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第24章

作者:南歌玉转 标签: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越过主城时苏小潭在一个小院子外停住, 成蹊看着他走过去将封闭多年的大门拉开, 烟尘四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那是个相对简洁的庭院,林木深深, 院子里铺着整块的石板,窗户外是莲池,曾经有活水相连, 而今长久没人打理,莲池已经干涸。

  苏小潭径直走进书房,成蹊也跟着进去探头。

  一切都还是幻梦里刚离开时的样子, 书卷整整齐齐放着,砚台笔墨都落了极厚的一层灰。取出书柜里的画卷, 展开,里头全画的是乱七八糟的黑坨坨,但每一张都存放完好。

  苏小潭一言不发,将所有的画卷都收进镯子。

  成蹊站在门口看他一个人静静收拾,从那一堆半展的画卷中瞥见一张遍布朱砂的灵文,上头的字符十分眼熟。

  他忽然看一眼李景。

  李景坐在走廊上看院子里盛开的凌霄花,察觉到成蹊的目光, 有些莫名, “怎么?”

  “忽然想起你当初运新身体过来的时候让我帮你画的附魂灵文, 同里头苏时青画的有些像。老兄啊,你和三重天的人很熟吗?”

  李景面不改色,“那是肯定很熟的,整个九州的各大掌门人都和三重天的人很熟。”

  “这样啊?我一直没问,你的宗门叫什么名字呀?我现在这身体还挺稳定的,以后我有时间去昙州找你碰面啊。”成蹊在李景身侧坐下,“咱们这都认识三年多了,总不好一直当网友吧。”

  “好啊。”李景这次没回避,一本正经道:“我的宗门叫问雪宗,位置在昙州最北侧的雪山上,宗门创建的时间不长,还很穷苦,你要是想去,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去玩。”

  成蹊挑眉,“一言为定哦。”

  李景一脸淡定,“一言为定。只要你见了我不觉得害怕就行。”

  “我会怕你?”成蹊拍大腿,“我怕容缨都不会怕你。”

  一刻钟后,苏小潭从房间里出来。

  多年未管,凌霄花已经爬了半个院墙,长廊上火红的花朵开的热烈,铺陈出烟霞一样的色调。成蹊和李景正一齐坐在长廊前看花,一对少年脑袋挨的很近,从后看过去,像是互相贴近的一个亲密依偎,苏小潭还在想这俩什么时候开窍了,走进一看,发现成蹊正抓着李景的手指头,两个人拿指头打架,手指头扣紧,跟拔河一样你拽我我拽你。

  脑海里成蹊那句爽朗的,我们是好兄弟啊,再次浮现,苏小潭:“……”是我肤浅污浊了,成蹊能开窍那得等天上下红雨。

  “两位小仙君,走了!”他蹲在他俩身后没好气的叫道,“往前去,你们还想不想出去了?”

  成蹊回头,发现苏小潭一脸笑,没悲伤,没犹豫,表情甚至有点开朗。

  成蹊爬起来,“收拾好啦?”

  “都准备好了。”他笑,颊边一点甜甜的梨涡,“马上就要快结束了。”

  游丝般的细线蜿蜒,冲向了明月城禁地。

  禁地之外,是一道巨大的沟壑,其中生机盎然,遍野的花草。

  那是一道剑痕。

  “你们当初在这里有干架吗?”成蹊看着地面可以称得上壮观的痕迹咋舌。

  他记得自己在幻梦里看见的打斗仅限于外城,苏时青为了不伤害到百姓,还把自己的防护法器给用上了,当时打的很厉害,但伤害程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尤其是像这里,这种一剑横亘半座城池的剑气,不像是苏时青能用出来的。

  “不是他。”苏小潭抬眼,看向白线之后的城池,他面上的表情很宁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景阳天主的剑意。”李景传音道,“看这样子倒像是极其愤怒下用的,没留手,受下这一剑的人不死也半残了。”

  成蹊忽然觉得有一丝丝不妙。

  “本命剑还有气息就说明剑主人还有气的吧?”

  “按理说是这样的。”李景道,“不过也有例外。”

  “例外?”

  “很苛刻的意外。”

  沟壑对面,明月城本该早就消散的禁地上剑光烁烁,淡金的箴言在四周围绕,那是一个巨大且冰冷的封魔阵。

  二十六年前封魔阵被心魔破开,二十六年后,封魔阵仍在。无数虚幻的剑影形成庞大的剑林,围绕着中心祭坛转动,这阵法束缚了祭坛,亦连通了空间隙的天幕——他们总算找到了此界中心。

  成蹊眼皮一跳,“这阵法……怎么那么像苏时青封魔神的时候用的?”

  李景:“不是像,这就是。”

  就在这时,一直呆在身侧的苏小潭忽然飞了起来,他越过这条剑痕,青色的衣摆如同一片雨后的荷叶,轻飘飘落在沟壑对面。

  成蹊抓了个空,“小潭!”

  苏小潭落在对面,轻盈的像一只鹿,他回头冲着成蹊轻轻一笑,“小仙君,就送到这吧,我已经找到他了。”

  “一回生二回熟,阵法我会去破,此间危险,你们就不必过来了,外界应当过去了十几日,连累你们耽误时间,实在抱歉。”

  “阵术破碎时,记得找个安全空旷的地方呆着,等空间隙与现世融合你们就可以走了。”

  顿了顿,苏小潭又道,“明月城的荷花很好看,现在应该开的正盛,你们有时间去逛逛吧。”

  说话间他挥手列出数道禁制,将路一重重封锁,雾气蒙蒙,苏小潭转身消失在密林里。

  成蹊拽拽李景的衣摆,十分忐忑,“破封魔阵会死人吗?”

  李景搂住他的腰, “按理说不会。”

  成蹊:“那为什么我仿佛看见苏小潭脑门上写的‘我要去死’四个大字?”

  李景抱着他冲进雾里,他抬手拈决,换了三个手印,直接将苏小潭列下的迷障破开。脚尖在林叶上一点,李景直接飞起来,长发飞扬。

  “死亡可能并不是绝路,也是另一种解脱。”李景淡淡道,“他也许是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

  苏小潭沿着禁制奔跑。

  冷风拂面而过,带着明月城的荷香。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跳的很快。魔物是没有心的,只有本源的魔核,当年他被小剑修一剑刺破了魔核,他应当就此消散在世间。

  但就在故居翻阅画卷时,他断断续续又想起来一些事情。

  明月城被封死的当夜,最后落在他身上的不是烟霞剑,而是小剑修温热的掌心,在满城飞雪般的禁制中,小剑修伸手捏住了半空中飞散的箴言,将他从地上捡起来,轻声问他,“你还想当人么?”

  人么?

  他那时是想当的。

  心魔诞生于世间最炽烈的欲/望,他靠吞噬其他生物的情绪为生,在诞生而出的漫长的千年里,他一直在魔域辗转,依附于各个势力苟活,当了很多年的玩物。在那些混乱破碎的记忆中,被同类折腾狠了,破破烂烂躺在地上时,偶尔也会想当人。

  会偷偷前往人间,想要尝一尝人间路边的果子是不是和传闻中那样甜,或是向那个街头叫卖的人族女孩买一把她手边的菱角,她的笑那样美,卖的东西应当一样美味。

  可是人族太脆弱和弱小了,他被路过的魔君带回去,而他们顺手灭了这个小镇。人类的身体轻易便被入侵的魔物撕扯成两半,女孩的血落在身上是那样温热,不甜,也不香,充斥着魔域常嗅见的腥味,还有心灵深处的绝望和恐惧。

  这滋味并不美好,像馊掉的果子。

  此后他很少去人间。

  后来魔神被神君封印,魔域九成的魔物被诛杀,他东躲西藏四处逃亡,并带着剩余的残部,试图放出魔神被肢解封印的躯体。

  然后他在二十六年前撞见了不该碰见的人。三重天之上,那个不该存在此界,应当早早飞升的仙人。

  仙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他最后也只记得对方彤红的衣饰,和桃花一样的眼。

  意外的,那人当时同他打了招呼,笑着说,好久不见。

  随后是一场围猎,他被重创,消耗所有修为逃窜,变成一颗本源,封闭一切,顺着河流飘流而下。

  直到苏时青将他从潭水里捞了出来。

  “既然是潭水里捡到的,就叫小潭吧。”

  真的只是一场毫无心机的偶遇。

  梦幻一般的两个月,他尝到了果子,糖,菱角的滋味和少年温柔的唇角。

  当人真好啊,可以到处乱跑不用被发现,可以偷吃糖果吃到撑,可以被路边的女孩送花,还可以偷亲小剑修。

  他想当人了。

  很想很想很想。

  于是苏时青成全了他。

  明月城那夜,濒死的少年藏起他,在众人救援凡尘百姓时,向来循规蹈矩的小剑修拖着强弩之末的躯体,抱着他的小魔物,第一次忤逆师尊,闯入了禁地。他剖开了自己的身体,用尚未被污染的自身仙骨为他造了一具伪身。

  苏小潭如今的身体里,融进了小剑修的心头血,和肉中骨。

  再往后,往后……

  “忘了我,去看看喜欢的人间吧。”

  少年半张脸上俱是鲜血,垂着眼,同他抵额,荒芜的心域上冰雪消融,遍生繁华,他眼里那样哀伤,感情却无比甘甜,带着明月城的清风与荷香。

  “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是我的。”

  苏小潭停住,他站在了禁制边缘。

  八方雪白的石碑刻纹绕成一圈,其上是无上剑域。

  苏时青的剑域。

  剑刃下,是一具盘腿而坐的残破白骨。

  清正的剑气将躯体上的魔息斩碎,连同躯体和魂魄。

  二十年后,沉眠许久的小魔物拥有了一具同小剑修两分相似面容的身体,却没能如小剑修所想的那样,将他全部忘记。

  他从苏醒开始就在找人,找了许久许久,每日呆在清水镇旁边的小石潭,坐在河边等人,等一个背着剑匣的青衣少年路过,他有远山一样漂亮的眉眼,刚在比试中夺得魁首,意气风发。

  苏小潭上前一步,轮转的剑域削掉他半缕长发。

  二十六年前,黎应以魔身硬抗剑域,放出魔神。

  二十六年后,苏小潭以这具脆弱的人身进入了剑域,奔向苏时青。

  飞蛾扑火,凌迟之痛。

  无数长剑几乎将人剐成碎片,腿断了便爬,手断了便用膝,用牙齿,他一点点,一点点靠近,身后蔓延出一道赤红的血河。

  很疼,疼到精神恍惚,苏小潭睁着眼,眼前一片血红,他终于抓住苏时青的衣袍。破开的衣袖里滚出几粒新鲜的菱角,苏小潭将头倚在骨骸膝上,伸指触摸其中游丝一般脆弱的魂火,黑团团一样的本源冒出,将魂魄上漆黑的魔息一点点吞噬。

  “曾经我以为以为当人会快乐,后来发现,原来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啊。”苏小潭黑色的本源将弱小的魂火包裹。

  “小剑修,我来……接你回家了。”

  ———

  成蹊飞过来时便被李景捂住了眼睛。

  “不要看。”

  成蹊鼻尖俱是血腥味,他抓住李景的胳膊,手在发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