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 还你 第4章
作者:一院
后来,因为高倾没有赶他,张天明也有些大了胆子,有事没事就跑来这里躲清静。
可能没人发现的地方更有安全感吧,那时年幼的张天明觉得整座小院只有这里才是一方净土。
回忆完旧事,手里的抹布也脏的没法要了。
张天明把它扔在外面的箱子上,自己钻了进去,背靠在熟悉的墙壁上,望着头顶露出的一半窗户。
微弱的月光浅浅照进暗阁,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逐渐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隔间的墙壁上布满细小的裂纹,是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暗黄色,粗糙的水泥地也像地窖一样冰凉,让张天明不禁想到下次来要拿个小毯子铺上。
坐了一会,可能是刚刚弯腰擦地牵扯了后背,又隐隐有些疼了。
张天明换个姿势,还是疼。
从小泪腺发达的眼睛都湿了几分。
他默默叹口气,果然还是得回去老老实实的睡觉,现在这幅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刚钻出暗阁,外面沉寂无声的楼道忽然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张天明又坐了回来,耳朵贴墙,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杂货间的房门被人悄声打开,随即楼道里就传来李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往外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看我今天不削死你个小崽子!”
听到这句话,张天明自己都跟着心跳漏一拍,难道李老师开了天眼,知道他在里面?
但随后张天明就知道是他想多了,因为小杂货间里传来小心翼翼的四处挪动箱子的声音,好像来人正在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棍子打不死你,今儿个我就看看铁锹能不能掀死你!”
听着外面还在谩骂的声音,张天明顿时猜到进杂货间的人是谁了。
趁着李老师还没进来,他立即推开暗阁小门。
一瞬间,再次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是张天明蹲在里面,而高倾站在外面。
看出高倾微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张天明来不及解释什么,拉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拽进暗阁,然后迅速关上小门。
李老师的脚步声也如约而至,她一边骂一边找人,还试图打开小杂货间的灯,可惜灯管年久失修,早就坏了,再加上这里堆积的杂物顶到了天花板上,黑乎乎一片的翻箱找人根本不是件容易事。
李老师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气得她直跺脚,骂骂咧咧的出了杂货间,没能打人撒气,她又在楼道里来回转了两圈,骂累了转困了才回到一楼。
而小小昏暗的隔间里,两个小孩正肩挨肩的蹲坐在地上。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张天明有丝恍惚。
他也早就没有了小时候那种紧张,只是庆幸自己睡得晚,又提前跑来这里打扫了一下,不然就算有上辈子的记忆,以高倾挨打的频率他也实在记不住都是哪个时间点啊。
今天晚上是凑巧撞上了,不然在高倾没发现暗阁之前恐怕还要皮开肉绽个好几次。
俩人也是谁都别想回床上睡觉了,李老师气没消,估计会时刻盯着楼上的动静。
已经做好在暗阁里凑合一宿的张天明,没想到旁边的高倾先动了。
“嘶……”
本来就挤,他一动就碰到了张天明的胳膊和后背,疼得人眼前黑了一瞬,眼泪直飙。
“别动了,后面疼。”
张天明及时制止了高倾,又抬手赶紧擦擦模糊的眼角,好在隔间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现在窘迫的模样。
张天明心里纳闷,这小孩不好好在里面躲着,跑出去送什么死,只能小声开口劝道:“她没睡着,你现在出去还会挨打。”
高倾转头皱眉看他一眼,又坐了下来。
两人都沉默着,这一幕仿佛复刻了上辈子的情形。
就在张天明以为高倾会沉默到早上的时候,一个在变声期略微低哑的声音传来。
“欠你两次。”
张天明怔愣,心里微塞。
这感觉像是水龙头下源源不断的激流冲刷着池壁,漏塞却被人堵上了。
张天明抬头望着窗外看不见星星的夜空,缓了缓神。
赶紧把刚才高倾说的话挥出脑海,什么欠不欠的……要说这个暗阁,也是之前高倾自己发现的,哪有他什么功劳,现在倒显得自己是鸠占鹊巢又借花献佛,让一个十岁的小孩上赶着念他好似的。
张天明真是无奈叹气,老脸一红。
哎,臊得慌。
第4章 烟草气
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的,张天明发烧了。
本来后背伤势就没恢复好,又蹲在冰凉的小隔间里一宿,那副瘦小的身板肯定是扛不住的。
幸亏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估算李老师已经睡熟了,吊着最后一点力气和高倾悄悄溜出杂货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没想到躺在床上后就没能再起来,尽管张天明做好了折腾一晚会生病的心理准备,可也没料到会这么来势汹汹,高烧不退。
发现他发烧的还是大丫和小瘸子,两人一早起床发现张天明躺着没有动静,怎么叫都叫不醒,而且脸色潮红,嘴唇泛白,一看就是病了。
大丫聪明,第一时间跑去李老师的房间敲门。
才睡了三-四个小时的李老师被人喊醒,顿时怒火中烧,抄起床边的笤帚棍就去开门,憋在胸口一晚上的气正愁没地方撒。
没想到一开门,看到大丫红着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老师,二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听到这句话,李老师手里的笤帚都惊掉了,顿时脸色一僵,迈着大步跑上二楼。
看她神色慌张,大丫立即抹了一把眼泪止住哭声,冷静的跟在李老师身后。
李老师半信半疑,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说病就病了,怕不是装的吧?
直到她看见躺在单人小床上的张天明确实浑身滚烫,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才紧张起来,立即喊来医生。
平时打归打,伤了残了的都无所谓,李老师就怕闹出人命,事后难以收场。
医生是村里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头,之前给张天明看背伤的也是他。
“没大事,小孩发个烧而已,拿点退烧药吃吃就好。”老头随便看了床上的张天明几眼,半是敷衍。
李老师明显不放心,把大丫和小瘸子他们都轰到了外边,关上房门后给老医生使了使眼色,小声说道:“昨天人瞅着还没事,今天突然发烧,是不是这儿出毛病了?”
说完她指了指心口。
老头瞥了她一眼:“发烧关心脏什么事?”
他在赵家村给大伙儿看病几十年,这片山区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几乎都靠着他,实在扛不住的才会开车送到县里去,老头自然不满意别人对他的诊断产生质疑。
李老师挑着眉哼了一声:“反正他要是有个好歹,您在这可都看得清楚,谁来问了就说他是自己有病病死的,可赖不着我打得那一棍子。”
“顶多落点病根儿,没那么容易死。”
老头把退烧药放在桌子上,并不打算跟李老师多说什么,背着手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就走了。
李老师脸色十分难看,等人走远,冲着老医生的背影啐了口吐沫。
“狗眼瞧不起谁呢!”
说完又把气撒在了站在门外的几个小孩身上:“都给我滚,今天没饭吃!”
看着李老师怒气冲冲的下楼,大丫几人对视一眼,对突然而来的无妄之灾感到莫名其妙。
至于旁人对李老师蔑视的态度,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有赵院长在的时候还会给她几分面子,其他时候就是这样。
如果张天明现在醒着,也得轻嘲两声。
毕竟整个赵家村里就没人看得起她,明着是管理福利院的李老师,每个月拿着不到一千五百块的薪水,实际是个要学历没学历在这蹭吃蹭住,还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勾引院长的人罢了。
然而现在的张天明无暇顾及这些,也不知道李老师怕他发烧烧死的事情。
此刻的他已经犹如一叶孤舟沉浸在混乱的记忆海当中,浮浮沉沉。
上辈子最后一晚的回忆,一涌而来。
曾经的他因为心中有愧,被领养后的十几年始终逃避着有关小院的所有消息。
如果不是已经成年的小宝找到了他,还不知道原来早在他离开后的短短两个月,那座山区里的福利院就出事了。
起因是高倾的死亡。
新闻报道中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看不清详细样貌,但下面的描述却是触目惊心。
【死者年仅十岁,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为48小时,尸体呈现腐烂浮肿状态,疑似长期遭受虐待,导致身体有大面积钝器创伤,且面部有刀伤划痕,双手手掌粉碎性骨折,四根肋骨断裂伤及内脏。最终结果为救治不及导致内脏出血过多而亡。】
看完这段简短的描述,张天明脸色煞白。
手指陡然卸力,再滑不动鼠标滚轴,眼睛死死盯着这段话不知道读了几遍。
他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却满是冰冷的汗渍。
浑身僵硬的缓了很久,仿佛喉咙被人扼制一般难以喘息,直到电脑屏幕弹出蓝色的屏保遮挡住那段残忍的描述,张天明才逐渐回过神来。
然后无力的勾了勾嘴角,有些想笑。
在这则报道面前,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顺利的读书、上学,到如今的名校毕业参加实习又进修考研,都是从别人那偷来的十五年,这不可笑吗?
太可笑了。
因为心脏病从不碰烟酒的张天明,第一次掏出打火机,看着窜动的火苗在黑暗中燃烬烟草,白色的雾气弥漫,然后用力的把尼古丁吸进肺里,企图麻痹自己的大脑。
烟灰缸里三根烟头泯灭,他才深吸口气,打起精神,重新看着电脑页面上这篇十五年前的新闻报道。
尸检不过是个开始。
而虐待致死的手段也不仅仅是李老师一人所为。
据福利院内一个患有腿疾小孩的口供,当天晚上赵院长夫妇也在场,三人在李老师的房间对死者进行殴打和辱骂,声音巨大,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天快亮才结束,吓得他躲在被子里一晚没敢睡觉。
另一位短发女孩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同时供出李老师与赵院长有染多年,当天事发前是因为赵院长的老婆王某撞破二人同床,恼羞成怒后三人起了争执,但不知道为什么三人最后会对死者下手。
根据警方长达半个多月的走访调查,终于还原了事件始末,也揭露了福利院的更多黑暗内幕。
原来王某早就知道赵院长和李老师有染,一直想抓住证据讹赵院长一笔钱财,她就以帮死者找家人为由,让死者帮她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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