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人 解铃人 第39章
作者:牛角弓
谢轻桥的父母在家时间不多,谢轻桥通常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跟他们说话。等夫妻俩意识到“亲子问题”的重要性的时候,儿子跟他们已经生疏得很厉害了。
唐镜看到这里就想叹气了。
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的孩子,性格多少会有些敏感,再加上一个性格严厉的老太太……谢轻桥心理上不出问题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唐镜接着往下看,果然谢轻桥的同学老师对他的评价都是:孤僻,从不参加学校里的活动,下课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趴着睡觉,跟同学说话都很少。
“这孩子很聪明,也不调皮捣蛋。你看他平时好像不爱听课的样子,但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作业也能及时完成。”这是他的班主任。
“小谢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很热心的人。上次我在校门口被校外的混混拦住要钱,就是小谢冲上来把他们给打跑了。”这是班上的同学。
“谢轻桥很仗义,上次体育课我的腿摔破了,是他背着我去校医室的。”这是他的同桌。
“……”
看完这些资料,唐镜对谢轻桥这个孩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是一个有些孤独的孩子。在同学老师面前,他只是有些过分安静,不擅长表达自己。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他却表现得很有戒心。
如果他能前往谢轻桥的记忆,唐镜问自己,他又该怎么做呢?
引导他去了解父母的辛苦?让他不要怨恨他们?
可是站在小孩子的角度,被父母冷落、忽视所遭受的创伤,真的可以因为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就愈合吗?
他们真的能理解“爸爸妈妈很辛苦,要挣钱养活你”这样的话吗?!
唐镜不确定谢轻桥是否还会跟父母来山上,也不确定他来了,就一定可以解决他的心结——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
但他还是会惦记这个孩子,对他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这种担忧与惦记之中,唐镜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他这个手机除了藏锋之外,就只有周重明给他打过电话,除了他们之外,接到陌生人的来电还是头一遭。
唐镜接起电话,就听对面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大咧咧的说:“喂,喂?你是唐镜吗?”
唐镜挑眉,“谢轻桥?”
“你听出来啦?”对面的大男孩哈哈笑了起来,“你的耳朵还挺厉害嘛。”
“你找我有事?”
谢轻桥一下卡了壳,怀疑唐镜听出了他声音里掩饰的焦虑。
“是因为你爸妈打算带着你再次来山上?”唐镜猜测,“你不想来?”
“对。”谢轻桥有些泄气的说:“我也不是不想上山。我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唐镜有点儿想叹气了,“你是不是……无论一件事有没有道理,都想跟父母反着来?”
谢轻桥嘟囔,“我哪有这么差劲……”
唐镜笑而不语。
谢轻桥嘀咕了几句,唉声叹气的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咳,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他们打算带我去找老道士治治病——治我的神经病。”
最后一句话已经说的颇有怨气。
“不是神经病,而是有心结。”唐镜认真的纠正他的说辞。
“你想的太多了。”谢轻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哪有什么心结……”
唐镜问他,“你同意了吗?”
“我不知道……”小孩儿是真的有些烦恼了,“你们做一场法事,真能看好我的病?”
“不能。”唐镜说:“但可以帮你找一找问题在哪里。”
这一次,谢轻桥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问,“唐镜,唐道长,那……能不能由你来给我做个法?”
第48章 小谢
在付青青的那一次任务中,唐镜就发现了,接受任务的人如果对他持有敞开的态度,他的进入会变得非常容易。
这一次也是同样。
严壑的经文还没有念完,唐镜还没有意识到他施展了法术,眼前的景物就已经开始旋转,变得越来越模糊。
“小唐!小唐!”不远处有人喊他,“快点!”
唐镜睁开眼,就见眼前一条林荫路,枝头一片灿烂的彩色,绿色、黄色、红色、棕色……种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绚烂得如同一幅油画。
在他的脚下,星星点点的金黄落叶或者铺洒在石板小路上,或者点缀在路边泛黄的草地上,微风拂过,传来秋日里温暖爽朗的气息。
不远处,几个穿着黑色校服的大男孩正打打闹闹地往前走,其中一个回过头,冲着唐镜的方向招手,“快一点!要迟到了!”
唐镜低头,发现他身上也穿着同样的衣服,款式类似于中山装……这是民国时期很多学校里通用的校服款式。
唐镜愕然,他以为会回到谢轻桥幼时的记忆中,但看如今这情况,这里应该是谢轻桥的前世。
唐镜快走几步,跟上这几个明显是认识他的同学。看他们的年纪,都在十六七岁的模样,这应该是一所中学。
穿过了林荫道,一幢古香古色的小楼出现在了前方。大概快到上课时间,不少人正步履匆匆地往里走。唐镜注意到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年轻女孩子,猜测这应该是一所男子中学。
唐镜暂时还分辨不出具体的时间,只能在脑海中拼命搜索自己看过的《近代史》中有关民国时期中学教育的种种情况。
民国元年,教育部公布“壬子、癸丑学制”,中学教育改为四年,不区分初、高级,并且开始承认女子受教育的权利。各地先后增设中学。
民国十一年,教育部公布了“壬戌学制”,也称“新学制系统”,分初、高中两级,各为三年,废止大学预科,高中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升入大学。
“壬戌学制”虽然有规定男女生兼收,但这个时期,各地的中学大部分仍然是男女校分开的。
再往后,唐镜就有些记不清楚了,似乎受到北伐的影响,中学教育有一段时间陷入停顿。直到北伐胜利,教育界才又迎来了一段稳定发展的时期。
唐镜走进教室,就见之前跟他说话的那个男生抬手召唤他,连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异状,暗暗猜测这应该是找对了位置。
“你看,”同桌指了指窗外,“小谢又被他那个表弟给缠上了。”
唐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窗外的花圃旁边,一个身长玉立的青年侧身对着窗户的位置,正一脸不耐烦的听面前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学生装的青年说话。
拦着人说话的青年面容清秀,眉眼之间略带几分少年人的娇憨气,让人一看便能猜到他定然是从小就养尊处优,被人娇宠着长大的。
被他拦着的青年个头略高一些,五官十分英俊,只是眉头皱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似乎察觉教室里有人在看他,微微转过头,朝着唐镜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交投,唐镜不由得一呆。
他心里忽然间就生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那个跳着脚喊“你还会什么戏法”的淘气的少年,一眨眼就眉眼舒展,身条抽长,变成了眼前这个神情冷峻的英俊青年。
这是比他认识的那个有些桀骜的男孩子略微年长几岁的,另外的一个谢轻桥。
谢轻桥隔着玻璃窗与唐镜对视片刻,大约没有在唐镜的眼睛里看到不友好的信息,他又索然无味的收回了视线。
唐镜扫一眼桌面,同桌的书本放在桌面上,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赵思远。
唐镜问他,“谢轻桥跟他表弟……是不是关系不大好啊?”
赵思远咳了一声,“那小子两面三刀的,回家总告小谢的状。”
“回家?”唐镜听糊涂了,“他们家跟小谢家住的很近吗?”
“嗳,你不知道啊。”赵思远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这个程昱的妈妈跟小谢的奶奶是亲戚,关系还挺近的那一种。程昱爸爸好像很多年前就去国外了,一直没回来。他妈妈就带着他投奔这位老太太来了。”
唐镜诧异了,“程昱和他妈一直住在谢家?”
这种住进亲戚家里,一住就住很多年的亲戚关系,唐镜是不能理解的。金钱方面如何分割?人事上的矛盾怎么解决?
从谢轻桥的反应来看,这个程昱的存在,显然已经对他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赵思远大约是见过类似的故事,不当一回事儿地摆了摆手,“听说是程昱和他妈妈是陪着谢家的老太太住在一起的。小谢他们一家除了去看望老太太,平时跟他们是碰不到的。”
唐镜在心里反驳:不可能。
他知道有点儿家底的人家(比如之前的童家),都有小辈去向长辈请安的规矩。谢轻桥的父母要给老太太请安,跟这一对投奔的母子肯定会经常碰头的。
“为什么要告小谢的状?”唐镜心里嘀咕:看看,住在一起就是会有纠纷,果然矛盾就来了。
赵思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起初都猜测是不是谢轻桥这个做主人的对上门投奔的穷亲戚不客气,欺负人之类的。后来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反而程昱总是有事没事的撩拨谢轻桥。
“亲戚之间的矛盾,外人不好说啦。”赵思远老气横秋的总结了一下,又悄悄补充一句,“听说谢家的老太太很喜欢程昱。”
唐镜抿了抿嘴,觉得程昱这小子挺会抓住关键的。他给老太太告状,老太太很可能会数落儿子,然后……谢轻桥就会挨爸爸的训。
唐镜脑补了一下程昱一脸单纯的跟老太太聊闲话,不动声色给谢轻桥上眼药的画面……
“嗳,连晋来了!”赵思远拿胳膊肘怼一下唐镜,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小声嘀咕,“程昱这小子又要变脸了。”
唐镜一抬头,果然就见程昱刚才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一眨眼的功夫,脸上那种有些骄纵的神气就不见了,笑容看上去……真诚了那么一点点。
他甚至有些瑟缩的向旁边退开了一步。
只从两个人的肢体语言来看,谢轻桥是显得有些强势的,而程昱本来是主动拦路的人,这会儿却显得格外乖巧。
唐镜就有些好奇连晋又是什么人了。
这样想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高大的青年从林荫道的方向跑了过来。他也是一身黑色的学生装,但个头高,骨架也大,看上去要比窗外的两个青年多出了几分成年男人的气势。
唐镜一下站了起来。
赵思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见他紧盯着窗外,表情有些紧张,好像看见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
奔跑中的青年绕过了一丛高大的灌木,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青年,面色微黑,浓眉大眼,眉宇间有一种非常明朗大方的气质——与藏锋相似,但却不是他。
唐镜慢慢地坐了回去。
唐镜也说不好是不是有些失望。因为在看到他的脸时,他才恍然间想起这一次的任务,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藏锋。
因为谢轻桥一家人上山做法事的具体时间,无论严壑还是陈玄融,都没有跟他提过。
窗外,奔跑而来的连晋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两个青年。
谢轻桥和程昱一起转身,朝着连晋跑来的方向看去。
从唐镜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谢轻桥眉宇之间的阴郁几乎一瞬间就散开了,眉头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愉悦的表情。
他的眼睛也仿佛比刚才要明亮一些。
程昱脸上也露出笑容,似乎因为见到连晋而感到有些惊喜。
但连晋却没有要停下来寒暄的意思,从这两人身边跑过的时候,他伸手拽住了谢轻桥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他一起朝着台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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