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祸水 书中祸水 第23章
作者:月祭Nico
顾霜大呼着朝顾七和已经死去的顾戚风跑去,墨云旷企图拦住对方,却被对方狠狠推了开。墨云旷本就不坚定,此刻更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霜跪到她的父亲面前,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对方。
那人的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容,身躯尚且温热,一切却已成定局。
墨云旷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简舒白尚且昏迷,而顾七也已经木楞,眼下只能靠他来做这个恶人。
于是乎,墨云旷背起简书,又上前拽上了顾七。
顾霜尚且沉浸在悲痛之中,在见到他们起身很快又化为了怒意,她疯了一般上前想要杀了顾七。可她又怎么会是墨云旷的对手。
看着被自己迷晕的少女,墨云旷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其带到了远一些的地方轻轻放下,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带着顾七和简书离开了这里。
在快到谷口的时候,他瞧见了已经安排好车马的顾十三,于是跌跌撞撞地朝其奔去,又将顾七和简书全都安置了上去,确认他们可以离开之后墨云旷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晕了过去。
接下来所发生的便全然不知了。
等墨云旷再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简舒白那张平静清俊的脸。
“醒了?”简书看到墨云旷醒转,不由得温声道。
墨云旷整个人还有些懵,他愣愣地瞧了简书好几眼,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逃出化音谷了,于是身形又马上松懈了下来。就这这时,墨云旷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竟然正躺在某人的怀中,头还靠着对方肩膀那一种,甚至腰上还能感受到对方手紧紧搂着的力道。
这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对吧!
墨云旷强忍着才没有立马跳起来,只是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微微低头,朝着对方轻声道:“要不先把我放下来?”
可这一回,简书却没有应声。
他反问了墨云旷一句:“你有力气吗?”
很奇怪的提问。墨云旷刚想说自己当然有,可下一秒他想要抬起胳膊时却只觉得极为沉重,就好像四肢和腰间都被绑上了铅球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我给你把过脉,你的气血和内力损耗太多,眼下还是不要动弹了。”
简书说的极为真诚,墨云旷思来想去终于是妥协了,再说现在这个姿势累的也不是他,简书都没抱怨他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就在墨云旷想要继续休息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整个马车里除了他和简书竟然再没了别人。,可抬眼,顾七的“点血”却在马车内。
马车外徐徐传来顾十三驾驶马车的声音。
“顾七呢?”
墨云旷当即有些焦急,毕竟他费了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带顾七出来。
简书的神色有些微妙,他瞧着墨云旷的模样,片刻才缓缓道:“他说自己落了件东西,所以回去取了。”
“回去?回哪去?你别和我说他回化音谷去了?”
墨云旷整个顿时激动了起来,只可惜身体尚且动不了,否则墨云旷肯定当下就钻出马车去了,“你知不知道他杀了谁?他现在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
简书淡淡地道,垂眸看着墨云旷因为气愤而颤抖的眼睫,简书眸色微动,“可是我们知道,他又怎么不知?”
简书这句话无疑是将事情的真相残忍地撕开,摆在了墨云旷的眼前。
是啊,他们都知道回去必死无疑,可顾七却还是回去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忘却一切的,云旷。”
简书轻轻地唤了声墨云旷的名字,搂着墨云旷的手也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他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沉默和呆滞,或许他也在思索。
可这一切却是无比真实和残忍。
没有人会永远活在过去,却有人早已死在曾经,一切从一开始就无法改变,终是一场死局罢了。
他没有救出对方,他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简书不知墨云旷在想什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将顾七临走之前所说的话都说给对方听。
“他说这是一场解脱,而他也终于是能从那场噩梦之中苏醒。”
“他说他将这面琴赠与你,见琴如见人。”
……
“他说,你是他最好的徒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作者有话说:
顾七篇到这差不多就结束了。最后一首诗出自陆游的《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第29章 雨竹高田白
墨云旷站在面前的土包前,原想自己给顾七写个墓碑,可鉴于墨云旷的自着实是惨不忍睹,最后还是拜托了简舒白来帮他写。
相比于墨云旷那歪七扭八的狗爬字,简书的字犹如铁画银钩,落笔仿若云烟一般,寥寥几笔写得就极为悦目。
“尊师顾七之墓”。墨云旷将木制的墓碑稳稳放在土包前,还没等他伤感两句,一旁便传来了抽噎声。墨云旷转过头一瞧,果然顾十三已经在一旁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好了,别哭了,你师哥要是知道你在他墓前哭这么丑一定会觉得很丢人。”墨云旷站在那悠悠劝道,可说着说着他就闭了嘴。
他整个人绷着脸,直到看到一只修长如同白玉的手拿着块帕子递到他眼前,墨云旷抬起眼,看到了简舒白那张温润却又带着一丝关切的脸。
“你想哭的话就哭吧。”简书是这么对墨云旷说的。
可墨云旷最终还是没有哭,他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字,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哎,师父。”
墨云旷在墓前蹲了下,看着墓碑上那两个字,神情依稀有些恍惚,“你倒是好,死了还带着我的一万两走,我也不好再说你什么,就当我这个徒弟孝敬你的了,晚些喝孟婆汤的时候记得多喝两碗,好开开心心地过奈何桥投胎去,也不求什么下辈子再做你徒弟了,毕竟咱俩缘分浅,上辈子我甚至还欠你一条命……愿你下辈子幸福,师父。”
说罢,墨云旷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同顾十三说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毕竟他尚且还有个离冬教可回,可顾十三却是再也回不去化音谷了。
“我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顾十三低着头,就算几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
“也可以,但你千万别再把自己饿着了。”
墨云旷对上顾十三有些呆愣的脸,不禁调笑道,随即将身上的一只银耳环递给了对方,“倘若哪一天没有地方去了,便拿着这只耳环来离冬教寻我,明白了吗?”
顾十三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只耳环,他知道墨云旷这么说也不过是让他今后在江湖上有底气一些。
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墨云旷。
可他不知道的是墨云旷说这些的时候实际上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毕竟他连自己今后能不能活下来都尚未可知。
“谢谢你,墨大哥。”顾十三低着脑袋,他虽然在化音谷从小待到大,但自小除了顾七便没有人会这么关心他,眼下倒是没想到会遇到第二个。
“好了,以后我不在你得好好吃饭,记得看人带个心眼,再这么傻下去也不行。”
墨云旷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他对于比自己年幼的人总会心软许多,见对方点头,墨云旷脸上的笑容更甚,在阳光的照映下愈发明艳。
直起身,墨云旷看着顾十三离开的背影,终于是放下了个重担般的松了口气,目光又触及了一旁的墓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简舒白。
“简兄,这些天多谢你照顾了,眼下我也要离开了。”
墨云旷话语真诚地同对方道了声谢,倘若没有对方帮助,他恐怕连化音谷都出不来。可说到底他们二人也不过萍水相逢,如今便到了必须告别的时候。
但墨云旷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说完,身前的男人却是朝他缓缓抬了只手。
墨云旷瞧着对方的举动,面露疑惑:“怎么……说?”
“我的呢?刚刚那个银耳环不给我一个吗?”简书直勾勾地看着墨云旷,语气稍加低沉。目光落在墨云旷的耳侧。简书在见到墨云旷之前一直不喜男子佩戴太多的首饰,直到他见到墨云旷,这才发觉原来男子佩戴首饰也会如此好看,如此相得益彰。
“嗯……嗯嗯嗯?”墨云旷眨了眨眼,明显被简舒白这一举动惊了一惊,他倒是没想到简舒白竟然会同他讨要首饰,毕竟简舒白看上去明明应该是那一种鞠个躬随即相忘于江湖的潇洒大侠,因此墨云旷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想和自己交好。
“不愿吗?”就在墨云旷大脑飞速转动的这一刹那,简书抿了抿唇,又问了句,眸色沉了些许。
墨云旷听了这话赶忙摆手,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另一只银耳环摘下递到了对方手中。递完墨云旷还笑了笑,调侃了一句:“要是还看上我身上哪件可以直说,我也不是小气的人。”
说罢,墨云旷还抬起手来将自己全身的装束都展露给了简书看。
简书没答话,只是浅浅了看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晦暗不明地道:“有些东西并不是所有人戴都好看的。”
墨云旷只当对方是婉拒了,便也不再强求,目光又落至了一旁的白布上。白布之下是顾七的琴。
那面陪了对方一辈子的琴。也是墨云旷此行的目的。
可眼下,墨云旷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了。
墨云旷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俗人,因此他认为自己不该拿那面琴。
简书顺着墨云旷的视线看去,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清楚墨云旷所想。
于是简书上前将那面被白布裹着的琴拿起,最后不顾墨云旷反对塞到了他的怀中。
墨云旷本不想拿,但简书却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往事不可追,云旷,逝者之物并不是悲伤之义,而是让你念其而振奋于后,因此,你更该好好活着才对。”
简书的话语铿锵有力,让墨云旷为之一震。这是墨云旷穿书以后第一次有人这般对他说。
想了想,墨云旷低着头低声又问了对方一个问题:“那倘若本就活不下来呢?”
墨云旷这话带着几分歧义,简书有些不解,本想反问为何活不下来?可在看到墨云旷显有的凝重面容之时,简书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语气放缓了许多:“说实话,我不信天命,倘若天命说我该死,我便会不断反抗直到天塌,那我亦与它同归于尽。”
墨云旷将简书所言全都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底。他本就是该死的宿命,墨云旷却有些不甘了起来。
倘若可以,他倒真想好好活下去。
在和简舒白告别之时,墨云旷同对方笑着挥手,随即转身抱着琴离去。
山路蜿蜒曲折,流水湍急汩汩,却也终究拦不住那抹靛色的离去。
简书独自站在那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这才缓缓转过身。轻踏枯叶,随风而行,他并没有因为分别而伤心,因为他很清楚分别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几个时辰后,他便又能瞧见那抹熟悉的靛色。
……
墨云旷刚回到离冬教便病倒了。
没有任何的意外。墨云旷自己都很清楚自己会生病。其一是因为自己使用了蛊术,耗费了大量气血与心神,其二是当时在化音谷墨云旷中了简舒白一剑,因为怕对方愧疚,墨云旷便忍到了现在,最后便是墨云旷先前整个人的神经太过于紧绷,眼下终于是放松了下来,倒也直接导致了他身体的垮台。
于是墨云旷接连几日高烧不起,就连系统都不免担忧了起来。
可它只是一个系统而已,什么都不能做。但也幸好有一人一直在照料着墨云旷。
简书看着墨云旷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就连呼吸都略显急促,神色更加凝重。伸手轻触对方手臂上的绷带,简书心底极为愧疚,懊悔自己为何不早些发现对方身上的伤。
简书不是傻子,他在看到伤口的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出自自己之手,但简书却对此并无记忆,那便只会是在他被顾戚风的音律袭击失去意识之后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