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 小傻子 第45章

　　往事浮光掠影般的飘上心头，克制如苏浅易也难免失态。

　　张婶本来想说病房里的人自己晕倒了，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是好心把人送到了医院，希望不要遇到碰瓷的。但眼前眉眼清俊极好看的小伙子朝她望来时好像有点难过，嘴利如她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苏浅易很快收敛心神，他用平静又克制的和张婶说话，问怎么回事。

　　张婶找回神智，噼里啪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谢景安莫名出现在永巷，又莫名晕倒后，苏浅易心蓦然一跳，有些心惊还有些不安。

　　看到张婶王伯这些人，他就应该想到谢景安也许是遇到他们才会晕倒。

　　苏浅易诚心感谢了他们一番，张婶挥了挥手，人没事他们也该离开了。

　　走到拐角，张婶回头看了眼站在走廊处的苏浅易，一旁的王伯道：“看什么？”

　　张婶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回头。

　　苏浅易等人都走了才去病房。

　　病房内谢景安面色苍白、沉沉得睡着，苏浅易抚摸过他紧皱的眉头。

　　他不知道谢景安是不是因为遇到了张婶他们，所以才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坐在病房里，苏浅易有些恍然，他在想如果谢景安有了上辈子的回忆呢。认真考虑了一番，他其实并不希望谢景安记得那些。

　　上辈子的日子太苦，他一个人记得就好，谢景安，谢景安只要好好过这辈子多好。

　　两人一起记得是好事，但他有点舍不得。

　　不知道在病房里呆了多久，中途护士来换了两瓶水。这期间谢景安的眉头一直皱着，怎么抚都抚不平。

　　苏浅易又一次抓住谢景安微凉的手时，他的呼吸突然浓重了起来。苏浅易俯身，只见谢景安像是在做噩梦一般，眼睛紧紧闭着，满脸不安，嘴里还在说着莫名的话。

　　苏浅易死死抓着他的手，不停地低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谢景安猛然睁开眼，他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悲伤、不知所措，人醒了又似乎没醒，就那么茫然着不知今夕何夕。

　　苏浅易微微一顿，想要喊出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里。

　　谢景安眨着眼睛，苏浅易的面容终于落进了他那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眸中。他微微睁大了眼，慢慢平息下来的呼吸声瞬间又急促起来。他想要抬手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手刚动却发现了被禁锢的力量。

　　谢景安垂眸，看到了两人相互交握的双手。

　　十指温热的，有力道的交握着。

　　苏浅易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谢景安没有抬头，他眼圈微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浅易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叫来护士给拔针。

　　针头从血管抽出的疼痛感让谢景安再一次确认眼前的一切真实存在，等护士离开后，苏浅易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他终于抬起了头。

　　苏浅易坐在床边，两人离得很近，谢景安的脑子一片混乱，脑子的画面一会儿是现在一会儿是头疼欲裂时响起的往日。

　　苏浅易看他这模样，便伸手把人抱住，他喊着谢景安的名字。

　　谢景安缓缓伸出手回抱他，他张了张嘴，几次后，声音暗哑地说：“苏浅易，我不想呆在这里。”医院对他来说是个悲伤的地方，容易让他想到以前。

　　苏浅易退开一点看着他温声问道：“头还疼不疼？”

　　谢景安摇了摇头，昏迷前的头疼到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觉。可脑海中多出的那段记忆又明晃晃地提醒着他，那并不是幻觉。

　　苏浅易见他真没事，便找到医生说明情况。实话实说，他也不喜欢医院。

　　医生也没检查出谢景安昏迷的缘由，只说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后要多多注意。苏浅易认真记下医生叮嘱的事项，给谢景安办理了出院，然后带着他去了酒店。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放心谢景安回学校。

　　直到到了酒店的房间，苏浅易都一直很镇定、平静。

　　两人坐在沙发上，苏浅易问要不要洗澡，谢景安摇头，他望着苏浅易，动了动嘴唇，很轻地说：“苏浅易，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难过的梦……”

　　其实他心里已经很确定那不是梦。他只是在想，苏浅易是不是也知道那些，所以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们之间的额他们相恋的会那么容易……

　　“我曾经也做过梦。”镇定到极致的人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苏浅易把谢景安摁在自己的怀里，他道：“我先给你讲讲那个梦好不好……”

　　看似询问，他却并没有给人否认的机会，直接开始了讲述。

　　他曾无数次回忆过那些往事，梦里的一点一滴都被牢牢记在心里。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同人说过，现在说起来已经很平静了。

　　谢景安的身体随着他的低语声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苏浅易讲述的正是他脑海里多出的记忆。那曾经真的发生过又被他们陆续想起的记忆。

　　他拥抱着苏浅易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把人就这样揉进身体里一般。

　　他不怕死，但他死的并不安稳，他挂念担忧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浅易。他怕这人过得不好，怕他被人欺负。

　　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偷偷看过苏浅易几次。

　　在看到苏浅易认认真真蹲在路口等他时，他甚至起过坏心思，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苏浅易带走。带在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好。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留这人一人在柳巷，闭眼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他做了自己能力范围内所有安排，可人心是最不可被算计的东西，他不知道柳巷那些人能包容苏浅易多久，他也不知道人心变了后，犹如稚子的人会不会被人骗得没地方住。

　　苏浅易的故事讲述的很快，最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在谢景安离开后的一年多，他也得了病，没过多久就跟着离开了。

　　谢景安听闻这话闭了闭眼，眼中的液体有些控制不住的落下。他知道苏浅易在说谎，他不想让自己难过，所以美化了一些事情。

　　但苏浅易不知道，他对上辈子的记忆并不只停留在闭眼。

　　这世上真有魂魄之说，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他去世后一直徘徊在柳巷，他知道苏浅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在他走后，也只是过着吃饱肚子的日子，邻居心地善良但也不可能像他那样照顾苏浅易，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怎么知道享受生活呢。

　　他跟在苏浅易身边，无数次听他小声念叨着他的名字，受了委屈也只会喊他的名字，苏浅易喜欢跑到街头认真地等天降大雪。

　　就好像念叨久了等久了，他们真的会在大雪天重逢。

　　他自然也知道苏浅易把柳絮当成大雪追逐中出了车祸，那时他就在旁边。他喊人救命但没人听到，他想捂住苏浅易流血的伤口，可他的手只能无数次穿过苏浅易的身体。

　　他无能为力，甚至连掉眼泪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停地伸手想把苏浅易拉起，一次又一次做着无用功，不知疲倦。

　　有那么一刻，他心底升出无限恨意，他恨自己为什么把苏浅易一人留下，明明知道他也会害怕，也会担心。

　　他的周围一片漆黑，视线范围内一片血红，除了苏浅易身上的血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微微愣了下，声音很熟悉，像苏浅易。

　　他抬头，莫名的黑暗中顺着声音亮起了一束浅浅的光，他不由地顺着声音走。

　　一脚落空，心底一惊，睁眼发现自己在医院，而被他挂在心尖的人正握着他的手满眼担忧。

　　曾经和现在的记忆交叉着汹涌而来，冲刷着他的灵魂。

　　一时间，谢景安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处在什么样的时空中。

　　——

　　感受到胸前的湿意，苏浅易退开，他伸手拂去谢景安眼角的眼泪。

　　眼泪温热却莫名烫手，谢景安眼底的悲伤差点把人淹没。

　　苏浅易在他眼角印下一吻，然后他说：“你没有食言，我等到了你回来。”

　　谢景安吸了吸鼻子，人哭的时候很难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苏浅易又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想起那些。”

　　谢景安疑惑，苏浅易：“万一你钻牛角尖，以为我是为了感激你才和你在一起的怎么办？”

　　谢景安微愣，然后摇头，他张嘴想要开口生活他不会多想，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的事，很难用单独的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是不可避免的，从亲情转变成爱情也好，由感情转变成喜欢也罢，最终结果总归是相互喜欢。

　　“醒来后我时常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我再次遇到你，和你接触，我还是会喜欢上你。”

　　“发生过的一切没办法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行为。”苏浅易望着谢景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我未来会爱你，于是我接近你、追求你，我们恋爱、拥抱，见证彼此的感情一点一点变深。所以，不要瞎胡想。”

　　话说到这里，苏浅易脸上流露出一丝忐忑不安。

　　谢景安忙摇头。

　　悲伤还在，但因为这些话浅淡了不少。

　　苏浅易又一次亲了亲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对他来说人生重来的意义，除了改变悲戚的命运，其余便是他知道谢景安站在未来的光里等他，而他享受着命运带来的奇迹，他没有贪婪一步跨到谢景安身边，而是如同普通人那样，一步一步朝着光靠近。

　　他不会否认爱情需要契机，哪怕他们之间的契机不一样。

　　可就算多了一次生命，他对一些事了如指掌，但他们恋爱之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以后谢景安回想起两人的相爱之路，也只会想到他们也是慢慢走过来的。

第49章

　　未来

　　哭过, 因为身边喜欢的人还在，心虽然还会有闷闷之感, 但伤心难过的情绪会一点一点被抽离, 最终会归于平静。

　　谢景安现在就是这样，他在苏浅易怀中恢复平静。

　　情绪恢复后，他去浴室洗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眼圈泛肿泛红，脸颊满是泪痕……总之不是很好看的样子。谢景安伸手使劲儿在脸上揉了揉，然后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下。笑容很勉强，他的嘴角又缓缓耷拉下去。

　　以前的事在这辈子并没有发生, 他和苏浅易现在的感情这么好, 眼见着两人有着美好的未来,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可记起了以前, 想到上辈子两人的结局, 心情难免沉重。他心里清楚，他不会把过去带入现在的生活，那是自寻烦恼。但他也知道，那是没办法被遗忘的过去, 应当被他们记在心底。

　　对比之下就会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好, 值得他们珍惜。

　　笑不出就笑不出吧, 在苏浅易面前他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谢景安很快洗好澡，他包裹着浴巾走了出去。

　　苏浅易已经把床整理了下，两人就躺在床上说话。

　　谢景安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浅易嗯了声：“也好，就当是做了个全身检查。”

　　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便躺在床上低声聊天。谢景安想到上辈子苏浅易所遭受的一切就难受心酸, 又想到网上最近种种有关苏家的事, 难免心惊肉跳，明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些苏家的事。

　　苏浅易低声同他说起自己重生以来做过的事，这些话以前没人可说，现在有了倾听之人，说起来心底蓦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人分享秘密确实令人愉快。

　　事情已经发生且已经得到了解决，将要发生的灾难都提前规避掉了，可谢景安仍旧气愤不已，如果不是那些糟心事，上辈子苏浅易原本不会过的那么凄惨。

　　他有才华，有能力，哪怕是头部没有受伤，也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但种种事情揉加在一起，就变成一个只有他见过的懵懂无知的苏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