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大师兄他重生了 冤种大师兄他重生了 第74章
作者:汤圆甜又软
当初她夫君旧伤复发时,柳家人就各种责怪她没将他照顾好,听了那位仙长的话后,更对她横眉冷对、恨之入骨,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是杀了她偿命。
她夫君在时,虽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却仍愿意护着她些,操心替她安排各项事宜,让他们有所顾忌。
等她夫君去了,柳家就直接跟他翻了脸。
他们怪她害死了他,不许她给他守灵,不许她以未亡人自居、替他服丧,甚至因为怕她在他死后仍会给他带去厄运,不肯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就连她夫君入殓埋葬的祭文里,都写着他未曾婚配,他们想要斩断她跟他的所有联系,不论她怎么哀求,他们也没有让她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们还不许她殉葬,怕她再去地下缠着他。
为此,他们将她卖去了青楼。
让楼里的老鸨日夜看着不许她寻死,强迫她接客,说只要她的身子够脏、只要她被很多人抱过睡过,地府的判官们就不会再认她是柳黄氏,她夫君就不会跟她再扯上关系。
就能够清清白白、了无牵挂的去轮回转世。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说到此节时浑身颤抖着,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对她来说却依旧记忆如新。
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
有双手不停地从她身上撕扯着衣服、皮肉,将她衣不蔽体的扔到了雪地里,突如其来的寒冷将她冻得浑身僵硬。
那些看着她的眼神就犹如利箭。
一根根的,将她扎得满身都是血窟窿、从脚底开始漏风,她像是个被挂在船杆上的破布娃娃,遭受着无穷无尽的疼痛和羞辱。
她牙齿颤抖着,跪地将头叩在雪地里求饶。
可他们不愿意放过她。
他们恨他,恨不得她死,却又不能让她死,就只能想尽办法折磨她。
她做错了什么呢。
死的那个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呀!她爱他,所以才会跟他成亲、才会不远万里离乡背井的跟他来北疆城,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是她在这个家,这座城池中唯一的依靠!
他一死,她的天就塌了。
他们却还要逼着她承认是她害死的他!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成了杀她夫君的罪魁祸首。——她甚至连去死都不行,必须留在世上受尽凌辱折磨才能赎罪!而她也确实如他们所愿的,受尽了折磨,连浑身的骨头都被冻脆、碾碎了。
随手一碰就会化作烟雾,随风飘逝在空中。
她连个人都不是了。
见她实在因惊惧和痛苦颤抖得太厉害,顾砚替她掐了个防寒的法决,试图替她略微抵挡些风雪寒意的侵袭。
没用。
让她害怕、让她惊惧的并不是周围的落雪。
而是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永远也摆不脱、忘不掉的悲痛惨剧,早已经形成了如同附骨之疽的梦魇。
她只能在记忆中挣扎着,没有人能帮到她。
鱼池手里的瓜子也不磕了。
暗道难怪柳夫人那般看她不顺眼,原来其中还有这等缘故,听着她们俩一个人到中年,却突然失了自己早已成年的独子,一个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因为天生的体质缘故,不仅害死了自己深爱的丈夫,还被贬妻为妾、卖去青楼受尽欺辱折磨。
——他这手里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
鱼池撑着胖脸唉声叹气。
却听顾砚问道,“那你为何会选择对柳小姐下手,不许你见你夫君最后一面、将你卖去青楼各种折辱,都不是她一个闺阁小姐能做到的吧。”
柳少夫人似是陷入了噩梦回忆中,半响才反应过来问什么,伸出颤抖的手去摸自己的腹部。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顾砚皱眉。
鱼池更是直接惊呼出声,“谁的孩子?”
柳少夫人脸色惨白的僵坐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眶滚出来,砸落到她的衣襟上。好
呼吸声变得很轻,“她兄长的孩子。”
“我的孩子。”
“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求她。”
被卖到青楼去的半个月后,她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孕,当时她还被看管着、没有被逼接客,孩子只能是她夫君的。
她找人往柳府给柳如烟递了信。
她夫君死后,她被囚禁、被发卖的事都是柳老爷夫妻所为,她当时被关在房间里走投无路,以为没在整件事里露过面的柳如烟并不如同柳老爷那般恨她。
她求柳小姐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放过她。
往后她会带着孩子回淇水下游。
她会打渔,也会做些味道不错的吃食,日子可能会很过得辛苦,但她也能将孩子拉扯着养活,总之她不会再出现在北疆城,也不会以柳黄氏自居,不会再给他们柳家带来任何的灾厄。
可惜……
柳如烟没打算放过她,她不知晓对方究竟是怕她有了孩子,再跟她死去的夫君扯上关系、给他带去厄运,让他下辈子投不到好胎。
还是单纯不希望她夫君留下了个孩子,被柳老爷知晓了接回府中,坏了其留在柳家招赘的打算,柳如烟乔装打扮后亲自去找了她。
只留给她一句,“你不配生下柳家的孩子。”就让跟着的人架着她,给她灌了碗堕胎药下去,然后就拉着把椅子坐在那。
高高在上、兴趣盎然的盯着她流血,挣扎,最终浑身是汗的倒在满地鲜血里。
像条垂死挣扎、狼狈至极的狗。
“我恨她,恨之入骨。”柳少夫人颤声道。
她恨他们所有人!
柳如烟的命只是个开始,却不是结束。她无声的枯坐在石头上许久,才满脸是泪的站了起来,天亮了,柔和晨光自天边乍泄,毫不吝啬的将世间万物照亮。
但她眼中的仇恨和绝望却没有散,反而变得更沉重。隐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刚刚去柳如烟房里,就是想杀了她,取走她最后的那一魂,谁知两位仙长果然手段了得,竟让我连她身都近不得……”
“我常听人说仙凡之别,仙长们随便抬抬手、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这些凡人的命。我又何苦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与你们作对呢,我虽命贱如草芥,终究也是有人希望我活着的。”
她眼中闪过些不甘的神色,却又无可奈何。
慢慢走近顾砚,将手中的养魂珠递了过去,“还望仙长看在我此次并未伤到她性命的份上,不要将此事传到柳夫人耳朵里。”
顾砚伸手接过,“你还会对她动手么?”
柳少夫人沉默许久,“会。”
她垂着眉眼,声音很轻很轻,“仙长请放心吧,这养魂珠着实来之不易,我等了三年才等到个兽潮围城、城中没有仙长的时机动手,打算悄无声息的要了她性命。
不曾想碰到二位,被你们一眼看穿,往后就算动手,手里也没有养魂珠这种金贵东西了,不过是使些下毒之类的凡人手段……这些,应该不属于你们仙盟的职责,对吧。”
顾砚点头,“是。”
若非她动用了养魂珠,拘了柳如烟的魂魄,这件事本就不会由仙盟的人插手,他就算想管也不能。
这是仙盟铁令,违背不得。
柳少夫人咬紧嘴唇,苍白至极的脸颊涌起抹诡异的狠意来,“那就请仙长不要再过问我们的事了,好吗?他们当年害我、对我极尽侮辱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求一句情!凭什么我在泥地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就没有人出手帮我。”
“而我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你们就出现了?!这不公平。”
“我把养魂珠交给你,你们救了柳如烟就离开柳府,算妾身求两位仙长了,不要插手我跟柳如烟的事,让我们各凭本事、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不论最后是死是活,谁也不要怨谁!”
顾砚沉默片刻,“好。”
得到承诺后,柳少夫人冲他们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她真的很瘦很轻,纤细的身影在风中如柳条飘摇着。
美则美矣,却像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好在在她前面不远处,很快有人大步走过来,将她极为珍惜的拥进怀里,关切的询问着,声音随风飘到他们跟前来。
“去哪里了,我找了你许久。”
“有些睡不着,就出来逛逛,我衣服穿得很厚,不会被冻着的,你别担心。”
“天没亮你就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两人相互依靠着,渐行渐远。
顾砚捏着养魂珠看,神色沉重。
鱼池收起看戏专用的板凳,叹了口气,“她的命也着实太苦了些,幸好她历尽千帆,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还有人愿意护着她。”
刚刚那找过来的人他也认出来了,是柳江。
顾砚沉默许久,“你知道在这整件事情里,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鱼池面露疑惑,“什么?”
“她根本……不是渡恶体。”
当初秘境中那位前辈在给他讲解枯荣体时,也顺带提过其他几种特殊体质,其中就有鬼修最钟爱的渡恶体,说这种体质的人天生最受阴暗怨气的喜欢。
渡恶体长居之地必定阴云密布、灾难频发。
而这位柳少夫人。
不论是她如今所居住的柳府,还是她故事里的故乡小渔村,都没有发生过频繁死人的事,她不可能是渡恶体。
也不知当年那修士是学艺不精、随口一说,还是有意为之。
就这一句,就让她的处境天翻地覆的话。
是假的。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错。
柳家人死了儿子/兄长,将所有罪过和愤怒都强加到她身上,将她各种折辱以泄心头之恨,之所以能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无非是因为有人说她是渡恶体,说她克夫。
可是她没有,她不是。
她是被冤枉的。
雪仍旧簌簌的落着,手中的养魂珠浸骨冰凉,顾砚心情沉重,一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
鱼池嘶了声,同样为那个脸色雪白、并未做错任何事,却被迫遭受了无数折辱的女人,为她浑身萦绕着的、像是随时能将她压垮的绝望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