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他与它 第37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没有梳子,梳毛就成了一件纯粹的体力活,纵然云池最近的力气大了不少,可还是累得气喘吁吁,双臂酸痛,慢慢地住了手。

  萨迦来不及失落,云池就整个滑倒在了海獭毯子里,心满意足地躺在了萨迦的肚皮中间,缓缓沉进了毛绒绒的海洋。

  “终于梳完啦!”云池打了个哈欠,嘟哝道,“累死了,以后一定要多多地买梳子……”

  萨迦呆呆地睁开眼睛,望着工整排列着横木的天顶,缓缓地抬起手掌,搂住了云池的脊背。

  他的獠牙又不受控制地伸长了,神力躁动不安地汹涌着,如同一座强捺不发的活火山,不住撺掇催化着心中波澜起伏的每一个念头。

  ……每一个有关于云池的念头。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萨迦努力控制着他用以捕食的器官,尽可能不让云池看出自己的异样。

  不好了,我的牙,他忧愁地想,你们就不能别捣乱吗?

  ·

  当天夜里,云池缩在萨迦怀里睡得正香,大海獭突然敏锐地睁开眼睛,嗅了嗅空中的气息。

  不对劲……他凝重地抱着云池坐起来,无论是岛屿、海风,还是浑浊增多的浪花,林中惶急的动物……统统充满了异样的气息,非常不对劲。

  冰海出了什么问题?

  云池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地抬头:“……嗯?”

  萨迦低声道:“没关系,你睡吧。等我出去看——”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岛屿深处就传来碰撞的轰鸣,虽然怪屋岿然不动,免受地形的牵制,但松林里却是一片惊鸟窜飞,狂吼乱叫的动静。

  云池顿时瞌睡全无,跳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萨迦动了动腮帮子,风中送来的讯息,让他很快弄清楚了原委。

  “……和陆地的连接提前了,”海獭不可置信地说,“这次的碰撞,缩短了将近二十天的距离。”

  云池先是一喜:“什么!那我岂不是早上一起来就去尽情购物换东西!”

  继而一忧:“不对吧,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海波之神搞的鬼,还是岛上真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啊?”

  “不是海波之神,祂不敢。”萨迦喃喃地说,稍加思虑,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恐怕是我自己的问题……”

  接连数次,为了云池而暴动失控的神力,以及每次失控就跑去海底解压的自己……这两点,应该就是导致接触提前的罪魁祸首了。

  “没事,”萨迦叹气道,“真的不是大事,快躺下睡吧,明天早上,我教你怎么买东西。”

  然而,他低估了幼崽的精力,在确认了安全无虞以后,云池兴奋得像是第二天要去集体春游的小学生,不停在萨迦身上跳来跳去,捏捏爪子,推推毛脸,一个劲儿地问问题。

  “我会和陆地上的人语言不通吗?即便我可以跟你无障碍交流,可你是神,他们是人,沟通方面会不会产生什么差错啊?我需要伪装吗?肯定需要的吧,毕竟我只穿着单衣单鞋就敢在雪地里打滚,对正常人来说肯定不正常……我要拿什么货币呢?金子?银子?还是以物换物?你说陆地上已经有国家的概念了,那他们人口多不多啊,忽然出现一个生面孔,他们会盘问我吗?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萨迦又叹了一口气,一一回答:“不会有障碍;需要伪装,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伪装;对普通商贩来说,银子就足够了;人口没有后世那么多,但是也不会盘问你,你更无需证明自己的身份——等到你回到岛上之后,所有见过你,和你交谈过的人,统统要逐渐遗忘你的脸孔。”

  云池愣住了,他扑在萨迦怀里,大声抗议:“为什么啊,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因为这座岛屿,是我自愿退居的岛,一座旧神的岛,”萨迦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岛上的生灵,注定为人忘却。不只是你,任何登上这座岛的人,都会渐渐被外界遗忘的。”

  云池奇怪地问:“假如我再从岛上出去呢,那些和我有过接触的人,会记起我来吗?”

  “按理来说,是的。”萨迦忐忑地观察着云池的反应,生怕他不高兴,“等到你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记忆也会再次复苏,想起曾经有关于你的往事,可……”

  “哇!这是不和桃花源一样吗!”云池打断了萨迦忧心忡忡的发言,神情振奋,又惊叹出了大海獭听不懂的名词,但是看到他这种反应,似乎对“自身会被遗忘”这种事,也不觉得难过低落……

  真是个奇怪的幼崽啊。

  “购物!血拼!购物!血拼!”

  云池还在萨迦身上喜出望外,难掩雀跃地来回蹦哒,大海獭在床上纵容地躺平,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池:*快乐,显然正在给一头野兽梳毛* 哦耶,毛绒绒天堂!

  萨迦:*慢慢失去理智,猛地一口把云池的头含在嘴里*

  云池:*困惑不解* 什么,天怎么突然黑了?

第42章 神婚(十三)

  “这是货币。”

  萨迦抓起一把花纹古奥的银币,放在掌中轻轻捻动,就把它均匀地搓成了扁圆的银粒,往云池的皮袋子中叮叮当当地倒了一大堆。

  “嗯。”云池乖乖点头。

  想了想,萨迦又给他搓了几块金币,再用细碎的小块宝石,填在云池的腰带里。

  “上了岸,你就不能顶着这件神衣的外观了,”萨迦谆谆教诲,“但是人类用来御寒的衣物难免脆弱,不能抵御一些魔怪和邪灵的侵扰,所以,我会用幻象覆盖你的身体,让你的装束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

  “魔怪,”云池重复着这个名词,“什么是魔怪……妖怪吗?”

  “魔怪就是从阴影和万物中滋生出的精魂,它们未必都是邪恶的,但相比神明的立场,魔怪确实会更加中立一些。”萨迦回答,“我不能陪你一起去,那样,我会惊动和我同等级的新神。不过,等你上了岸,穿过无人区,走到第一个路口的交界点时,你就拿出这个。”

  萨迦拿出一颗光华内敛的蓝宝石,放在云池贴身的内袋里,认真地叮咛:“蓝宝石仍然是象征我的信物。你把这颗宝石往前抛,接着念诵神言,四周就会泛起大雾。看到起雾,你别走动,只需站在原地。等到雾气消散,出现在你面前的,只要对方拿着蓝宝石,无论长成什么模样,它都是你此行的仆从。你可以吩咐它做任何事,问它任何问题,只是不要吃它递给你的任何食物。”

  云池忍不住问:“吃了会怎么样?”

  “吃了魔怪的食物,你就要被带到它们的家园,成为它们的孩子。”萨迦沉声道,眼中的星尘缓缓盘旋,宛如肆虐的风暴,“所以,我还会让西风替我捎带消息,并且看护你。只要有事,你就喊我的名字,无论你在哪里,是在乌戈的天空神殿,还是陀涅拉的鹅河,我都会立刻赶到你身边——绝不食言。”

  萨迦如此郑重其事,简直不像昔日里只会和自己玩闹撒娇的大海獭了,他的眼眸含着风雨欲来的雷霆,吐出的每一个字,皆在冥冥中激起恐惧的动荡。

  万物回应祂——它们不得不回应这个曾经握住世界权杖的旧主,只因祂有了属于自己的心爱之人、珍视之物,并且甘愿为了云池,再度将海陆搅得天翻地覆。

  云池有些不知所措,他讷讷地说:“好、好的?万一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叫你的……”

  萨迦严肃地、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教给了云池一段拗口复杂,几乎是咒语的东西。

  奇怪的是,云池学得倒是非常快,萨迦说一遍,他说一遍,到了第三遍以后,他已然能够非常流利地复述出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放人。萨迦怕他路上渴饿,不仅为他备了水囊,还在背包里为他放了满满一袋晒干的蚝肉和海货,依依不舍地把云池送到了岛屿的边缘。

  “我买完东西,就快快回家。”萨迦留恋难别,云池抱着大海獭的脖子,明明是自己期盼了很久的购物之旅,可到了临走的时候,居然同样舍不得松开手。

  萨迦小声说:“岛屿在这里停留十三天左右,就会慢慢飘离陆地。你记得回来的时间,不要太贪玩。”

  云池点点头,听到萨迦轻轻地恳求:“也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在这里。”

  云池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不可能的!”他大声道,“我肯定要永远纠缠你,你烦了我都不会走的!”

  大海獭垂下眼睛,他们静静拥抱了一会,萨迦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云池的侧脸,示意他该上路了。

  云池低声说:“我离开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老是缩在一个地方睡觉,得多活动活动,而且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萨迦心痛得要命,只能点头,说不出话。

  “那……我真走了哦。”云池狠狠心,慢慢放下手,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记着我说的话,再见!”

  萨迦失魂落魄地挥了挥手:“再见……”

  脚下的冰层坚硬厚实,海面上逐渐起了大雾,他离岛越远,雾气就越浓。云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萨迦的身影仍然模糊地立在原地,一直孤零零地遥望着自己。他急忙偏过脸,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害怕自己再多回几次头,便会立马放弃踏上陆地的机会,选择回到萨迦身边,奔跑着栽进大海獭怀里。

  不,不能这样。

  云池明白,自己必须坚定意志,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不能丧失探险家的精神与决心。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萨迦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也是萨迦生活的全部,他们相互依赖,在孤独的岛屿上扶持着彼此。

  萨迦救了他,温柔地接纳他,几乎是纵容地溺爱着他所有的要求和举动。在萨迦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奇异的华服、美味的食物、宽敞明亮的住所、安全舒适的空间……甚至是倾国倾城的财宝巨富。这差不多就是人类想象中能够囊括的全部幸福了——萨迦给了他一个有求必应的家。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依靠得太深,交缠得太过。萨迦有一会儿看不见他,就会惊慌地到处寻找;他早上起床摸不到萨迦,同样会下意识地呼唤萨迦的名字。可这正是云池所担心的事:萨迦和岛屿所代表的避风港,会不会日积月累地消磨掉他的毅力与勇气,让他慢慢变成一个唯有依附,不能独立的人?

  或许他现在想的这些,都是杞人忧天,可是……

  云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婚姻中的陷阱,真是防不胜防啊……”

  说完又觉哪里不对:“呃,不是,我们还没结婚,只是像夫妻一样生活……啊啊啊越说越不得劲了!”

  身边萦绕的风似乎凌乱了一瞬,云池咬咬牙,还是决定埋头赶路。

  他穿过逐渐皲裂的冰层,上了岸,岸边布满被海水打磨得失去棱角的鹅卵石。云池左右看看,望见不远处有烟。

  他高兴起来,有烟好啊,有烟就说明这里也有人。他赶紧拍了拍背包,大步朝着炊烟飘起的地方走去。

  萨迦已经用神力为他伪装了外形,此时在外人眼里,云池穿的不再是那身纯净耀目的白袍,而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毛领棕皮衣,脚下也踩着绑带的兽皮靴,绒绒的帽子贴着脸蛋,身后则捆着一个旅行者的背囊。

  拨开覆满冬雪的枯枝,云池裹着着西风和小雪,来到了飘着炊烟的目的地。

  倒不是什么聚集的村落,只是一堆临时燃起的篝火。

  三个背着防身□□旅人,和一辆……那种动物应该不能叫马吧?总之,三个旅人和一辆兽车,正在路边烤火。他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缸,相互交换一些云池看不清楚的食物。

  云池无法断定这里的民风怎么样,但看他们这么友好地分享食物,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走过去,试探地叫道:“你们好?”

  三名旅人一回头,呆滞地盯了他片刻,顿时慌乱地扔掉水杯,迅速扯下后背的防身武器,拉满了弓弦,对准云池的身体。这一套动作下来,惊地拉车的驮兽打了好几个响鼻。

  “你是强盗还是邪灵?报上你的名字!”

  “若你是邪灵,在你口施恶咒之前,想想这些对准你的箭头,全部涂了神圣的白芨花汁!”

  “没、没错!”

  云池下意识举起双手,被这激动的阵仗吓了一跳。

  “喔!冷静、冷静,好吗?我不是邪灵,我只是个人,和你们一样的人。”

  云池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三名旅人,发现他们的面膛泛出长久生活在酷寒地区的紫红色,身上裹着皮毛毡连的厚重大衣,一看就是历经摸爬滚打的苦日子,衣物的颜色都很难分辨出来了。他们的腰带上,亦插满了浸透油污的工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相比之下,云池这一身既干净、且整齐,更兼容色昳丽,脸孔莹白如雪,在荒无人迹的野外,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少年,不怪旅客反应过度。

  冬日的长风刮过树梢,席卷落雪,使篝火胆战心惊地猛跳了几下,几次在灭与不灭的边缘徘徊。云池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有人烟的痕迹……”

  “告诉你了别烤火,你偏不听!”

  “天冷得要死,再不生火就撑不住了,再说了,你不也立马同意了吗!”

  “别吵了、别吵了!”

  面前又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内讧,云池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不耽搁你们的时间,我只是想知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能不能看到村落或者城邦?我想买点补给品。”

  三个人停下来,怀疑地互换眼色,如同开了队内语音,正私下交流云池说的话是真是假。

  “前面的路口,往左转。”第一个人僵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