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 太子他不肯和离 第112章

作者:丹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甜文 穿越重生

  待曹中丞带着众官员跟进堂中,谢煐没等他催促,便将那支稻穗递过去:“中丞与诸位都来看看,是否能看出门道。”

  曹中丞压下纷乱的思绪,上前接过稻穗,与众官员们相互传看。

  趁着他们都在研究,白殊从知雨那悄悄拿过豆饼,侧身喂给小鹿。小鹿美美地吃完一块,又喝了水,便在白殊的椅子旁趴下,闭上眼睛睡觉。

  曹中丞和众官员议论一阵,蹙着眉头将稻穗送回,犹豫着道:“此稻看起来个头较小,且壳外无芒,与臣等所知之嘉禾并不相符……”

  谢煐倒是不介意,只道:“如今春旱,诸位熟知的稻种难以成活。上苍既送来此稻,或许便是表明它可耐这场春旱。”

  江南毕竟是水乡,河网遍布,并不缺水。只是如今人多地少,许多良田都开在山岗之上,需要积雨水以成水田。若是寻到耐旱的稻种,光挑水上去浇便能成活,自然也就可度过此难。

  道理是这样,曹中丞的眉头却未解开:“可这只有一根稻穗……”

  “让人放到外头去,召百姓们前来观看,尤其是四处行走的商人。想来,总会有人能认得出,何处有此稻种。”

  谢煐将稻穗交给跟在身边的卫率,令他去办此事,又对众官员道:“辛苦诸位大清早参与祭祀,且先回去休息吧。有了消息,孤会再召诸位商议。”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少人忍不住偷偷去看睡在白殊身边的白鹿,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太不真实。

  白殊看他们像是脚下生了根,都不愿挪步,便向孟大使个眼色。

  很快便有东宫卫抬着几箱东西上来,不轻不重地放在众人面前,再打开盖子。

  官员们看看上首两人,得到谢煐颔首示意,纷纷弯身去取箱中的东西。

  箱子里装着满满的小册子,用的是最近京中流行的新式线装法,封皮上提字——木棉种植指导手册。

  白殊笑眯眯地道:“诸位既然不累,不如我们便来聊聊这推广木棉种植的事吧。”

  *

  翁夫人先前为了颁布战时的各项临时政令,在临余的知州衙门前搭了个高台。但凡有要事通知,就令人走街串巷的敲锣,让百姓都到高台处去看告示,即使是不识字,也能听到人讲解。

  现在那根“上苍遣祥瑞白鹿送来的稻穗”,便放在这高台上展示,凡想观看者,皆可排队上台,若有人能认出是何处的稻种,还能得到重赏。

  城中百姓们一听到消息,立刻向高台涌过来。白鹿先前太子进城时已经见到了,这嘉禾当时看不真切,此时有机会近看,谁又能没点好奇心?更别说那还关系到江南今年能不能有收成!

  群策群力,没到天黑便有四五拨人找到抚民使司来。

  因此,曹中丞还没吃上晚饭,就又被谢煐召到跟前。

  这回谢煐还特意让人给他端了椅子上了茶,才道:“现下能够确定,那稻种在广南东、西路与福建路已广泛种植多年,耐旱,高产,且种植期短,只须三月便能收成。”

  曹中丞心情复杂地饮着茶。

  其实聪明如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布置好的。就是那些来报稻种来源之人,也不一定真是百姓。

  不过他也知道,谢煐并不需要他们相信。如今事情已在江南百姓中间传开,无论如何,朝廷都得把这稻种给江南调过来。

  他有点想问谢煐,既然知道岭南与福建有这么一种耐旱高产的稻种,为何当初在朝堂上不直说。但转念一想,若是谢煐当时便说,恐怕一时之间难以说服群臣。换稻种,毕竟不是小事,万一什么都种不出来,谁敢担这个责任?

  而经过此番祭祀,谢煐和白殊便是将这担子直接扛下来了。

  想到此处,曹中丞有些动容。他抬眼凝视着谢煐,诚心诚意地问:“太子如今是何打算?”

  谢煐拿过一份褶本:“自是上奏朝廷,尽快调拨粮种。福建路临海,运送便捷,孤已写下奏章,申请先从福建调一万斛稻种。若是在两浙试种成功,还可往淮南、江南推广。”

  曹中丞放下茶盏,接到手中快速看过,便放在案上,伸手问谢煐要笔:“臣与太子一同俱名上奏。”

  片刻之后,谢煐送走曹中丞,又点出一名东宫卫,连夜启程送奏章回京。

  做完这事,他才起身走向官衙后方的暂住之处。

  谢煐转进用饭的花厅,屋内已经坐满了人。

  翁夫人见到他进来,赶忙招呼他入座,又催着人上菜。

  谢煐走到白殊身旁坐下,见白殊正在给一猫一鹿喂食。

  白殊抬头对他一笑:“奏章送走了?”

  谢煐略点头:“刚送走。”

  薛元承在旁边接话:“臣的信下晌就送走了。等朝廷的旨意一到福建,那边的稻种就能启程。走海路很快,也就几天功夫。”

  他邻案的贺兰季南轻叹:“去年时还想着在殿下的庄子上先试种,没成想,今年就迫不得已要冒险。”

  谢煐倒是比较淡定,只道:“先生既然去岁专程来过江南比对,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事实上,他和白殊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小黑从那书库中搜索出一些资料,书库所在的他方世界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两人已整理出相应的种植要点,目前正让城中书商加紧印刷。而且,趁着这次机会,还可以一并推广一波曲辕犁。

  白殊笑着接道:“幸好当时先生带了几根稻穗回来,不然这次也玩不成这个小把戏。只可惜,本该是让先生扬名的事,如今却无法提及先生之名。”

  做戏做全套,要是提了是贺兰季南发现此为南方良种,那就是东宫不打自招了。

  贺兰季南却是浑不在意:“稻种既不是我发现的,也不是我引进的,我只是发散性想到能在江南种植而已。扬不扬名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能解江南之危。”

  说话间,饭菜端了上来,薛元承先举起酒盏。

  “来来,预祝江南丰收,先干一杯!”

  奏章传回朝堂中一念,满殿臣子尽皆愕然。

  有那脑子转得快的,将事情前前后后一联系,便猜到太子必是早已知晓南边有那良种,却是不说,故意做一回戏。

  嘉禧帝心里憋屈,又不能表现出来,就抓人迁怒:“南边有这等良种,户部竟然不知?!”

  户部尚书惶恐起身:“臣……只知南边作物一年两熟,确实不知有良种……请圣上罚臣失察之罪。”

  只是,户部虽管钱谷之政,但也只管粮税收得够不够,哪里会管到各地具体下哪类种。

  若是天子关注民生,那下方官员还会留意一二。可嘉禧帝何时关注过那些?他关注的只是怎么把国库的钱多刮一些到内库去!

  户部尚书苦着脸,委委屈屈地垂头请罚。

  白泊假咳一声,起身替下属求了句情:“大煜疆域辽阔,各地风土气候皆有不同,户部着重钱粮进出,难以想到此处。如今圣上申斥,的确是臣等有疏漏。”

  他特意强调了一个“钱”字,嘉禧帝想起这臣属也算兢兢业业替自己挪钱平账,最终训斥几句就轻拿轻放。

  议题继续转回到谢煐的奏章上来。

  现下江南百姓苦苦期盼良种,朝廷对这奏章只能照准。不仅得准,还要高效执行。

  不过,有一点却出乎众人意料——太子在奏章中特意提到,祥瑞白鹿是将嘉禾送到楚溪侯手中,许是上苍感念其心至善。

  虽说众目睽睽,这功劳不好往自己身揽,却也没有春秋笔法掩饰过去。只是,什么祥瑞不好,偏偏是白鹿?

  尽管此时距离去年冬至已经过去五个月,但没有一个人忘记宁西王至今被囚府中的原因,就是“冲撞祥瑞,以致祥瑞丧命”。当时的祥瑞,也是白鹿。

  先前刚死一头,才五个月就又出现一头……这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多想,冬至那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几位知情的重臣俱是低头不语,恨不得原地消失。

  唯有谢元简,想起在上景宫中见到的那头亲近白殊的小鹿,心中甚至有些好笑——那祥瑞,可不正是天子自己推出去的,如今也怪不得别人拿来用一用。

  嘉禧帝想的还更多。

  谢煐在祭祀中弄出良种便也罢了,偏偏还连白鹿都弄出来,这简直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脸。

  唯一的一丝丝安慰,是得祥瑞献禾的是白殊那个大善人,至少没让储君越过他这个天子去。

  但事已至此,嘉禧帝心中再呕气窝火也无法,只能忍着气下旨令福建路往两浙运稻种。

  早朝在一种本该欢欣、却又沉闷的古怪气氛中结束。

  下朝路上,尚书右仆射再次忍不住靠近御史大夫,难掩喜意地小声道:“何公还真没猜错,太子果是早有腹案。”

  说完,他又兀自感慨:“不过,薛将军在泉州戍守海防,没想到还会留心当地百姓种什么稻种……希望那良种也能在江南有个好收成。”

  御史大夫瞥过去一眼:“李公认为,是薛将军将良种告知太子的?”

  右仆射微愣:“不是吗?太子在福建的关系,好似也只有薛将军了吧。”

  御史大夫不动声色地提醒:“不仅福建种那良种,岭南地区也种。楚溪侯有个表兄,去年去了广南西路的一个县任知县。”

  右仆射想这话想了两遍,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太子是通过楚溪侯的这层关系,才知南边有良种?可是,太子与楚溪侯不是……”

  御史大夫意味深长地道:“想想那头白鹿。”

  当时他们都知道,那白鹿是被白殊抱回去救治了。

  御史大夫说完,紧走几步先进了政事堂,徒留右仆射在原地茫然思索。

  而随着送奏章的东宫卫回京,江南祭祀的异象也迅速在京中传开。当时做了祭幡,还到码头相送的百姓们也分外高兴,家中供有白殊和谢煐两人长生牌位的,当即多上了三柱香。

  各处茶楼中的说书话本也立刻换新,绘声绘色地讲那心中至善的楚溪侯如何得白鹿衔嘉禾相赠。一时间,全城都在议论通灵祥瑞,念着太子与楚溪侯快快回京,让大家都能见上一见。

  之后没过几日,众官员便听闻,宫里有消息悄悄传出,紫宸殿内一应易碎用品都换了个遍,甚至连案几都换过一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两浙

  江南历来被称为鱼米之乡, 但随着人口增多,人地矛盾也渐渐显现。而在大片以丘陵山地为主的地区,人们便往山上开恳田地, 高田应运而生并迅速增长。

  青禾村,村名便来自村子周围开垦出的众多高田。以前每年插上秧苗之后,村子就仿佛被青青禾苗所包裹,一出家门抬头望见茁壮成长的青禾,便能感受到秋天迎来丰收的喜悦。

  不过,自五六年前起, 许多禾苗慢慢被替换成了桑苗,村中养蚕的人家也越来越多。种桑养蚕卖生丝, 的确让村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但在去年官府鼓动村民将田地全用来种桑的时候, 村中不少老人还是察觉到了当中的隐忧。

  都说手中有粮才能心里不慌, 庄户人家田里不种一颗粮, 实在是让人心中没底。虽然卖生丝的钱能买更多的粮, 可一下多出那么多生丝, 到时真能顺利出手吗?价格不会被压吗?

  最后, 约有一半的人家不仅没多种桑苗,反而减少桑苗的占比,多种了粮食。因此, 后来村里受到后土教煽动加入叛乱的人不算太多。

  而现在, 那些查明没有在城中行凶,只是被裹挟的村民, 都已经被放了回来。但到了冬季, 他们还得去给官府做一段时间苦力活, 以示惩罚。

  可就算家中余粮多一些, 今年不下种也是万万不行的。眼看着天不下雨,村民们可愁坏了。低田还能设法引水灌溉,众多高田顶多挑水上去浇一浇,可没那个人力都弄成水田。

  就在这时,太子和楚溪侯祭祀求来耐旱良种的消息传来,成了村子唯一的希望。

  不过,一开始大多数村民并不相信,只当又是官府唬弄人的把戏。但没多久,县衙就来人通知断粮的人家可去衙门贷粮,又说有一种好用的新式犁,官府可帮低价改犁头,并指点村民改换犁臂。

  有人将信将疑地去了,回来将犁改好一试,果然好用不少。村中其他人亲眼见到效果,这才跟上,不少还能凑得出余钱的人家都赶着换犁。

  有了事情做,村民们心中也安定了些,生出点信心来,天天盼着府官发良种。

  到了轮到青禾村领良种的这天,村长一大早便组织村中青壮推上车往县城去,其余人也焦急地在村头等待。

  日头越升越高,众人心中越等越急。终于,几个爬上山张望的孩子冲下山来,一边往村口跑一边喊:“来了来了,村长爷爷回来了!车上都堆满了麻袋!”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村民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竟然真领回了满满的良种!

  待得村长等人到了村口,立刻被一拥而上的村民们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根本听不清谁说了些什么。

  村长不得不拿出个锣哐哐敲响,才让所有人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