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一起崩人设 和宿敌一起崩人设 第101章

作者:云上君子 标签: 相爱相杀 娱乐圈 强强 穿越重生

  岑学义查着查着,查到了自家儿子头上。

  案子破得不难,钱是岑渊兜了个圈,让侄子给岑学义的。岑渊毕竟才18岁,多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学习,能有几个心眼,他这个计策幼稚又拙劣。

  可是,岑渊一个才18岁的孩子,哪里搞来的一百万?

  岑学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岑学义一时怒火攻心,一时又浑身发冷。巴尔扎克说,巨大的财富背后都隐藏着罪恶。他无法想象,不敢想象,岑渊到底犯了《刑法》上的哪一条。

  岑渊把一纸合同和余下的一百万放到岑学义面前。

  他用未来的八年人生,换来了两百万。

  岑学义看完合同,气得手指不停地发抖。他把合同和银行卡摔回岑渊脸上。

  他这个好儿子,艺高人胆大啊,他怎么不想想,他是谁,他一个籍籍无名的高中毕业生,他值两百万?

  他有没有想过,人家给这笔钱,要他付出的是什么?

  岑学义颤抖着手指指着岑渊,命令他立刻回去把这合同撤销。离到大学报道还有一星期,他麻溜儿收拾东西,合同一撤,岑学义亲自送岑渊去学校,非全程盯着他入学不可。

  岑渊意外地冷静,直挺挺地看着岑学义,告诉他,合同已经签了,不能解约,公司不会同意的。如果他单方面违约,他们付不起违约金。

  而且,岑渊平静地继续说,这是他的决定。

  岑学义看着这个突然陌生得他认不出来的儿子。

  你的决定?

  岑渊拿起银行卡,起身,这钱岑学义不拿,他就自己去跟医生说。他如今也是这个家的一个成年人,他也有权利为母亲做一些事。

  岑渊出门打了车就往医院跑,岑学义赶紧蹬上自行车追,这事儿决不能让岑渊母亲知道,她已极其虚弱,不能经受任何打击,她至今相信着,岑渊即将入学,即将步入光明的未来。

  千万不能毁掉她最后的希望。

  那一刻,岑学义透过前方那辆出租车的后车窗,看着岑渊的背景,不像是在看儿子,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岑学义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因为,他更担心的事,发生了。

  医生说岑渊母亲可能活不过一年,这是很善良的说法。事实是,她大概率活不过半年。

  那一天,父子俩一前一后赶到医院,还没来得及上演老父亲当众怒打不孝儿,岑渊母亲就没了。

  父子俩都傻了。

  她终究没能熬到儿子正式上大学的那天。

  但临走前,她手里拿着岑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岑学义和岑渊都想象着,这个他们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如何在人生最后一刻,用干枯的手艰难地拿过床头柜上那张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抚摸,充满爱意地凝视,在心底深处温柔低语,孩子,妈妈先走了。

  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到大学毕业了。

  你以后,要好好的。

  医护人员把岑渊母亲的病床推出来,要推去太平间,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死死扒住两边床沿,不让她走。

  不知折腾了多久,回过神来,冷冰冰、白惨惨的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岑渊靠着墙,脸上糊满泪水,眼神空洞地发呆。

  岑学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他使了好几次劲儿,仿佛掏空全身的力气,才用两条瘦腿支撑起这副残躯,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路过岑渊面前时,岑学义停步,转头看岑渊,岑渊还在发呆,目无焦点。岑学义还残存一分怒意,想抡岑渊一个耳光,可他的疲惫太深重,他觉得自己竟连抬起胳膊的力气也没有了。

  岑学义走了,自己回家了。深夜,岑渊也回了家,岑学义在黑暗中,坐在沙发上等他。岑渊一开灯,岑学义就说,收拾你的东西,现在马上滚出去。岑渊一天在娱乐圈,一天就别进这个家门,别叫他爸。

  岑渊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房。默默收拾行李。默默出了家门。

  岑学义看着儿子离开家门的背影,心麻木得没有了感觉。

  他仅存的一点欣慰是,妻子是带着无限的希冀,在美梦中离开的。

  她的□□承载了太多痛苦。可至少在最后,她的心灵是幸福的。

  可他也始终没法逃避一个现实:他没能信守诺言。

  他管不住这个儿子。他管不了。

  岑渊没有去大学报道。岑渊出现在了电视上。岑渊的这辈子都毁了。

  后来,岑学义坦然了。他发过誓,如果不能替妻子守好这个儿子,天打雷劈。只要妻子能上天国,他天打雷劈又如何。

  岑学义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把日子过了下去。遇上电闪雷鸣的天气,不仅心不惊肉不跳,还会气定神闲地撑一把伞在暴雨中行走。可惜,老天爷始终没劈死他。

  他愿意为自己的失守承诺赎罪。同时,他也不能原谅儿子对妻子的背叛。

  这是背叛。岑渊明明知道他母亲有多希望看到他上大学,多希望他顺顺遂遂地走出一条康庄的求学之道,他那样做,无异于亲手毁了母亲的信仰。

  岑学义每日祈祷,妻子在三途川上不要回头,不要有任何眷恋地喝下孟婆汤,彻底忘记她留在这尘世的一切牵绊。去过更好、更幸福的下一辈子吧。

  岑学义在学术上是坚实的唯物主义者,唯独这一次,他放任自己的软弱。

  岑学义给完那八个字评价,并没有和岑渊进一步交流父子感情的意思,转身就要走。

  岑渊忽然叫住他。

  “岑学义。”

  岑渊叫不出“爸”这个字。

  岑学义顿住,转身,看向岑渊的目光里藏不住几分难以置信。

  他叫自己什么?

  他的儿子,叫他岑学义?

  这还是岑学义平生第一次听到儿子叫他全名。

  岑渊静静看着他,那眼神,有点像四年前,岑渊把合同和银行卡放到岑学义面前的那一晚。

  又不完全像。

  岑渊开口,声音沉却笃定,“你真的觉得,当年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照旧上大学,就是最好的安排?”

  岑学义脸色僵住。

  岑渊在亲眼见到岑学义前,从没想过这些事,他自己的事就够烦的了,不会没事去搜刮原主的记忆。因此,原主的很多记忆,尤其是那些时间久远的记忆,只要岑渊不去碰,它们就会安分地躺在深处,不搅扰人间。

  今天,见到岑学义,原主封存的记忆猛然爆发,连带着将很多情绪连根挖了出来。

  这些话,是他替原主对岑学义说的。

  岑渊看着岑学义,继续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岑学义嘴唇轻微颤抖。

  岑渊:“你觉得那时的我,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念这个大学?去读研?读博?为了你信守承诺,为了你内心的平和,要我背负父母的巨大牺牲,去做你认为我应该做的事?”

  岑渊:“你觉得那样,你就问心无愧了?”

  岑渊:“可你想过我吗?”

  那个18岁的孩子,他承受得了吗?

  在未来的求学之路上,夜深人静、埋头苦读之时,他将怎样一次次想起母亲临终前枯槁的面容?

  他会一次次地被提醒,母亲为了他承受了那么多痛苦,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视而不见、理所当然地,一步步往前走着他这条岁月静好的路。

  他会一次次地想,他原本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那个18岁的孩子也许早已隐约预感到,将来的漫漫人生里,他会被那种疑问缠绕不休,直至被彻底压垮。

  所以他作出了选择。

  不上大学又如何,搭上八年青春又如何,人生彻底换一种可能性又如何。

  至少他做了些什么。在命运面前,他尽力了。

  他不会后悔。

第91章

  “不要说你不原谅我。”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岑渊平静地, 一句一句地说出那些话,一句一句戳向岑学义, 戳进他的心脏。

  四年前, 父子俩吵得最凶的时候,岑渊也只是咆哮,发泄, 在岑学义眼里,依旧像个小孩子。

  现在的岑渊, 以平等的姿态站在他面前,杀人诛心。

  他变了。他真的变了。

  从前的岑渊, 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说出这种冷静又残忍的话。

  岑渊说完,并不需要岑学义的回应,他迈开步伐,平稳地, 目不斜视地,头也不回地, 走过岑学义身边, 一路向前。

  岑学义定在原地, 久久不动。

  只余岑渊那几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你觉得那样,你就问心无愧了?

  你想过我吗?

  不要说你不原谅我。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岑渊出了墓园, 上了出租车, 靠着椅背, 看着窗外发呆。那些话说出来了, 他有点释然, 又有点……仿佛自己在作弊的愧疚。

  他其实还有更多话想说, 看着岑学义黑白掺半的头发, 沟壑满脸的皱纹,他竟觉不忍。

  这个男人早已经历过绝望,只是死死抓着那点放不下的往昔,日复一日地苦熬日子。

  岑渊知道原主对父亲仍有眷恋。原主内心深处,依然把父亲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刚刚那些话,是替原主说,还是替自己说?

  是想对岑学义说,还是……想对另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