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他与它 第84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事实上,法尔刻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哪怕余梦洲想要法尔刻的命,想让地狱的君主把自己的头颅砍下来,放在金盘上呈给他,法尔刻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好,”法尔刻胡乱应答,“好。”

  “好吧?我也觉得好,”余梦洲悄声笑道,“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是怎么回来的?哈哈,这事说来也好笑……”

  他再讲些什么,法尔刻已经全然听不分明了。他只知道,失而复得的爱侣正对他做出最热烈、最直接的求欢明示,他们第一次的结合,应当是充满爱和情欲的见证,一份相拥终生的灵魂契约。

  余梦洲会完全毁了他,而他也会摧毁他的人类——以无比缓慢的,直到人类哭喊到神志模糊,再也受不了为止的方式。

  地狱的君主以捕食者的姿态仰起头,他的蛇尾缠连游弋,倘若拥有脑袋,那它们此刻必然亢奋地齐声嘶响,将因渴望而分泌的毒涎,滴流的遍地都是。

  “……然后,我就醒啦,再之后嘛,我就看到了编织者……”

  他的话还未说完,法尔刻也正蓄势待发,寝宫的大门轰隆一声巨响,一匹痛哭流涕的人马伸长脑袋,大喊:“人、人类!”

  哦哦,这熟悉的小结巴口音!

  余梦洲又惊又喜,他自然而然地放下了按在犄角上的手臂,笑道:“灾变,你……你真是大变样啦!”

  这倒是实话,拥有人身之后,完全看不出灾变是匹原本腼腆,容易害羞的魔马,比起其余的人马——比如面容深邃的法尔刻,他的五官轮廓稍浅,更接近东方人的特征。加上黑发和琥珀色的眼瞳,瞧着居然清俊得要命。

  法尔刻:“……”

  灾变:“……”

  灾变一眼就看到人类从首领犄角上放下来的手,还没从人类回归的狂喜中回过神来,他就感觉自己迎面受了一击重锤。

  法尔刻的眼神已经像要吃人……吃人马了。

  “那什么,我不、不是灾变。”灾变咽了咽喉咙,说,“我、我是军锋,我就试、试一下变形术,哈哈,没想到把你骗、骗过去了……”

  余梦洲:“?”

  “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灾变赶紧说,“你们先、先聊啊。”

  灾变的脑袋又收回去了。

  法尔刻后知后觉地看向他的人类,他们相互对视,沉默许久,法尔刻才勉力转动生锈的思绪,一点一滴地回想起他以前曾经对人类胡扯的话……

  ……妈的。

  “我让高耳把离开的成员都带过来了,”余梦洲深吸一口气,“要是你不介意,我们就先从解决族群的分裂开始……法尔刻?”

  他打断了人马呆愣愣的眼神,啊哦,他蹙着眉毛,看上去还是很伤心的样子。

  余梦洲伸手搂住他的腰,露出一个柔软的安慰笑容。

  “嘿,没事的,你总要面对,他们是家人。”

  法尔刻耷拉着耳朵,马上选择回抱。他的回抱可不是一搂就能完事,他整个把余梦洲放在胸前,用嘴唇挨着他的发顶。

  “那么……”他垂头丧气地说,“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就是你想当我的主人吗?”

  “呃,什么主人?”余梦洲慌张地问,“你听成主人了吗?我只是说要当你的骑手啦。”

  好吧,不光求欢的仪式没了,现在连主人也不愿意当……

  法尔刻闷闷地说:“我会去见我的族群,全部的。”

  余梦洲挤在他的胸前,虽然感觉贴太近了,但想到法尔刻的情况,便觉得这也正常:“嗯嗯,好啊。”

  “我会处理魔域的烂摊子,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去人间。”

  “当然!你们想什么时候走都行,反正我就在这里。”

  “还有……”法尔刻不情愿地放松手臂,直视他的眼睛。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余梦洲愣了一下。

  “家人吧……”他思忖,“说是最好的朋友也行!总之,就像辉天使说的,对你们而言,爱是很模糊的概念,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去区分。”

  还有个理由他没说,相比言语和行动都十分坦然,敢于站在世界中心大喊爱的恶魔,余梦洲的出身环境,就决定了他是一个行动上的巨人,言语上的矮子。自从打算跟魔马们一起生活之后,他也决心要适应这种社交方式,因此无论法尔刻说什么,他都一概表示赞同和理解。

  法尔刻沉默半晌,低声说:“我刚才称呼你为心爱之人,你听见了。”

  “虽然感觉怪怪的……”余梦洲也很费解,“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

  ……你明白才有鬼了。

  法尔刻和他对视良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辉天使,你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法尔刻:*严肃* 我爱你,你明白吗。

  余梦洲:*点头* 我明白。

  法尔刻:*仍然严肃* 你真的明白吗。

  余梦洲:*仍然点头* 我真的明白。不过,尽管我不太适应这种表达方式,但我知道,我爱你们,你们也爱我。

  法尔刻:*再次昏倒了*

第96章 暗空保护区(三十一)

  和谈室里,气氛十分尴尬……或者说,连尴尬也是一种委婉的修饰。

  马群双方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方以辉天使和死恒星为首,至于另一方,由于法尔刻缺席,灾变心中惴惴,朝圣神魂不宁,铁权杖默不作声,以太还沉浸在天降大馅饼的喜悦当中无法自拔,只有军锋承担了对峙的责任,冲对面恶狠狠地怒目而视。

  片刻过去,法尔刻在后,余梦洲在前,总算进了和谈室的大门。长久以来,这是马群第一次完整地齐聚在一起,但他们在面对余梦洲的时候,面庞会露出笑容,眼中亦有光彩,其余时候,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绷模样。

  余梦洲拍拍法尔刻的马背,但魔域的皇帝只是低头看着他,目光又变得呆呆的,表情十分懵懂。

  余梦洲:“……”

  “好吧!那就我来说。”余梦洲跳到镂空的长会议桌上,随意地坐下了,“大家也随意点吧,不要站着了。”

  马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选择卧在原地,姿势乖巧地围了一圈。亵舌作为唯一的中立派,就夹在交界处,充当缓冲带,法尔刻则卧在余梦洲身后,宛如一座坚毅的山。

  沉默须臾,余梦洲轻声道:“其实,这和我设想的重聚不太一样。”

  听了他的话,人马们也默不作声,他环顾四周,又叹了口气:“算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再来当事后诸葛亮,也挺没意思的……正好,有些事情,咱们还是一件一件的处理吧。”

  余梦洲掰了一下手指:“第一件事,我答应过编织者,他借给我魔力,加快我重新变成人形的速度,我得说服你们,给他在地狱里划一片地盘养老……”

  “没问题。”朝圣立刻表态,“我的领土划给他都行,反正也用不上了。”

  “这么说的话,王宫划给他都没关系,反正大家都用不上了。”颂歌挑刺道。

  眼看又要起争端,余梦洲急忙道:“好!这么说的话,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

  马群又一次安静下来,大家只是点头,谁也不肯在长久的对手面前贸然出声,和对方表达出相同的立场。

  ……跟一群赌气冷战好朋友的初中生似的,余梦洲心想。

  “第二件事,”他再竖起一根手指头,“你们都和对面的血亲打过架了吧?”

  马群用眼神偷偷觎他,这次,点头的幅度就小得多了。

  “很好,”余梦洲说,“现在,跟我说……不,不要看我,看对面!不管直视谁的眼睛都行,反正你们得直视对面的眼睛!然后,跟我说——”

  他一字一句地道:“——对不起。”

  “对不……”

  鹦鹉学舌到一半,大家齐齐反应过来,马上就不肯吱声了。

  军锋慌张地小声说:“都捉对厮杀、你死我活这么长时间了,光凭一句对不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许狡辩!”余梦洲大声说,吓得军锋缩起尾巴,眼神惊恐。

  “语言是有力量的,每一句坦然说出口的话,都是一句誓言。埋在心里的歉疚,哪怕埋一辈子,也是虚假的自我慰藉,因为你的道歉只有你自己才能听见。所以我的长辈从小告诉我,做错了事,先大声说对不起,再之后,才可以轮到弥补的切实行动!”

  死恒星的眼中闪烁星光,向往地喃喃:“……他好凶,我好爱。”

  七重瞳:“……”

  七重瞳又想踢他了。

  “现在,”余梦洲再次强调,“跟我一起说——对不起。”

  室内倔强地安静了片刻,余梦洲眯起眼睛,亲王们一面在心里痛哭人类好可爱但是好凶,一面在心里窃喜人类好凶但是好可爱。强大的心理压迫之下,终究还是望着同胞的眼睛,稀稀拉拉地道了声“对不起”。

  说来也奇怪,讲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之间停滞不前了数百年之久的僵硬气氛,居然真的为之一松。其实仔细想想,马群最开始的分裂,也是因为人类死去之后,首领激进的做派所导致的……

  ……等一下。

  死恒星恍然一惊,大声道:“这不对啊,为什么只有我们说了对不起,还有一个呢?”

  余梦洲转头道:“他单独说。法尔刻?”

  法尔刻默默地点头,他站起来,上前一步,将余梦洲整个笼罩在自身的阴影之下。

  “正如人类所说,我是最该道歉的那一个,”他面对他的族群,“我选择了最为激进的方法,准备去挽回他的生命,我不为我的选择和意图后悔,我的所作所为,全凭我的独立意志,不为其他任何个体所干扰。”

  “但是我要和你们说对不起,身为族群的首领,我没能遏止和我一样激进的同胞,也没能留下理智尚存的族群成员,我觉得……很抱歉。”

  没料到他会这么坦诚,人马们都愣住了。

  “因此,我会放弃这个王座,退位、逊位……随便什么说法都可以,我为这顶皇冠失去了太多,你们亦然。”法尔刻取下头顶的骨质冠冕,“等到处理完一切琐事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血屠夫还没反应过来,愣怔地问:“……离开这里,去哪里?”

  “当然是跟人类一起回家,白痴!”以太感动得眼眶通红,仍然不忘讥讽死对头。

  血屠夫勃然大怒,冲上去就开始和老对头干架,余梦洲正想上去拉架,给他们脑门上各来一下,法尔刻便拉住了他,低声说:“没下死手,让他们打一打吧,这就算过去了。”

  余梦洲满头黑线,你们冷战的样子像初中生,一架泯恩仇的样子又像高中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开始,只是以太和血屠夫两个打得激烈,但是人马的体型摆在这里,战况的波及面一下开的太广,到最后,几乎是一团糟的大混战,好在他们都没用武器和法术咒言,全凭体格野蛮挥拳,放肆蹬蹄。

  余梦洲看得眼睛都花了,高旷的厅堂震得金灰飞舞,天顶的巨大吊灯同时危险地乱颤。他躲在法尔刻的肚皮底下,叹为观止地旁观战况,忽然瞧见铁权杖独自离开马群,孤独地跑到了露台上。

  他想起铁权杖一反常态的沉默,遂拍拍法尔刻的腿,弓着腰溜了出去。

  铁权杖正望向王都之外的远方,和亵舌一样,他的衣着同样无比隆重,宝石头带的光芒,掩映着他英俊的面容。

  只是,他看上去真的很忧郁。

  “我应该要留在这里了,”听见余梦洲的脚步声,他却没有回头,“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