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人 解铃人 第21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东方玄幻 强强 穿越重生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子夜,月亮又高又远,月光也仿佛变得稀薄,清清冷冷地照耀着沉睡中的东六区。

  小巷里寂静无人,赵文和的老婆躲躲闪闪地穿行在巷道里。听到有人经过的声音,她还会小心翼翼地躲起来。

  唐镜起初还以为她是要上夜班,但走着走着,才发现她绕过了棉纺厂的外墙,沿着厂房后面的一条弄堂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厂区的范围。

  围墙的后面,就是荒地了。

  赵文和的老婆在这里似乎犹豫了,但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朝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坚定地走了过去。

  远远跟在她身后的藏锋和唐镜发现她手里有一个很小的手电筒,光柱细小,大约只能照见她前方几步远的一段距离。她就这么走一走,停一停,不知不觉就离开棉纺厂一段距离了。

  这个时候,别说唐镜,藏锋也有些懵圈了。

  棉纺厂这一带是静江市的老厂区,若干年后,这些老厂子因为效益不好,纷纷转型了。这些老旧的厂房、居民小区、树林、荒地……都慢慢消失在了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之间,变成了这个城市的历史。

  这一段路走得挺远,还好那女人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这也算给跟踪的人指引了方向。

  最后,他们穿过了一片小树林,看到了几栋废弃的房屋。

  藏锋觉得这里很像是农户修建在田间的那种小屋子,守夜时供他们临时居住的。房屋不大,外面有个很小的院子,从院墙上方看进去,小屋的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儿。

  那女人从大门旁边的缺口钻了进去,举着手电筒来回照了照,脚下迟疑,仿佛有些胆怯似的。

  从藏锋和唐镜躲藏的位置就有些看不清这女人的举动了,手电筒的亮光还在,但却不再移动了,看上去好像她把手电筒放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上。

  两个人猜不出这女人要做什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过来一股奇特的气味儿,有些呛人。

  “是汽油味儿。”藏锋脚下一顿,语气立刻变得急切了,“这女人是要放火。”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到最后几乎是奔跑了起来。

  跑到近处,就看到赵文和的老婆正举着一个一尺多高的铁皮桶冲着敞开的房门泼洒,浓烈的味道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个人在房屋周围泼洒汽油,这是要干什么,简直不用猜。

  藏锋也不跟她玩什么迂回的把戏,他一个健步从门洞旁边的豁口跃了进去,人还没落地,脚下踢起的一块石头已经飞了过去,正中那女人的额头,紧跟在他身后的唐镜听到那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里的汽油桶也掉在了地上。

  藏锋毫不客气的拎起这女人,抬手在她颈后劈了一掌。

  唐镜赶上来,就见他随手将女人往地上一扔,对他说:“看看屋里有什么。”

  唐镜捡起放在一旁土墩上的手电筒,朝着屋里走去。

  这个小院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人居住了,没有家具,门窗也都不知被什么人卸走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角落里铺着稻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这是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也挺讲究,看上去被关在这里并没有很长时间。

  藏锋试了试他的呼吸脉搏,确定这人还活着,只是不知被人做了什么手脚,不管别人怎么摆弄,都沉沉地昏睡着。

  唐镜也有些束手无策了,“怎么办?”

  他们俩是追着赵文和的老婆过来的,自行车都还停在赵家楼下呢。哪怕两个人用扛的,也扛不了两个人。

  藏锋想了想,说:“刚才过来的地方有一个小水沟,咱们把他拖到那里去,冲一冲他身上这股味儿……他不知被灌了什么药,多喝点儿水,或许能清醒过来。”

  “那女的呢?”

  “就留在那里吧。”藏锋想了想,“天也快亮了,她醒来了自己会回去。”

  他们不清楚这个胖子跟赵文和夫妻俩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没有赵文和的帮忙,只凭借那女人一个人的力量,要想绑架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不大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绑架杀害这个男人或许是赵文和主使的,这是属于赵文和的罪孽。等这件事过去,无论这个女人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与赵文和没有关系了——唐镜要解决的,仅仅是赵文和的因果。

  唐镜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们俩扛不住他,只能一人托着胖男人的一条手臂,就这么连托带拽的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水沟旁边。

  初夏时节天亮的较早。

  他们走到水沟旁边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朦朦胧胧的亮色。棉纺厂高大的院墙和厂房就耸立在远处灰蒙蒙的的晨雾之中,再远处就是东六区显得杂乱的居民区了。

  藏锋所说的水沟,就是野地里细细的一条小溪流,宽度还不到二尺,水深刚刚能没过脚面。但是水质还不错,清凌凌的。

  两个人一头汗的把胖子放在水沟旁边,唐镜蹲下来,用手心捧了些水洒在他脸上。他们这会儿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摘几片略微宽些的草叶,卷起来舀水喂给他喝。

  胖子人还昏迷着,水并没有喂进去多少。但这么一番折腾对他还是有一些刺激作用的,很快,他就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脑袋晃动,有了清醒的迹象。

  藏锋和唐镜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唐镜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古怪的吸力,仿佛神魂都要被什么东西摄走似的。他的面前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正在渐渐成型,要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唐镜一把抓住了藏锋的手,有些焦急的问他,“你呢,你要怎么办?”

  藏锋也马上反应过来,他顺着唐镜的手劲儿凑过来,拥抱了他一下,这个时候想解释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说一句,“记得我的电话号码!”

  唐镜连忙点头。

  天旋地转之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唐十一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他到底也没能想起来……

  这下好了,藏锋连他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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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镜又要回去了~

第25章 了结

  唐镜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年版的赵文和。他面容枯槁,瘫坐在轮椅上,放在扶手上的两只手干枯的好像两只鸟类的爪子。

  唐镜对上了赵文和的视线,似乎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年轻版的赵文和特有的温和与耐心的眼神,但在唐镜眼里,只觉得他伪善。

  在年轻的赵文和所经历过的人生中,没有人赶到那座小楼去阻止他虐杀李月容母女俩,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那个胖子被烧死在了郊外的荒屋里。

  然后呢,他会不会胆子越来越大,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下下一个目标……

  唐镜心里有一股火在烧,他想起了藏锋说过的话:校园里的运动场在地震中发生塌陷,维修的工人发现了深埋地下的枯井,以及枯井中婴孩与成人的尸骨……

  他们当中是不是就有浑身伤口的李月容,有被捆在手术床上哭都哭不出声的年轻姑娘,还有很多唐镜没见过,也不可能知道姓名的男人女人……

  被自己的同类虐杀,被抛尸在无人知晓的枯井里,死不瞑目。而凶手却披着圣洁的白大褂,带着温和的面具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的双手、他身上的白大褂都染满了同类的鲜血,可惜没有人看见。

  唐镜心中的怒火冲上头顶,灼热的气息熏得他眼睛都红了。

  陈玄融最先发现了唐镜的不对劲。

  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紧盯着赵文和的脸,从侧面望过去,唐镜的眼神几乎就是带着冰碴的,看一眼就能冻得人发抖。

  陈玄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发觉唐镜的身体果然在不停地颤抖。陈玄融不安地拍拍他的肩膀,“十一……”

  唐镜可以肯定,这一次绝对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真的看到赵文和的两眉之间出现了一团小小的黑雾,这雾气旋转、变淡,渐渐消散。而赵文和的面貌都仿佛随着黑雾的消散而变得明朗了许多。

  严壑淡淡说了句,“宿怨了结。”

  听到这句话,赵文和和他身后的年轻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赵文和虽然口不能言,双眼却冒出了亮光——因为激动,他的眼睛里分泌出了泪水。

  这情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令唐镜的愤怒瞬间暴涨至顶点。他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一样,跳起来一拳捣在了赵文和的脸上。

  无论是赵文和还是他身旁的年轻人都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袭击,年轻人完全没有扶住翻倒的轮椅,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赵文和从轮椅里摔了出来,有些狼狈地蠕动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但年轻人还没有冲过去扶起他叔叔,就被从身后扑过来的唐镜给撞到了一边,唐镜完全无视赵文和是一个老人的事实,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捣了下来……就像他在地下室里痛殴年轻版的赵文和一样。

  严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被唐镜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闹得有些懵,刚喊了一声唐镜的名字,就见陈玄融已经扑了过去,跟赵文和的侄子一左一右将唐镜拉了起来。

  赵文和的侄子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是病人,还是一个老人……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人就不会对他……”

  唐镜甩开陈玄融,也顾不上反驳赵文和的侄子,他紧盯着赵文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会恶业缠身?赵文和,你造下的孽,你欠他们的一条条人命,如果能这么轻易消解的话……天理何在?!”

  这一句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连上前来要推搡他的赵文和的侄子都怔住了。他呆呆看着唐镜泛红的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十一!”严壑的声音颇严厉,“恩怨因果、俗世间的规则,这些都不由我们管。”

  唐镜竭力平息自己的喘息。他仍然满心愤懑,但他知道严壑说的对,他算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道士罢了。

  赵文和是死是活,都不该由他来裁夺。

  唐镜被陈玄融拉到一边。

  赵文和的侄子注意到赵文和的眼神有些闪躲,他不大能确定这个年轻的小道士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但他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仿佛灾祸将要临头,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胸口砰砰直跳,却知道问不出什么。修行的人不会多嘴,赵文和说话不利索,再说他也不会跟他一个晚辈说自己年轻时候做的错事。

  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留下一张卡,抱着一肚子的疑惑,推着赵文和出去了。

  人一走,唐镜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散开了。

  其实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已经揍了赵文和一顿,再加上刚才的两拳,也勉强可以平息一下他心头的愤怒。

  严壑说的对,他没有权利对别人做出审判。

  能审判他的,唯有法律。

  还好有一个藏锋。

  藏锋做这些事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帮助这些丧心病狂的变态消解因果。

  唐镜想到等下他可以给藏锋打电话,阴云密布的心头也似乎明朗了起来。

  陈玄融见他面容缓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从来不知道唐十一的脾气这么火爆的,也不知道他在赵文和的记忆里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气成这样。

  严壑的表情也是有些意外的,大概也没见过唐镜发脾气,见唐镜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才问他,“怎么回事?”

  唐镜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在东六区的经历挑挑拣拣的讲了一遍。

  陈玄融越听,嘴巴张的越大,他完全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温和无害的一个人,竟然有那样丧心病狂的经历。

  严壑倒是没有太意外,唐镜觉得,他既然能看出赵文和“恶业缠身”,估计赵文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心里有数的。

  严壑看出了唐镜的满心愤懑,难得的,他没有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或者说“这些事不归我们管”,他只是把唐镜召唤到自己身边,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阿镜,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哪怕拿到法庭上,也是不能够当做证据的。明白吗?”

  唐镜点点头,心里有些沮丧。他知道法律对于“证据”是有一定的界定的,不是说任何手段搞来的证据都算数。

  “一个稳定的社会,需要的是各司其职。”严壑垂眸望着他,眼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你自己想想吧。”

  回芥子园的路上,唐镜还是拐弯抹角的跟陈玄融多说了两句,“赵文和囚禁李月容母女的那个院子后面,有一口枯井。”

  枯井是藏锋告诉他的,藏锋怀疑这口井的位置就是后来的财经学院的操场。因为看当时的情景,他明显是不打算放李月容母女俩活着回去的,而他本身又没有运送尸体的工具,就近弃尸对他来说是最方便的选择。

  而且赵文和对那个地方的偏僻程度,应该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唐镜想起藏锋跟他说起的校园运动场坍塌事件,忍不住就想多铺垫几句,免得过些天赵文和杀人弃尸的罪行曝光,他隐瞒的关于藏锋的事,会被严壑师徒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