班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手也不揣了瞌睡也醒了,吓得连忙跑过来大喊:“危险!客人你们要去哪里!”
可他那两条腿,哪跑得过高头大马的四条腿,没几秒就被谢思邈甩没影了。
小顾鸿渐也呆住了,吃惊地张大眼,回头看谢思邈。
“你觉得刚刚那种按部就班的骑马有意思吗?”谢思邈问。
顾鸿渐茫然,他一个初学者,已经觉得很新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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