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他与它 第74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挺、挺好的。”

  “不错,”死恒星说,“加油。”

  然后,这群缺心眼儿的大马就继续到温泉池子里扑腾去了。

  余梦洲在旁边,看到这个场景,不由靠在法尔刻身上,笑得不住乱抖,又怕伤害到朝圣的自尊心,只好憋着不出声,忍得十分辛苦。

  一直闹到天色昏暗,马群才从饱受磨难,几乎变成一池泥浆的温泉里爬出来,三三两两、打打闹闹地小跑回临时的驻点。

  魔域的夜风罕见轻柔,余梦洲坐在法尔刻背上,手里拿着一大束浆果条。紫红色的浆果饱满明亮,坠在铁黑色的枝条上,恍若一盏盏微缩的星灯。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总之,他一说好看,以太就把整棵都拽起来了。

  旷野一望无际、平坦笔直,天边暮云低垂,赤红的大地挥洒着如血的余晖,远处是一座废弃的土色堡垒——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苍凉、更加孤单的景象了,足以让人生出落泪的冲动。可是,身边四散遛达的魔马,又使这空荡荡的原野变得热闹了起来。

  “也许……这就是我们以后的日常生活。”他忽然说。

  法尔刻问:“是么?”

  “是啊。桃源定在深处,涧水浮来落花……”余梦洲又笑了,“不过,一点都不寂寞就是了。”

  吃过晚饭以后,终于轮到七重瞳修剪蹄子。

  它不像以太那么小气,对于自己被插队这件事,七重瞳看得很开,反正当时它没有回来,人类愿意给哪个兄弟解除咒钉都无所谓,只要当前,人类可以给它修……

  “兄弟。”死恒星嘶哑地说,往旁边一站,就像一堵沉穆的黑墙。

  七重瞳面无表情:“……嗨,兄弟。”

  余梦洲穿着插满修蹄工具的围裙,不明白死恒星来这里做什么。

  每一匹魔马都有其鲜明的个性,很明显,除去不能说话的朝圣,死恒星就是这里头最寡言少语的一个。它亦是浑身漆黑的魔马,但法尔刻的犄角上好歹还有流动的血色纹路,死恒星的外观便如它的名字,死气十足,一黑到底。

  “怎么了,”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死恒星先向他点头致意,之后再转向七重瞳。

  “兄弟,”它开门见山,“我可以先解除咒钉吗?”

  七重瞳:“……为什么?”

  死恒星据实相告,从它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可以砸死人的石头,硬邦邦的:“你们的禁锢松动,这两天,安格拉强加于我的刑具也在躁动不安,强度较以往更甚,我厌烦了。”

  余梦洲有点新奇,一般来说,他已经习惯了亵舌和以太那样委婉的,被马群称之为宫廷用语的表达;法尔刻的回应简洁有力,也不失柔软的温和。唯有死恒星……他们之前的交集不算很多,他很少听死恒星开口讲话。

  七重瞳有些无奈:“你要插队,是吧?”

  “我欠你一个情,”死恒星说,“兄弟。”

  七重瞳不禁气结:“等等我还没答……”

  它想了想,泄气道:“算了,你先就你先,但是没有下次!”

  经过余梦洲身边的时候,七重瞳用嘴唇摩挲了一下人类的脸颊,警惕地低声说:“我帮你在旁边看着,这家伙很难搞的。”

  余梦洲笑着拍拍它的大脑袋,转向死恒星。

  他在堡垒里找了一些还能用的灯,让法尔刻帮忙点亮了,在周边围了一圈。

  “来,”他拍拍撑腿的石块,“我看看你的蹄子。”

  死恒星听话地把腿跪在上面,余梦洲低头细看,他之前就粗粗地观察过一圈,每匹魔马各有各的难处,但死恒星蹄子上的刑具,是动得最厉害的一个。

  “这是……荆棘,还是蔓藤?”他用钳子掰着那些灵活游走的蔓藤,上面还长着带牙的血口,这简直就是活化植物,把死恒星的马蹄像花盆一样驻扎着。

  “活物。”死恒星说,“魔域生命力最强的寄生母体,用来压制我的能力。”

  余梦洲抬头:“那你的能力是……”

  “我是万物消亡的具象化。”死恒星说,“你会害怕吗?”

  余梦洲微微一笑,他安慰地摸了摸死恒星的耆甲部位,“我不怕,我得想想办法,看怎么给你把这个东西去掉。”

  死恒星沉默了片刻。

  余梦洲还在研究,他试探性地用钳子夹断了一根坚硬如铁的蔓藤,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根蔓藤便再度长好了。

  “你知道吗,”死恒星突然开口,“和恶魔战马调情,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

  余梦洲一噎,差点把钳子砸在脚背上。

  “什、什么?!”

  如果七重瞳长着人脸,那么此时此刻,它必然面如死灰,杀鸡抹脖子地跟死恒星做表情。

  “调情,”死恒星不明所以,“就像你和首领一样。你刚才还摸了我的背,安慰我……”

  “这不是调情!这不、这……”余梦洲语无伦次,“我没、我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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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梦洲:*安静地刷毛,享受温泉的氛围* 嗯,这真是个好地方……

  恶魔战马:*突如其来地冲刺,降落在温泉中心* 呀呼!

  余梦洲:*拿着马刷,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湿透的衣服*

  法尔刻:*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也盯着他湿透的衣服*

第85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

  七重瞳一下闭上了嘴。

  它安静如鸡,这一刻它属实羡慕高耳的能力,可以把自己在黑夜里变小、变没,变成……变成随便一滩什么玩意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梦洲终于捋直舌头,他大声道:“——不!那不是调……”

  他紧急左右打探,而后压低声音,对死恒星强调:“……那不是调情!绝对不是!”

  死恒星讶异地问:“当真?”

  “百分百当真!”余梦洲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安慰你们,和你们说好听的话,再拍拍身上、挠挠下巴、揉揉肚子……是在调情?老天爷,你们都是马啊!”

  死恒星惊疑不定地皱着眉头——如果它真有两道眉毛的话,那么它眼下必然是皱眉的情态。

  余梦洲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和我在人间看到的马一点都不一样,你们有智慧、有能力,但如果我的所作所为,在你们眼里是什么‘调情’的话,那我以后再也不……”

  “求你了千万不要啊!”七重瞳实在忍不住了,跳着脚出声央求,余梦洲难以置信地望着它时,它急忙又不吭声了。

  “你们都知道吗?”余梦洲轻声问,“都知道我的动作,在你们这里有特别的含义?”

  七重瞳的尾巴都吓得紧缩在两腿中间,蛇尾胆怯地缠着一边的腿骨。它慌里慌张地嚼着嘴唇,哼哧了半天,才小声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啊……”

  余梦洲眯起眼睛。

  “我们知道但那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其实是不好意思跟你挑明了说!”长长的一口气捋下来,七重瞳现在又恨自己不是亵舌了,它真不愿意承认,但是亵舌说得对,勘破奥秘什么的,确实是太弱鸡了!

  余梦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难过?有一点。

  想静静?没错。

  尴尬?太多了。

  倘若这些魔马不会讲话,不会对他说笑,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不曾拥有比人类更加强烈的爱恨……那调情也没什么,真的。马这种动物,本来就拥有非常丰富的情感,他又是自小就招惹有蹄动物喜欢的体质,假如亲昵一点,就能给它们带去足够的安全感,使它们乖乖地把蹄子递给自己修,这有何不可呢?

  可不该是这样,不该是……

  他叹了口气,转头盯着死恒星上的寄生母体。

  “先把这个搞定,别的以后再说。”

  七重瞳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为此更加提心吊胆。

  死恒星若有所思地望着余梦洲,忽然肯定地道:“不过,你确实是个挺可爱的人类。”

  余梦洲:“?”

  七重瞳真的想把它一脚踢死。

  余梦洲摇摇头,他不理会一溜烟撒腿跑的七重瞳,继续用钳子拽了一下蔓藤,这些活物盘根错节,牢牢地扒着咒钉,居然出现了两者相互依存的生态。他想用一种不那么激烈的方法,修好魔马的蹄子。

  “不用小心翼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死恒星又说,“我观察过很多回了,你使用工具的力道,根本无法比拟折磨者,他们在我们身上进行过的酷刑,更是你所无法想象的。所以,我不会装作疼痛……”

  余梦洲抬起头,沉吟道:“等一下。”

  死恒星:“嗯?”

  “什么叫‘装作疼痛’?”他狐疑地问。

  “拔掉咒钉的时候,应该就是感觉最强烈的时候。”死恒星确定地说,“但是吸气、腿软、出汗……我认为,这些表现很大概率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以此得到更多的怜惜。”

  余梦洲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是出于它们对你的喜爱,”死恒星耿直地说,“当然,我也喜爱你,我只是觉得我装不像。”

  余梦洲深深吸气,他总算能对其它魔马的无奈感同身受了。

  “好了!”他举起一只手,“你就……别说话了,好吗?不管你们疼不疼,我都会安慰你们的。”

  死恒星困惑道:“为什么?”

  余梦洲换上了蹄刀,他一边削去张牙舞爪的蔓藤枝节,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因为我看了不忍心,这么做是为了让我自己踏实。而且看你们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没别的。”

  死恒星安静了半晌。

  趁它不说话,余梦洲赶紧加快动作,他一把扯住试图噬咬他的蔓藤,顺着植株根部铲下去,可这玩意儿的再生能力实在惊人,他铲了半天,脚下铺了厚厚的一层断枝,就是不见它消下去。

  正当他烦不胜烦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拉了拉他腰后的围裙带子。

  余梦洲转头一看,是法尔刻。

  把他轻轻拽到后面,马群的首领才吐出一股极高温的火焰,烧得寄生母体龟缩在马蹄内部,光秃秃的马蹄上,只剩下咒钉破壁而出的尖端。

  “它们畏惧高温,但是也不会被高温烧死,只会暂时缩进寄主的体内,”法尔刻解释道,“先去除咒钉,是最稳妥的步骤。”

  余梦洲点点头,等了好半天,法尔刻造成的热浪才消退至对人体无害的程度。他走过去,将一只前蹄的咒钉挨个拔掉,再挑选一支纤细的镊子,借着灯光,从寄生物啃噬出的洞口钻进去,一直深入到了中空的蹄骨内部,方能一点点地把缩成一团的母体植株拽出来。

  这东西就像一个盘根错节的,非常有弹性的厚皮肉瘤,彻底脱体而出的瞬间,余梦洲甚至幻听到了那种酒塞子开瓶的清脆声响。

  按照这个方法,他依次处理了死恒星剩下的蹄子,又给它清洁了蹄底,擦去不停流淌的黑血,包上纱布。

  “好啦。”他笑了笑,还是亲昵地,没有隔阂地摸了摸死恒星的鼻端,“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