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第2章
作者:南歌玉转
“——咳!”
成蹊茫然的看着掌心的血,他张嘴,只觉得喉咙疼的像生吞了一口炭火,腥甜的血液无声无息的涌出来,淹没了后续的话语。
他不能发声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来,像是要将他分筋错骨,连灵魂都被一寸寸碾成灰烬,长久迟钝的痛觉神经质的尖叫起来,发了疯似的在脑海中呐喊:“跑!快跑!”
但他无法移动,只能僵直身体,感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掠过他的脖颈,像爱抚,更像威胁。
——不能说,不可以说,不然会死。
“喂!喂!你怎么了?”耳边有人在叫唤,成蹊颤抖着回神,看见容缨正捏着他的脸不耐烦的摇晃。周围的声音又回来了,脚踩在蓬松雪地的咯吱声,树枝晃动的沙沙声,还有容缨嫌弃的声音,“张口,你是要咬舌自尽吗?”
成蹊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牙关紧咬,舌头都被咬破了,嘴里,前襟全是血,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打湿了里衣,他转动眼珠呆愣的看向容缨,张了张嘴,喉咙却只能发出一点虚弱的气音。
他感觉自己几乎死了一遍。
“你没哑,过会儿就好。”
容缨面色阴沉,他看向成蹊的脖颈,那里原本光滑白皙,现在除了被他掐出来的青紫指痕外,皮肤上还多了一点,朱红的一点,绿豆大小,似一颗殷红的小痣。
是禁言咒。
最基础的咒法,一个时辰内便会自动解开。
“有意思。”容缨看着成蹊煞白的脸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姿势,眼神微眯。他明明一直盯着成蹊说话,但方才忽然就出了一小会儿神,回神时一切都变了,就像是……被偷走了一小段时间,成蹊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到。
但施术者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禁言,同样就能悄无声息的切开成蹊的喉咙。如果真有什么是成蹊不能说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
容缨不解,他盯着瘫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成蹊看了良久,还是之前那般羸弱的身体,唯有唇瓣被血色染的通红,除了一双泪光涟涟的眼睛还算过眼外,实在算不上出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手伸出来。”容缨冷声道。
成蹊颤颤巍巍举起手,摊平了手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手指白皙纤细,指腹柔软,掌纹细腻,指尖被冷风冻出些许薄红,人还瘫在地上发抖,两眼茫然带泪,鼻尖通红,像只被揪住耳朵一动不敢动的兔子,这乖巧模样倒是比上辈子那阴冷毒蛇样要顺眼许多。
容缨在地上挑挑拣拣,扒拉出一块长剑的碎片,拿雪擦了擦,两人掌心相扣,以铁片尖锐的棱角穿透手掌,成蹊打了个哆嗦就要挣扎,容缨瞪他一眼,“敢乱动我就杀了你。”
成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只见容缨垂眼掐诀,念念有词,吐出晦涩难懂的音调,两人血液交缠,化作繁复瑰丽的咒文,黑光阵阵,一看就邪里邪气不是正道手段,咒文隐没在掌心,最后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桃花印。
“生死咒,你应该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容缨起身,他瞥了成蹊一眼,“从此以后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我让你上吊绝对不能跳河,不然就让你神魂俱灭。”
成蹊已经麻木了,他躺在地上,全身哪儿哪儿都是疼的,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容缨,我草你全家。”
“我全家都死了,你要真这么想,我也可以免费送你去见他们。”容缨满意的看着成蹊瞪的溜圆的眼睛,心情难得的愉悦起来,
“对,生死咒的附带效果,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所以你最好别在心里偷偷骂我。”
成蹊:“…………”心好累,想回家,要不你还是把我埋了吧。
容缨弹掉身上的枯枝落叶,在众多的尸体堆里捡了把武器,优雅道:“我也想,不过大概来不及了。”
成蹊:???
他回头,阴暗的林木里隐约可见一堆堆萤火般的红点,不住闪烁,他本来还在困惑冬天哪里来的萤火虫,再看一眼,却发现那哪里是萤火,分明是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成蹊这才想起来,原文剧情一,天衡州屠城,南麓山魔潮,这紧邻灵州圣地的山野,已然是鬼魅横生之地。
齐云仙府护送幼子入灵山进学,选择的线路正巧与魔潮逃窜的路线重叠,保护原主的三百仙官,一路上已经被魔潮消耗殆尽,现在这满地的仙人尸体,赫然是妖魔最好的血食,而他们这两个血淋淋的活物,大概算得上是最高级的甜点。
“……卧……槽……”成蹊呆滞。
“我不会管你,能跟得上跟,跟不上你就给这些妖魔加餐吧。”容缨笑道,然后一马当先,提着把破剑冲了出去,浑身上下写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气势。
成蹊瞬间回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劲,跟在容缨身后拔足狂奔。冷风呼啸,容缨手中剑花如一亘冷华月光,从薄弱处杀出一条血路。
潮湿腥臭的血液落在脸上,怪物四散的肢体乱飞,成蹊看着漆黑前路,背后腥风漫卷,妖魔的舌头几乎舔上他的后脑勺。
跑不过的,太多了,容缨不一定有事,但我肯定会被吃掉。
成蹊看一眼背后的魔物,然后痛苦的回头,太丑了卧槽,被这样奇形怪状的玩意吃掉,不如当场自绝。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容缨又是一剑挥过去,那把本来就伤痕累累的长剑瞬间碎成渣渣。而身后,是无数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妖魔。
成蹊脑袋里努力扒拉出原主的记忆,在众多漫无目的的看书,下棋,闲谈中,忽然发现了一个场景。
阴雨绵绵,红衣的青年递给他一柄玉石做的小剑,“这里面我存了一道剑气,紧急时可用,用时注意些,不然容易误伤。”
成蹊摸向自己的脖子,红色的细绳下,一把指节长的小剑,正泛着莹润的光。
“有救!我这里还有武器!”成蹊在脑袋里大喊,在前头狂奔的容缨果然折返,一把提起成蹊的后衣领,提气,拎着他飞上树梢,几个纵跃,可见一块平地,其上霜雪覆盖,往后是个断崖。
成蹊顿时欣喜若狂,“跳崖不死定律!跳崖一定有救!”
容缨抿唇不语,在妖魔扑咬的瞬间拽下成蹊脖颈上小剑,擦破他指尖,回首一丢——
成蹊先是看见白光一闪,似有一道风声轻响,银线一般的剑光平整掠过妖魔,草木,山峦,而后——万物于无声中崩裂。妖魔在移动中身首分离,南麓山被一剑削平了天灵盖,雪山之上,积压了三个月的雪片轰轰烈烈冲下来,容缨抱着成蹊一跃而下,跳入深渊。
第3章 章三
成蹊被一股糊味熏醒,他睁眼,发现自己坐着睡着了,头发被火星燎了半截。架子上的水烫了半天总算烧开,正咕噜噜冒着白气,他哆哆嗦嗦地往炭火里丢了数块木头,潮湿的树枝冒出黑烟,呛的他不住咳嗽,几点火苗气若游丝地飘起来,勉强将藏身的破观照亮了半隅。
这是一座悬空道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靠着数十根木榫嵌在悬崖正中,出口唯有一条自崖壁上凿出的崎岖小路,而今大雪满山道,那条小路也被风雪埋的瞧不见了。观外两扇破门被风吹地砰砰乱响,冷风顺着门缝往里灌,不过半夜,雪便已经积了一尺多深,泛着惨白的光。
成蹊呵出一口白气,找了块石头把吱呀作响的大门抵住,再搓着快冻僵的手返回墙角。这里有一片拿蒲团垫起来的简易“床铺”,上头铺了层从道观里扯下来的破布,形成一处狗窝似的凹槽,深色的布料上除了陈年积灰,还蜷缩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漆黑的长发乱七八糟散着,身上盖着一件不太合适的斗篷,露出半个苍白的脸颊和大半小腿,侧颜消瘦却难掩秀美,就是单薄的过分,大氅下的身体只剩一把骨头,正随着沉重的呼吸缓缓起伏。
容缨病了。
而这是他们逃亡的第十天。
主角跳崖不死定律果然有用,十日前的那一剑解决了追兵也引发了雪崩,容缨抱着他跳崖时滚进了雪堆里,只受了轻伤,然后他们迷了路。两个伤残病号在大山里乱窜,翻山越岭,期间又遭遇了几波小规模流窜的妖魔,容缨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一路砍瓜切菜,愣是带着他从那个满是鬼魅魍魉的大山头里逃了出来。
只不过走了一大半发现他们走反了。
灵山靠北,而他们去了南方,和预设的路线差了也就那么十万八千里吧。好在只要再翻过这个山头后就能碰见城镇,有人烟的地方就有仙官,就能向仙家求救,大概是胜利近在眼前,容缨心神放松,刚爬上这个破观就一头栽倒,差点没把成蹊吓死。
爬进蒲团堆里探了探容缨的额头,成蹊被对方过高的体温烫的一哆嗦,吃力的给他翻了个身,撩开对方半合的袍子,晦暗的光影下,可以看见容缨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鞭伤、棍伤、冻伤,以及腰腹上最重的那道,是被原主捅的一刀。十天了,容缨一路上根本没处理过,撕裂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正流着脓血。
成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从小包袱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料泡进滚水里消毒,拧干后给容缨清理创口。他们原本就没准备什么东西,一路逃亡药品和武器消耗殆尽,就剩下他揣在怀里防身的那把匕首。连衣服都在逃亡途中用来当引开魔物的诱饵,厚点的袍子也只剩下那件盖在容缨身上的斗篷。
容缨估计他们俩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对在泥堆里滚了八百遍的乞丐。
温热的布帛擦拭过容缨身上的创口,淤青暂且不谈,鞭伤也已经开始结痂,严重的是捅的那刀,发炎红肿,上面不知道被容缨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和血肉掺和在一起,像是发了霉。
成蹊拿匕首把那堆药剔开,果然脓水涌了出来。像这种伤口溃烂,就得把腐肉刮除,再消炎止血。成蹊翻翻找找,药是没有了,布还能从里衣撕下来一点,好在这道观里有不少炼丹的鼎,靠着煮雪不缺滚水。
擦干净容缨身上的脏污灰尘,成蹊用刀尖抵上创口,刚一下刀,蒲团堆上半死不活的少年就闷哼一声,如一条活鱼弹跳起来,成蹊只感觉喉咙一紧,便被人掀翻掼在地上,卡住脖子如一只待宰的鸡。
“……卧槽……你他妈又来?”
昏暗的光影内,成蹊握住容缨的手腕挣扎,偏生这看起来纤细的手指跟铁钳一样,成蹊推了两三下没把人挣脱开,反而被人压在地上掐的越发紧。
容缨像只被痛打过的流浪狗,浑身上下都炸着毛,手劲大的几乎要把成蹊脑袋拧下来。掌心的生死咒热的发烫,像是一掌按在了烙铁上,成蹊死命挣扎间却隐约听见几点带着哭腔的质问。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叛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恨我?!”
“……疼……师尊……我好疼……”
“……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我没错……我什么都没错……”
成蹊眼前朦胧,耳中全是痛苦的嘶吼和哀嚎声,他看着面前双唇紧抿的少年,忽然意识到,“生死咒的读心是双向的?”
感觉到自己越是挣扎对方掐的越紧,成蹊心一横,索性松开卡住少年手腕的手指,忍着窒息放松身体躺平,由得对方卡脖子,自个儿伸手轻轻覆上对方瘦骨嶙峋的脊背,自脖颈至后腰一下下顺毛。
“乖……别怕……都过去了……”
手掌下的身体滚烫,肌肉紧绷,还打着颤,不过就算病成这样了手劲还是一点也不小,成蹊被掐的头晕眼花,浑浑噩噩里想着等下次这家伙再晕过去,一定要把他的手脚都捆住。
容缨在做梦。
他梦见了上一世。
他踩着刀尖一步步的往上爬,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踹进深渊,骨头被一根根剥出来,筋脉一寸寸挑断,他一时躺在乱葬岗里像是要与枯叶融作一摊烂泥,一时又在灵渊的缝隙里同邪祟妖魔撕咬,眼前忽而是师尊全身尽染的血色,忽而又是灵州首席月白的衣角,红白交错,变作问心台前浸透心头血的玉石,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望着他。
“去死!”
“孽障!”
“妖魔!”
“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为什么呢?
你们可以活着,我不能?
你们可以锦衣玉食,得享长生,我却要在鬼蜮挣扎,成为盛世之下的累累白骨?
容缨蜷缩起来,他感觉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墙角,雪很大,他很饿,冷的全身发抖,那是除夕夜,天衡州的主城被神仙施术,一夜间飘满了灵力聚集的花火,流光溢彩,落在人身上便会裹起一层柔和的暖光,满城烟火尽放,有如白昼。人流如织,没有人注意到在墙角有限的阴影里,有一个小孩快要冻死。
“好冷啊。”容缨浑浑噩噩的想,“为什么会这么冷?”
仙人掌心温暖的灯花也飘不到蝼蚁身侧,无人可见的角落,是主街高墙下的烂水沟,一面是元夕夜辉煌灿烂的人间,一面是潮湿冰冷的地狱,容缨仰望着转瞬即逝的烟火,缓缓陷进了污泥里,然后他被人抱住了,温热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怕。”
风雪从门缝里溜进来,火堆噼啪作响,就在成蹊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容缨惊喘一声,从梦魇中摆脱出来,他松开手,凌乱的额发下,一双眼睛黑而沉,透着股浓烈的杀意,然后这股杀气在看清成蹊的脸后就变成了嫌弃。
“撒手。”容缨的声音沙哑至极,成蹊默默松开正在摸摸头的爪子 ,滚到了一边。
容缨脱力的倒在蒲团堆里,呵出一口白气,问道:“几时了?”
“下半夜了。”成蹊捂着脖子缩到角落,哑声答道。他本来就疲惫的要命,原主的身体也不算多好,连着折腾这么久,他自己也是头晕眼花,骨头缝里都跟刀刮一样,疼的很。好在容缨一清醒,他耳边的求救声便瞬间消失,成蹊得了清净也就懒得管了,烤着火眼皮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坠。
看一眼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容缨起身把把斗篷丢成蹊身上,“你睡吧,我守夜,睡醒以后我们下山。”
成蹊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看着容缨翻出匕首处理伤口,去除腐肉,冲洗包扎一气呵成,期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得感叹主角不愧是主角,可真是个狼灭。
容缨重新添柴,火堆燃的更旺了些,映的他面容半明半暗,成蹊捂着斗篷昏沉间,忽然听见那火堆边心狠手辣的主角轻声道:“我昏过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跑?”
“你给我下了生死咒,我往哪里跑?”成蹊窝着墙角不愿动弹。
容缨拨弄柴火:“那为什么不杀我,这座山后就有城镇,我死了足够你脱身。”
成蹊脑袋一点一点,闻言抬头,疲惫的大脑没有分析出容缨语句下的杀意,反而实诚的回答道:“怎么杀?你手劲儿那——么大!我差点就被你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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