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逆徒疯魔后 穿到逆徒疯魔后 第50章

作者:刘狗花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那晶莹剔透的雪覆满了山岭, 映在他的眼中, 一如若干年前, 沈摇光远远看着那座山,映在他眼中的一片超然无尘的洁白。

  那片无暇的白色,在此后的许多年中,几乎成了商骜的信仰。

  这信仰驱使着他,即便那时不过是个修为平庸的普通修士,也在沈摇光脱身不得时,主动请缨前往那里除妖。

  那妖祟凶悍狠辣,几乎断送了商骜的半条命,可在他浑身染血,几乎倒下时,却又看到了面前那成片连绵的、晶莹干净的洁白。

  那信仰使得他从泥血中爬起来,顾不得浑身脏污的血,却要用衣摆擦干净双手,捧起一捧干净的雪来,护进怀中,用自己最后一点真气存住它,让它在千里迢迢、出现在沈摇光面前时,仍旧是晶莹的、冰凉的、一如当时映照在他眼中的模样。

  商骜直到现在都记得沈摇光看到那捧雪时的眼神。

  那眼神,也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一路拿半条命护送着一捧雪的意义,就是如此。

  他想看雪,他去不了,自己便带回来,给他看。也正因如此,当众鬼修要在鄞都的废墟上重建鄞都时,他却将鄞都城迁到了地处高寒、终年白雪不化的九天山。

  那一日,他记了许多年,却从未想到……把一切都忘记了的沈摇光,竟然也还记得。

  他甚至仅仅因着那捧雪,便记住了这座山的模样。

  许久,商骜的眼睛似是被那片雪山刺痛了,有点酸涩,又有点烫。

  他转回了目光,此时,沈摇光已经在摇晃的马车上睡着了。

  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沈摇光此时已入了梦乡。在他的梦中,是像广寒糕一样温热的白雪,像是被谁的胸膛焐热的一样。

  ——

  沈摇光与商骜抵达白云观时,已是十余天之后了。

  白云观地处沧溟州,沧溟州靠海,常年温暖潮湿。即便已然到了秋日,沈摇光却也不用再穿狐裘,只换了一件稍厚实些的大氅。

  这日,白云观前出现了众人侧目的一幕。

  沧溟州最为人杰地灵的仙山太玄山前,一辆马车粼粼地上了山。那山前的路上向来是不许行车的,可这马车却如入无人之境。

  分明是一辆再寻常不过的、凡人使的车骑,却浩浩荡荡由上百人护送着。若是近看,便可见那护送车马的分明不是人,而是形容可怖,死气沉沉的鬼修。

  而在山路的尽头,高耸入云的石阶前,已有白云观的弟子列阵迎接了。

  沈摇光下车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白云观古拙高耸的山门前,排列站着数百个白云观的弟子。而在阶梯的正中,竟以白云观观主澄玄子为首,立着好几个大宗门的掌门。

  缥缈山庄的池修年,玉女宫的凌嬅,大愿寺的五蕴大师……还有他的师妹,上清宗的浅霜。

  他记忆中的浅霜,还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她是他父亲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原是宗中大能的亲眷,家世显赫,天资过人,性格也比旁人要单纯活泼些。

  她生得漂亮,本是一张珠圆玉润的脸,显得那双圆眼灵动又可爱,而今却显得消瘦了不少。更让沈摇光未曾想到的,是她而今墨发高高束进道冠之中,身上逶迤的白袍,竟是宗主的制式。

  二人四目相接,沈摇光看见浅霜的眼微微红了起来。

  可许是碍于商骜在侧,浅霜并未轻举妄动,仍旧端站在原处。而作为东道之主的澄玄子,此时已然大步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朝着商骜和沈摇光依次行礼。

  “九君与仙尊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老夫有失远迎呐!”澄玄子道。

  从前,即便沈摇光再声名远扬,在这众位宗门之主面前都是晚辈,从来都是他向他们行礼的道理。澄玄子此举让沈摇光颇有些不习惯,连忙上前,托住了澄玄子的胳膊。

  “观主折煞晚辈,合该晚辈向您见礼才是。”沈摇光道。

  可澄玄子却像是在怕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商骜,继而朝他笑着,仍旧朝他恭敬地行过一礼,才直起身来。

  “仙尊一路车马,可累了吧?”澄玄子道。“快请进山门吧。”

  说着,他便往旁侧让了让,想让沈摇光先行。

  沈摇光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莫说各个宗门的长老一同立在山门前迎接,又将主位让给他请他先行,看着澄玄子老态龙钟的脸,沈摇光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般僭越、不恭敬的举动来。

  倒是旁边的商骜,目不斜视,理都没理澄玄子一句,便大步踏进了山门。

  “走吧。”他说。“累了便去歇息。”

  沈摇光顿了顿,看向了旁边的澄玄子。

  澄玄子仍旧恭敬地朝沈摇光笑着。

  虽说接触不多,但同为修真界大宗门的人,沈摇光对澄玄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位前辈,天资平庸,却道心稳固,从来都是修真界为之称道的、坚韧踏实的修士。而这样的天资和经历,也使得这位前辈在各大宗门之主中显得有些庸碌懦弱,行事举动向来小心,生怕出一点差池。

  沈摇光虽不敢苟同,却也尊重理解他。而今商骜在此,这位前辈恐怕有诸多顾虑,今年的三界祝礼又由白云观举办,想来他怕出意外,故而对商骜毕恭毕敬。

  “观主请吧,您这般客气,晚辈也不敢逾越了。”沈摇光道。

  澄玄子这才动了身,却仍是恭敬地走在沈摇光身侧。

  身后不远处,沈摇光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嗤。

  他回头,便见发出那声音的正是凌嬅。

  她一身黑白道袍,身姿高挑挺拔。那双丹凤眼生得凌厉又娇媚,但目光却偏偏是冷厉的。她不施粉黛,唇色显得淡些,薄而锋利,在那双凉薄的眼下显出几分刻薄的味道。

  玉女宫千年以来便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宗门祖训从来都是利落严格的。作为玉女宫的宫主,凌嬅也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修为高深、性格古怪,不好相处。

  但沈摇光却也知道,不过表象如此罢了。

  她向来都是个爽利干脆的性格,不喜曲意逢迎,便显得性格不好。但她为人却是一等一的良善,行侠仗义,从不含糊。

  不过,修真界中却也流传着另外一桩八卦密辛。

  便是凌嬅年少而慕少艾时,便倾心于沈摇光的父亲。可襄王有情神女无梦,当时作为修真界万千女子春闺梦里人的玄清真人对她无半点情谊。

  当年的凌嬅也曾追着玄清真人的脚步,几乎踏遍了天下,可到头来,却眼睁睁地看着玄清真人与旁人结成道侣。

  自那之后,凌嬅便冰雪封心,成了而今这副刻薄寡恩的模样。

  沈摇光知道,这些也不过全是传闻罢了。玉女宫中没有男子,女修如云,落在某些男子眼中便不问修为高低,只剩下风流韵事。

  凌嬅暗恋过他父亲似是确有其事,但因此而断情绝爱,甚至刻薄于他,都是没有的。

  甚至,爱屋及乌,自他幼时,凌嬅便似乎对他就比旁人要宽容几分。

  沈摇光的目光又看向了她身侧。

  旁边,一袭袈裟宝衣的,正是大愿寺的五蕴大师。

  感受到他的目光,五蕴大师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一手握着念珠,一手合十,冲他点了点头,无声地念了一句法号。

  这是从前他们见面时,再寻常不过的礼节了,可沈摇光心中,却难免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总算……多日以来,他像是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世界中一般。

  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又落在了旁侧的浅霜身上。

  浅霜不动声色,袖下的手却微微一动,手指一抬,冲他比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自幼约定俗成的暗号了,是邀他一会待到诸事结束后,私下见面的意思。

第47章

  沈摇光的双眼不由得有些发烫。

  多日以来, 他竟终于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从前他只觉山门之中数年如一日的无趣,却不想一日沧海桑田,山河轮转, 他流落在外, 要这般辗转多日,才终于见得到宗门之中的故人。

  他的目光默默地对上浅霜的眼神,微微停了停,便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去。

  可就在他刚转回目光时,便正撞上商骜回头看他的双眼。

  沈摇光吓了一跳。

  那双眼凉冰冰的, 像是有沈摇光看不懂的情绪, 又像是沈摇光自己心里不安, 故而心虚所致。

  沈摇光顿了顿, 便见商骜慢下脚步, 直等他走上前来, 才低声问道。

  “怎么, 是累了?”

  “璇玑仙尊向来金尊玉贵,车马劳顿,自然是支撑不住的。不如再将三界盛会往后拖延几日吧?也好让璇玑仙尊好好歇息一番。”

  旁侧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摇光侧目看去, 便见那人正是澄玄子之子李怀真。

  李怀真比他还小两岁,只可惜继承了他父亲平庸的资质, 即便堆了再多的资源灵药,也直到四十来岁上才得成金丹,故而如今的容貌看上去比沈摇光年长了一辈。

  他对沈摇光说话也从来都喜欢夹枪带棒。

  似是在他这种一步一个脚印、艰难修成正果的人眼里,沈摇光这样天道垂怜的人的道心总有不少杂质,归根结底不过是走捷径才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年少时便喜欢与沈摇光比较, 可沈摇光筑基了他还在炼气, 沈摇光结丹了他也仍在炼气。沈摇光惯常宽容, 对他这般言行也并不放在眼中。

  不过,眼下三界盛会推迟,各个宗门的掌门宗主又纡尊降贵的到山门外迎接商骜,恐怕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不快的。可有商骜在此,他们不会多言,也就只有李怀真这样的人会在此时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了。

  倒是旁边的池修年闻言,笑了笑,替沈摇光打圆场道:“怀真真会说笑。仙尊从来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最是守礼守时。你若真说替他拖延祝礼时间的话,可不教他惶恐?”

  “自是不必惶恐的。”李怀真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商骜一眼,语气尊敬,但说出的话却不对味道。

  “有商九君在此,仙尊自然不必顾忌这些琐事。”

  池修年听得直皱眉头。

  沈摇光淡淡扫了李怀真一眼,便见他虽侍立在旁侧,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倨傲而讥诮的。

  也是,恐怕连李怀真自己都没想过,会有沈摇光跌落神坛这样的好事。

  沈摇光收回目光,便见商骜看不都没看李怀真一眼。

  沈摇光对旁侧的几位长辈笑了笑,继而说:“倒算不得劳累,只是……难得见浅师妹一面,思念心切,故而有些忘形了。”

  “仙尊向来是念旧的,这一点倒是同玄清上神如出一辙啊!”澄玄子在旁边赞道。

  沈摇光道了句谬赞,双眼却仍是看着商骜的。

  他知道,他师妹方才与他比暗号,便就是想避开商骜的视线,想必是对他极不信任,担心他被商骜软禁。

  但沈摇光却知,实情恐怕与他师妹所猜测的全然不同。与其欺瞒商骜,倒不如同他直言,能免去许多猜忌与麻烦。

  果然,商骜听见这话,目光在他和浅霜之间逡巡了一圈,迟疑片刻,似在思考。

  继而,他对沈摇光说道。

  “师尊要与浅师叔叙旧?”他问。

  沈摇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