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逆徒疯魔后 穿到逆徒疯魔后 第73章
作者:刘狗花
而商骜站在一旁。
他一时不知自己是冷眼旁观,还是生性便是这样凉薄。总之,他看着在场弟子们群情激昂,满脸动容的模样,却感觉不到半点共情。
只是,他的目光也像那些人一样,被沈摇光吸引住了。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世界生来便是污浊的,所有的人,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市井草民,生来便是在这污浊的泥潭里打滚求生,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从里到外。
可偏偏就有这样一个人,光风霁月,比金乌还要明亮。
他像是生来便不在凡间,而是在天上的。
这样干净夺目的人,刺得他眼睛都在痛,却又移不开。一时间,商骜在想,这样的人,合该是讨厌的吧?
他这样干净,一定连老天爷都是嫉妒他的。
——
很快,沈摇光便被他师兄唤去了。
他师兄方守行,正是上清宗如今的宗主。当年他被沈摇光推上宗主之位时,便是百般推诿,希望沈摇光亲自子承父业。可沈摇光偏偏是个不愿意管事的懒怠性子,他便也没有办法了。
这次,沈摇光难得插手了宗门事务,没多久便传到了方守行的耳中。方守行惊喜异常,很快便将沈摇光唤了去,笑着赞道:“偏你懒惰,却又是这样端方的性子。你看看,三言两语,而今整个勖励堂中,谁不称赞你璇玑仙尊高风亮节?”
他比沈摇光大了两百多岁,而今也是美髯飘飘的中年人模样了。听他这样说,沈摇光摇了摇头,淡淡道:“身外之名而已,全是为了我那个弟子。”
“也幸亏是你。”方守行说。“勖励堂中的积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你今日处事,非但拔除了其中的蛀虫,而今也好好震慑了他们一番。来报我的人都说啦,说不过短短一日,勖励堂中风气一新,便是堂中那些弟子们,都勤勉了不少呢!”
沈摇光闻言没有言语,他也实是没把这些放在眼中。
他只是说实话罢了,那些弟子要听便听,不愿听的话,他也懒怠多管。
“不过,你如今既已开关收徒,膝下这般单薄也说不过去。”方守行说。“内门外门之中,不如我做主,为你挑上几个徒弟,也不至于只有那一个五灵根的孩子呀?”
听见这话,沈摇光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一个他都教不过来,还要那么多做什么?
“不必了。”他说。“我本就是一时兴起,这孩子安静,人若多了,难免又要吵闹。”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说到他,我还真有一事要求师兄。”
“什么求不求的,这上清宗不本来就是你的?你但说无妨。”方守行笑道。
便见沈摇光思索片刻,说到。
“新弟子修炼,上品与极品灵石是不是太过了?”他说。“我手中只有这些,想从宗门的账上至取一些下品与中品的灵石,给我弟子修炼所用。”
第72章
于是, 这天晚上,商骜便收到了沈摇光替他准备的功法和灵石。
“你原比旁人天资低些,想要有所进益, 便需比旁人多下一番功夫。”沈摇光告诉他。
商骜接过那功法,便见是与勖励堂中所用不同的秘籍。对于这些功法秘籍, 他尚且知之尚少, 这本秘籍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
就听沈摇光接着说道:“这几日我遍寻功法秘籍,比较下来, 这本是最适合五灵根的。你拿去先用以修炼,便用这些灵石尝试,每日放课后来我这里,有什么疑问,我给你解答。”
商骜手中的那袋灵石比今日勖励堂中原想用来孝敬沈摇光的还要多, 拿起来沉甸甸的。
“弟子多谢师尊。”商骜俯身谢道。“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就听沈摇光淡淡说道:“自是不必。你回去先看, 明日再来, 我给你讲解。”
商骜应是。
“还有。”沈摇光想了想,接着说道。“今日之事,日后不要再有。”
“弟子知错。”商骜说。“丢了点青峰的颜面, 是弟子该死。”
却见沈摇光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颜面。”他说。“这两个字,你日后不要再提。”
商骜抬头看向他。
“这样的虚物,随旁人说, 可若你也纠缠于此, 那便是愚钝。”沈摇光说。“我是说,日后不要再这样任人欺凌, 一味做个没有骨头的善人。”
这倒是商骜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
没有骨头的善人?旁人只会说他是不会叫的狗, 是咬人一口就会要了性命的毒蛇。
许是他的戏做得太好了吧, 不仅将勖励堂的人也骗过了,还将他这位不问世事的师尊骗到了。
却听他师尊接着说道。
“前些日没有想到这些,也是为师的失察。”他说。“你也不必多想,这些事,我此后慢慢教你。”
商骜看向他,便见他已然拿起了桌上的书册,在灯下缓缓翻了起来。
灯光镀在他恍若天人的面上,让商骜一时间有些失神。
或许,也是在他短暂的生命之中,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不是没有过先生,在皇宫中时,有三五个大儒围着他教。但那些人,不是被逼无奈敷衍了事,就是阿谀媚上恨不得拿他当祖宗,商骜从来也以为,师徒之间,就是这样。
他从没见过这样强大却平和,冷淡中带着众生平等的温柔的人。他尽职尽责,即便没有半分情谊和故旧,也尽他全力,思虑周全。
更好笑的是……他居然会换到他的位置去替他想,还让他不要多思。
商骜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像是处心积虑的小豺狼,竟误打误撞钻进了暖绒堆里,被忽然间软绵绵地簇拥进去了。
本不该是这样的。
商骜愣愣地抬头看着沈摇光。
他从小就讨厌任何看上去光明、干净、道貌岸然的东西,因为它们都是虚假的,却又像是一面镜子,随时告诉商骜,他本人是多污浊。
镜子越干净,便越显得他脏。
他合该讨厌的,污糟茧蛹中钻出来的丑陋飞蛾,怎么会喜欢明媚光亮的火焰呢?
——
这天夜里,厚厚的一本秘籍,即便一知半解,商骜也将它全本读完,甚至几乎背诵了下来。
而待他合上秘籍时,天际已然泛起了绒绒的白。
商骜透过窗子,正好能看见沈摇光黑沉一片的窗子。
虽说他每每看到沈摇光,都会不自觉地失一下神,但若沈摇光不在面前,他的脑子便是清醒的。
商骜看着那扇窗,沉思片刻,并未回床榻上休息,而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去了点青峰角落里的东厨。
东厨许久未用,但上清宗的道童们却会定期送来新鲜的食材,以备仙尊偶尔兴起。商骜点起东厨里的蜡烛,便很快从食材中翻出了些青菜和鲜肉,又去点燃了灶膛里的炉火。
他自是没学过做饭的,这些年来唯一的经验,就是在躲避追杀的、饥饿寒冷的夜晚,将他哆哆嗦嗦拧掉脑袋、剥去皮肉的兔子放在火上烤熟,再囫囵将带着焦炭味和血腥气的肉塞进嘴里。
而他也只在蜷缩在某个城镇的暗巷里的一个烟雨蒙蒙的早晨,在被冻醒的时候,看着巷外的摊贩给客人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幸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不会用菜刀,却也拿刀杀过人,切几颗青菜虽说笨拙,却也勉强用的来。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阳春面的味道袅袅从东厨里飘了出来。
商骜将面盛进碗中,放入食盒里,继而提到了沈摇光的门前,放在他的阶下。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爬上了原处的山脊,明亮的日光照下来,恰在这时,沈摇光打开了房门,迎面撞上了在门口放下食盒的商骜。
“这是做什么?”看见商骜眼中流出几分慌乱的神色,沈摇光问道。
却见商骜一时手脚忙乱,不知该就这么将食盒放在阶上还是拿起来。他低着头,沈摇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听他片刻小声说道:“弟子多事了。”
沈摇光似是看出了他的局促,沉吟片刻,又问:“这是什么?”
“……面。”商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沈摇光眼中略有些疑惑,问他:“我本不需要饮食,你做这个干什么?”
阶下的商骜闻言,模样更局促了。
他脸上仍是那番没什么表情,以至于有些木讷的模样,可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手背上的血管都微微凸起了。
“……弟子忘记了。”他羞愧地小声说道。
沈阳这才后知后觉,知他恐怕是以为自己与他一般没有辟谷,故而早起给他做了早饭。见商骜这番羞愧得不知如何自处的模样,沈摇光心下也不自觉软了几分。
他昨日斥责商骜,也不过是因着自己无法时刻护他,需他自己不能任人欺凌。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入仙门的孩子,先前见他坚韧,如今也知他纯善知恩。
既本性这般好,也不必太过苛责他,以后时日还多,都可以慢慢地教。
“好了。”他将阶下的食盒提了起来,说道。“多谢你,我也是许久没有吃过早饭了。”
商骜看向他的神色有些意外,一双眼讶异地睁着,倒难得有几分少年情态。
沈摇光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罢了,心意为师收下,但日后不必费这样的心思。”他说。“该去勖励堂了吧?勖励堂的课本来就早,你年纪尚小,多休息。”
商骜眨了眨眼,许久,才躬身行礼道:“是,多谢师尊。”
沈摇光目送着商骜出了山门,这才将食盒提了回去,打开一看,里头便是一碗简单的阳春面。
他拿起玉箸尝了一口,虽算不得何等美味,却也是清爽可口。
沈摇光心下竟也难免有些触动。
也是,他向来喜欢清静,直到而今才收下了一个徒弟。这弟子天资虽平庸,却是个难得的心性,也教他多年来第一次有过这种受人敬重到放至心坎之上的感觉。
他看向窗外。
商骜已然走远了,他自然看不见商骜此时心事重重的神色。
是了,天下哪有那么多恰好,只有其中一方工于心计,盘算许久,才将时间卡得这样巧妙。
恰就在他临要前往勖励堂的时候,他放下食盒,正好能遇见清早起身,许有话想要出门来叮嘱他的沈摇光。
沈摇光自是不需要用早饭的,修真之人大多辟谷,这是商骜第一天来到上清宗,便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同样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