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 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 第75章
作者:云深雨沾衣
第87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六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二时, 高考成绩公布,几家欢喜几家忧。
高三各班班主任及年级主任早早来了学校,左手边放着电话, 右手边放着手机,面前摆着电脑, 屏幕上是荷市教育考试院官网高考成绩查询的主页面,手中拿着的是各班的考生信息。越临近十二点越心焦,恨不得一秒钟刷新两次页面。
考生及家长们的焦虑则更胜一筹, 从出分前一天晚上开始便心神不宁,甚至失眠, 既盼望着第二天快点来临, 又害怕那一刻来得太快, 而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当查分页面终于刷新出来的时候, 有的人迫不及待地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 点击查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查询结果, 而让父母代为察看;有的人盯着迟迟走不到头的进度条, 心提到嗓子眼,脸憋得红白交替, 当看到网页崩溃的提示时, 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干脆直接让同学帮忙查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可能会比亲自揭晓答案稍微不那么紧张一些……
老师们开始照着名单挨个打电话了,不愿意公布具体成绩的学生们也可以用“本科某一批次上线与否”作为回答。
自十六年前颁布禁炒“高考状元”禁令之后, 荷市没有一所高中再发布过类似“恭喜某某同学以xxx分荣获东省文/理科状元”的喜报,也再没有发生过明明是自己的成绩,考生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样的事。
虽然高考的热度之大,似乎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但归根到底与高考密切相关的其实只有考生,可以算上他们的家长,最多再加上学校。其他路人与媒体因为之前付出了关注,所以想要与考生分享喜悦,这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考生们有拒绝的权利。
有人会说,取得了成绩难道会不想与人分享心情吗?真的有人会拒绝被人赞扬吗?
是的。
要知道,高考状元不只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压力。受到的关注越多,身上承载的期望就越重。
进入了更高的学府,他们会发现状元的头衔这里比比皆是,在外面受到的追捧在这里溅不起一点水花,因为周围有太多优秀的人,他们的优秀在这里显得普普通通,两相比较之下难免产生心理落差,严重者甚至会怀疑自我,变得消沉,甚至变得抑郁。
另外,总有一种声音混在一片喝彩中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唱衰。这种另类的观点看似冷静分析,实际上内心有几分真诚只有发声者自己知道。
可能又有人会说,世界上不会只有一种声音,这是言论自由的时代,受得住多大的赞美,就要禁得住多深的诋毁。
但是无论是赞美还是诋毁,都不是考生们主动求取的。
考生们历经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秣马厉兵,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跃过龙门,奔向自己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挣来的,而不是谁的施舍。
他们还没有尝到生活的甜,却想要叫他们先吃过社会的苦?何其残忍!
少了“高考状元”这样的宣传噱头,很多商家及媒体人自然痛惜扼腕,甚至学校也比以往少了一项扩大知名度的手段,但是究其本质,还是为了考生着想。
至于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知”的学子们,此时也只能在亲友社区之间小范围的享受一下成为“别人家孩子”的快乐了。
一整天的时间,老师们将考生成绩整理统计汇报给年级主任,再由年级主任汇总出高分段人数,本科各批次上线率,以及与上一年情况的对比,再递送到校长面前。
第二天下午,学校的正副校长,行政班子成员,及高三级全体老师们在会议室召开了高考总结会。钱尔白作为教导主任参加了会议并发表了讲话。
今年二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本上线368人,二本上线605人,另外有两名同学通过自主招生分别进入了国家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学,高三(1)班甚至取得了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九十八的惊人成绩。
校长美滋滋地盯着成绩单,偷偷伸过脖子来跟钱尔白显摆,道:“小路啊,你看我们虽然名气不如三中,实力其实还是很强大的吧。”
钱尔白随意点了点头,不忍拆穿校长的幻想。他刚才通过卢六六已经知道了三中一本上线率为百分之五十,而二本上线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二,此时的三中校长已经准备好去省教育局接受表彰了。
会议结束,钱尔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学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学生们都在为了五天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而马不停蹄争分夺秒地复习着,他原计划要与张鸣,陈冉两个孩子聊一聊,现在也只能暂时搁置了。想到许梦瑶做之前说的事,他不禁为陈冉深深地担忧着。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卢六六看清门口的人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钱尔白也有些意外,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面孔苍白,刘海偏长的男生走了进来,借着关门的动作,他从门边的镜子里偷看了钱尔白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眼中下意识带着习惯性的怯懦。
这人正是陈冉。这人竟是陈冉!
钱尔白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男孩慢腾腾地走过来,然后站在桌前犹豫着措辞。
他没有出声催促,陈冉能够主动来找他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这个时候只需要耐心倾听就好,再多的反应可能就过了,反而会产生反作用。
过了好久,陈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钱尔白,道:“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
这些天里,他总是想起许梦瑶那天说的话,想着张鸣是不是真的还喜欢他,想着他的父亲是不是真的会失去理智。
他想把它当做一个女孩恶意的玩笑,但是当他发现张鸣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的方向时,他动摇了。而真正让他不敢不将这些“无稽之谈”重视起来的直接推手,是两天前他父亲的那通电话。
当时他刚刚洗完澡回来,手机因为充电就放在宿舍里。他一进门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果然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他的父亲。他心中一紧,刚想拨回去,对面便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咒骂,言辞之激烈全然不像一位父亲能说出口的话。
陈冉静静地等他骂完,然后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往都是这样的流程,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究竟是谁的错,他唯一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顺利了,可能是生气儿子妄想脱离他的控制惹怒了他,也可能是今天工作不顺心,电话里的男人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话,令陈冉后背汗毛直竖,他说:“听说被折断翅膀的雏鹰会飞得更高,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挂掉电话,陈冉依旧浑身哆嗦,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雏鹰,被人生生折断翅膀,丢下了山崖,他奋力地挥动着断掉的翅膀,却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他向山崖上看去,他的父亲眼中带着嘲讽和失望,嘴边沾着他翅膀上的血,冷冷地说:“原来是谣言啊,真遗憾。”
他在即将摔在山底之前终于从梦中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曾经断过的右腿又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虽然是梦,但更像是一个预警。他真的害怕了。
他想找许梦瑶问清楚,但是许梦瑶突然生病了,已经被她的爸妈接回家了。她的同学说她那天无缘无故地晕倒了,醒来以后就失忆了,谁也不认得,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个月以前。
他不相信,要来了许梦瑶的电话打过去,结果令他失望了,对方确实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她有说过那些话,也就更加不知道他高三那年会发生什么事。
他有些绝望,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尚学池,他甚至生出一种“水为什么不再深一点儿,这样跳下去的话就可以再也不用上来了”的想法。他一遍遍回想着许梦瑶说的话,企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路主任”。
这个人曾帮他挡过父亲的一脚,曾无数次地向他释放过善意,曾说过只要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找他。
于是,他像溺水之人紧紧抱住了这根浮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路主任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帮他多少,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孤注一掷,因为即使失败也不会更糟糕了。
陈冉捧着钱尔白倒给他的一杯热水,将从童年开始到现在,十多年来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断断续续地讲述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像是扒开伪装沉默与隐忍的外皮,又凿开厚厚的拿疼痛与谩骂铸造的冰冷的伤疤,露出那颗伤痕累累的内核,暴露在人前目光下。
他的声音起初平和冷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渐渐地,他开始颤抖起来,眼中不再是麻木不仁,他缓缓握紧了拳,指甲紧紧扣着掌心的肉,他开始袒露自己的脆弱。在钱尔白温柔如尚学池水般包容接纳一切的目光中,他终于泣不成声,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这一刻,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终于爆发了。
钱尔白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平静,他之前想过陈景峰可能会对陈冉施暴,但是却没想到一位父亲竟能丝毫不顾及血缘亲情,对待自己儿子比待仇人也不遑多让。
听着陈冉简单复述出来的那些画面,那些冰冷的话语,钱尔白都不敢去深想,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暴躁。
卢六六担忧地看着他波动个不停的意识海,问道:“宿主,需要情绪梳理吗?”
钱尔白拒绝了,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中戾气,把无声大哭的陈冉拉进怀里,抬手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拍了拍背。想到自己建立“爱与和平”时定下的规矩,他突然觉得这是在强人所难,面对暴力事件还能保持冷静,那是圣人境界。
但规矩已经定下,必须严格遵守。救援会是为了帮助受害者得到最及时有效的保护,个人的情绪就必须放在一边,虽然很难,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必要的前提。
陈冉发泄了一通,哭了一场,整个人比以往多了一丝生机。他看着路主任被自己的眼泪浸湿的西装,不由有些羞窘,他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弄脏了老师的衣服。”
钱尔白不在意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道:“不要紧,一件衣服罢了,你现在好过点了吗?”
陈冉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积压了多年的负面情绪虽然得到了发泄,但是想到未来的黑暗他又重新陷入了焦虑。
钱尔白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想过换一个监护人吗?”
陈冉猛地抬起头,看着钱尔白一脸震惊:“老师,你说什么?”
“你的妈妈自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你,也没有来看过你吗?”钱尔白问。
陈冉有些犹豫,半晌,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钱尔白看着卢六六调查到的信息,心中叹息。一个是为了保护儿子被丈夫威胁永远不许私下与儿子见面的母亲,一个是以为被妈妈抛弃失去一切依靠只能认命地活在地.狱里的儿子,在这两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中间夹着一个暴虐自私的骗子,形成了这出家庭的悲剧。
钱尔白不能直接告诉陈冉他妈妈的事,只能暗示他道:“那你有没有尝试着去联系过她呢?”
陈冉皱眉,继续摇头,他甚至都没有她的电话,怎么联系?但是路主任的话,唤起了他对母亲仅有的一丝记忆。
那是他三岁生日的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吹灭了蜡烛,然后把一枚心形的吊坠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来妈妈离开了,他的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某天发现他脖子上依旧带着那枚项链,怒吼着扯断了绳子扔出了窗外。他被吓坏了,也不敢哭,脖子被绳子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不一会儿就流下血来。
他的父亲消了气,看着他脖子上的伤有些愧疚,于是把门锁了出去给他买药。那时他家住着的是平房,窗口低矮,他从窗户跳下去,在树坑里捡回了项链,又从窗口爬了回去。为了不被父亲发现,他把它藏在了文具盒里,又压在了玩具箱的最下面。
后来搬家,他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是却舍不得那箱玩具,正好当时他的父亲心情比较好,也没说什么,直接把那箱玩具带上了。
他突然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到那枚项链,那是他的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钱尔白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道:“该吃饭了,走吧,我们边吃边聊。”
陈冉有些不好意思,但钱尔白已经打开了门,示意他跟上,他只好起身出去。
钱尔白看看他通红的双眼,从文件柜上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了他,道:“擦擦脸,外边风大。”
跟着钱尔白出了门,一路上钱尔白都走在他的左侧,替他有意无意挡着同学老师看过来的目光。
陈冉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影子,余光瞥见地上另一道影子始终紧挨着他的,即使被光分开,又很快聚拢过来,像是一为骑士,又像是一尊守护神,默默地陪着他的影子。
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若是他的监护人是路老师就好了。
两人在职工食堂吃过了晚餐,钱尔白又送陈冉回教室。他让陈冉先安心学习,有任何问题再来找他。
陈冉乖乖点头应下,却在当天晚上结束晚自习之后跑回了家。他想要找到她的妈妈留下的项链。
陈冉把玩具箱倒空,终于找到了那枚心形的吊坠,他拿着它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发现侧面有着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摇了摇,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沿着缝隙小心地摸索着,终于打开了那坠子,里面竟然放着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串数字,11位,像是一个电话号码。他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忍不住想着:这是不是妈妈的电话?
这时,玄关的门被打开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是他的父亲回来了?!
陈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掉灯,然后藏在门后站着,一动不敢动。
陈景峰把钥匙扔在茶几上,又去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似乎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陈冉依旧不敢松懈,他按住了自己的心脏,把呼吸声也放到最轻。直到他双脚都已经站麻了,才听得外边没了动静,透过门缝儿看见客厅的灯也关掉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往门口挪动。
他的头上冒出了汗,耳边全是心跳声,呼吸也变得紊乱。大门就在眼前了。
一个声音从右边的沙发上响起:“你终于肯出来了。”
陈冉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世界变得一片安静。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把手,却觉得离得他那么远。
第二天,钱尔白查晨读的时候没有看到陈冉,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陈冉的舍友说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宿舍,说是有急事必须要回趟家。
钱尔白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他让卢六六查一下陈冉的位置与情况,自己则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卢六六看着躺在地上脸颊肿起,嘴角带着血丝,眼圈乌青,身上全是青紫淤血的陈冉,不由得愤怒起来,这个陈景峰简直就是一个禽兽,根本不配为人父!
钱尔白面若寒霜,他跨上了摩托,一边朝陈冉家冲去,一边让卢六六通知了陈虎,陆飒三人,今天的考核就安排在陈冉家了,就算这三人今天考核全不过关,他也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陈冉不记得自己是被打晕了,还是自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上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尤其是胸口,连呼吸都疼得他眼泪直流。
他暂时爬不起来,就那样在地上躺着,他的父亲不知道是去上班了,还是回去睡觉了,外面静悄悄的,他也没办法出去看。
他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下贱,那个男人都不把他当儿子了,他却还把那人当父亲,他又不是哪吒,把这一身骨肉都剔下来还给那个男人,还能有神仙再给他做一副莲花的躯体。
他咧了咧嘴,故意感受着那密密匝匝分不清方位的疼痛,心想着:希望那男人这次把我的腿打断了,我这次一定选择三年!不过那男人怎么没送他去医院呢,难道这次改主意了?是想要他的命了?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昨天找到的那张字条,他摸了摸裤兜,吊坠还在,他松了口气,想起来昨天慌乱中被自己丢到花盆中的手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男人发现,希望没有吧,不然自己只会死得更快一点。
“吱呀——”卧室的门被推开,陈景峰走了进来。
他穿着皮鞋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儿子,不懈地撇了撇嘴,然后抬脚踢了踢陈冉的胳膊,道:“别装死,我给你检查过了,你的腿没断。想定我的罪,等下次吧。”
陈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胸口的剧痛令他眼前不由得一黑,他皱起眉,面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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