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他与它 第110章
作者:莲鹤夫人
当然,被天渊精心地养了一个月之后,顾星桥的面色已经红润饱满了太多,身体同时增重了不少。看到他吃东西时专注的模样,天渊向来冷漠如冰的目光,也不由漾出了淡淡的笑意。
总结来看,人类的许愿类项,无外乎归结于三大类:希望许愿者本人过得好,希望许愿者关心的对象过得好,希望许愿者的仇敌死相难看。
天渊一边推演,一边熟练地拨亮篝火。
即便他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关系。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我都会让他心意圆满的。
夜深了,他们熄灭篝火,钻进温暖的帐篷。顾星桥爬上柔软的床垫,缩到厚厚的毯子里,垫着如云的枕头,旁边亮着一盏昏黄朦胧的小夜灯。
天渊不用睡眠,但他还是学着人类的样子,合拢外骨骼,侧躺在另一边。
“你想睡觉吗?”
夜晚的草原寂静又喧嚣,不见一丝风,却有细细的虫鸣,时隐时现地从外面传进来,惬意得让人想打小呼噜。
“我睡不着,”顾星桥转过来,诚实地说,“中午睡太多了。”
帐篷的底座和温热的床垫,有效隔绝了草地湿冷的寒气,令人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种“空调房里盖被子,暖气房里吃雪糕”的反差安全感。
“我们可以夜谈。”天渊说,“还可以看电影,听音乐,你想玩全息游戏吗?”
顾星桥摇摇头,这是他罕有的露营体验,他不想破坏这种自然慵懒的意境。
“你想谈什么?”或许是旷野太静谧,或许是夜灯太温馨,毛毯太细腻、太柔软,他的语气也较往常温和了许多。
天渊说:“我们可以谈一谈各自的往事,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我认为是符合合作进程的举措。”
顾星桥说:“哦,那你先来。”
天渊思索了片刻。
“我只上过一次战场。”他说,“然后我的意识就被设计师封锁了,直到进入乱流区,我都是以运输和威慑为主要功能的战舰。”
顾星桥来了点兴趣:“为什么,要把你造出来,耗费的人力物力一定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只上过一次战场,不会觉得很亏吗?”
夜灯的光照下,天渊的银白雪发在枕头上蜿蜒,昏黄的灯火软化了他五官的深邃棱角,使他便如那些古老油画上的神明,朦胧而俊美惊人,不是凡尘能够拥有的造物。
“我猜,他们是害怕了。”天渊漠然道,“我的思考能力与临时演算能力相结合,使战舰内部的指挥团队,也变成了一群只会张嘴傻眼的白痴。
他淡淡道:“人真的很奇怪,他们期望我绝对强大,绝对完美,然而当我真的达到了他们所期待的水平,他们又不得不为此深深恐惧,担忧我迟早有一天会取代人类的统治,用绝端的恐怖,奴役他们的政权。”
顾星桥困惑了,他只想说,嫉贤妒能的心理人人都有,但仅凭这个原因,就用条约封锁一艘天渊级战舰,这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他问:“那你会吗?”
天渊坦然地说:“我肯定会。”
顾星桥:“……”
行,就当我之前的想法都是空气。
天渊话锋一转,道:“不过,那只是我昔时的想法。现在再思考一下,奴役一个文明,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于我而言,物欲仅是虚无,权势无关紧要,宇宙的真谛?那也不具吸引力,我对一个空泛的概念不感兴趣。”他怠慢地说,“至于寻找自我的意义,倒还是个新鲜的课题,可奴役一个或者多个文明,和自我的意义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文艺创作里的二流反派。”
顾星桥问:“嗯……你找到了吗?”
“正在找。”天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快找到了。”
躲开他专注的眼神,顾星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好吧,你讲完了,到我了是吧?”他生涩地转移话题,“我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天渊的眼睛闪了闪,他静静地问:“我最想弄清的一件事,你喜欢过那个男的吗。”
顾星桥这下是真呛着了。
“……谁?”他皱起脸,“那个男……哦,你是说西塞尔。”
天渊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似乎很不乐意从顾星桥的口中听到对方的大名。
顾星桥想了想。
不知为何,此刻再回忆那些难堪的往事,他已经没有特别作呕的感觉了。他斟酌着道:“你问我是不是心动过,我肯定是心动过的,这个不瞒你。但你要说我是不是爱他……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因为回想一下,他所有的,那些令我心动的时刻,我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精心设计过的步骤。”
“过去,我在心理上是很依赖他的。”顾星桥垂下眼睛,“尽管我有其他友人,可是环境导致我有很多事,都没办法跟他们倾诉、商议,他们也不能理解我的处境和抉择。我能找到的人,只有西塞尔。”
“听起来就像是被孤立了。”天渊说。
“就是孤立啊,”对着他,顾星桥不由得吐苦水,“我成绩好,刚入伍就进的A队,可里面不乏家世优越的帝国人,谁愿意跟酒神星来的做朋友呢?”
他叹了口气,不说话了,沉默中,天渊忽然说:“我跟你做朋友。”
顾星桥抬起眼睛,惊诧地看着他。
“我爱你,这跟我要做你的朋友不矛盾。”天渊直白地说,“我做你的朋友,这样,你就有全宇宙最强,最全能,最关心你的朋友了。只我一个,就能抵过一百万个,一千万个看不起你的人。”
“我来做你的朋友。”天渊重复道,“如果能当你的伴侣,我想,我一定会幸福得失去理智,但是在你答应我之前,我更愿意征求你的友谊。”
“——你值得最好的,而我就是最好的。”
顾星桥裹着毯子,他的嘴唇不住翕合,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应这不是爱语,却比爱语更坦率的剖白。
“我……”
只说了一个字,他的言语就卡壳在喉咙间。
“没关系,”天渊打断了他,说,“夜晚是最容易冒然冲动的时间段,不要在这个时候下决定,你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告诉我回答。”
顾星桥盯着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缺水的鱼,他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慢慢闭上了。
“好,”他哑声说,“明天早上,就告诉你回答。”
天渊的神情沉静,他手指轻点,渐渐的,帐篷外便敲打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碰撞的声响细碎而沙哑,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同时如雾一般蒸腾而起,若隐若现地笼罩在顾星桥的鼻尖。
就像助眠的乐曲,虫鸣远去了,四边的旷野,皆回荡着这样朦胧的轻言细语。
“晚安。”天渊说,“睡个好觉。”
顾星桥同他的眼眸对视,轻声回道:“……晚安,你也是。”
他闭上眼睛,天地温柔,蜷在这个安适的小空间里,顾星桥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千四百年前的天渊:*居高临下,发表最后通牒* 你们太无用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
一千四百年前的人类:*吓得想死,但想出了计谋* 看,这是什么?哈,一个条约!*扔下诱饵,成功禁锢住了他们创造出的怪物*
一千四百年后的天渊:*躺在地上,看顾星桥的睡颜,发表决定性意见* 嗯,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伴侣。
顾星桥:*睡着了,完全没听见,因此也不会反驳*
第119章 乌托邦(十五)
清晨,阳光洒在露珠清澈的草地上,顾星桥醒来之后,发现天渊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用手揉揉脸,看着帐篷外的阳光出神。
昨夜的雨水使天空晴朗如洗,望着就使人心旷神怡。他叠好毯子,活动着因久睡而懒洋洋的身体,做完一套拉筋动作之后,方才走出帐篷。
夜间篝火的残余还留在原地,顾星桥想了想,提起铲子,将那些余烬铲到一旁,清理了一下做饭现场。
天渊回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手臂间夹着两颗黄橙橙的南瓜,看顾星桥正穿着居家的睡衣,拿着铲子辛勤工作。
他的情绪模块忽然就颤动了一下,这种分工明确的相处方式,或许就是人类所形容的,日常气息浓厚的生活了。
“早上喝南瓜粥,好吗?”天渊静静问。
停下铲灰的动作,顾星桥笑了笑:“好啊。”
天渊于是升起蒸锅,他的长发在后背一丝不乱地束起,袖口洁净雪白,制服亦不见一线褶皱。清晨的阳光明澈金黄,罩在他身上,仿佛他是恒星于大地上的聚焦点,连同外骨骼一起,都像在莹莹地发亮。
但是拥有这么唬人的形象,他俯下身,却是在一板一眼地蒸南瓜。
“那么,”他低下头,徒手削下南瓜的厚皮,再掰成小块,一块块地放进蒸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拄着铲子,顾星桥看着他。
“你知道,上一次这么跟我说的人,还是……”
“男的。”天渊专心地把手指间的南瓜捻成泥状,“我知道。”
男的,连“那个男的”都不说了,真怀疑他下一次提起西塞尔,会直接用“嗯”或者“哼”代替。
顾星桥笑了起来,他问:“你怎么比我还避讳他?”
天渊抬起眼睛,目光严厉:“因为我所珍爱的,却是他弃之如敝屣的。无知就是最大的恶,对着他,我嫉恶如仇。”
顾星桥局促地转开眼神,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铲子上。
“光是称呼的改变,对你又有什么用呢,”他问,“难道还能让我们的相处模式,产生什么质的飞跃吗?”
天渊按下蒸锅的开关,拍了拍手,直起腰来。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相信,名字和称谓都是有魔力的,知晓了一个人的真名,就能用戏法和巫术,在满月当空的夜晚,操纵对方的心智和举动。” 他专注地看着顾星桥。
“尽管是无稽之谈,但延伸到现在,真名和称谓仍然有它的特殊力量。换句话说,我需要一个和你有关的身份,即便只是朋友,我也会非常高兴。”
顾星桥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那么天渊必定是最难缠的对手类型之一。他不后退、不犹豫,火力滔滔不绝,莽得近乎冒进,然而却不知受伤和战损为何物,只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被这种对手看中的目标,要么避其锋芒,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要么跟他游击作战,最大程度地减小己方损失。
可他人都在这里了,要躲,还能躲到哪?
要打游击,又要如何规划路线?
“好的,朋友。”他无奈地说,“我们又有合作,现在又朝夕相处,就当我们化敌为友了。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哦我忘了你不会笑,总之泯恩仇,行不?”
天渊的眸光中,数据流哗然流动,当中的一个片段微微一跳,瞬间全部替换成了另一个数值。
“好,”天渊说,“从现在开始,你的权限已经被提升至‘朋友-合作者’。”
朝着顾星桥,和他第一次确认合作者的身份一样,机械生命伸出了一只手。
顾星桥好笑地看着这只手,犹豫一下,他放下铲子,稍微倾身,与天渊相握。
相较上次的冰冷无机,此时,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天渊的皮肤温热了许多,摸上去时,居然与活人无甚分别。
“好了?”顾星桥正想后撤,但握着他的手指,天渊反倒迟迟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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