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 太子他不肯和离 第54章
作者:丹锦
第47章 收账
翌日一大早, 白殊带着人离开离奉城。
队伍中除了白殊的马车,还另有两辆车跟着,据说是白殊在城中采买的仆役, 一百二十名东宫卫护得严严实实。
武凉知县硬着头皮来送行。他不敢不来,昨天城里竟然有人胆大包天,企图利用楚溪侯的善心,将其骗进家中杀害。
楚溪侯再无权无势都好,只看他身边如此多的东宫卫,别管是保护还是监视, 总之这都代表太子不允许他现下出事。可偏偏就出事了,还吓得楚溪侯都顾不上休养, 决定马上就走。
知县昨日寻不到幕僚,自己思来想去, 最终跑去驿站告罪。结果不仅没见到人, 准备的一箱大礼还都没送出去。今日只得忐忑不安地来送人, 想再探探白殊的口风。
白殊没下车, 只挂起帘子与知县说话。
知县牢记着不掺和神仙打架的原则, 绝口不提知州府与通判府前夜的变故, 只一心分辨自己的无辜,没能看透黄四竟是如此凶恶之徒。
白殊耐着性子安抚他几句,却让知县听得感动不已, 心道“楚溪侯真不愧是心善的仙人”。他还待再多说, 却突然感觉到似曾相识的被猛兽盯上的心慌感。
知县转眼往旁边一看,果然见到那个骑马护在车边的东宫卫在瞪自己——剃掉胡子, 模样却仿佛更凶了。
那护卫微弯下身, 沉声道:“楚溪侯, 再不动身, 今日恐回不到大营。”
知县顿时不敢再多说,只让城门官赶紧放行。
城门官为难地问:“这……其他两辆车不查看了吗?”
知县斥道:“查什么查,不是说了是楚溪侯采买的仆役,有什么好看的!”
白殊对知县拱拱手,放下车帘。
车夫一抖缰绳,车子便缓缓动起来。在众多东宫卫的环护下,三辆马车慢慢穿过城门。
白殊靠着软枕忍受着颠簸,问同在车里的张峤:“这武凉知县竟能糊涂到这般地步。等青州的事揭开,他会怎么样?”
张峤笑道:“治下出现如此大事,他却没有察觉上报,最少也是个革职永不起复。若是再被查出和知州等人有什么牵扯,估计还会被流放。”
白殊这才听得舒心些。
此次搜出来的账,已经于昨日以赈灾治疫物资之名,被前一队东宫卫押走。当时带队的人扮成太子,知县自然不敢检查。
可白殊没想到,今日自己带队,他竟然也不查,枉他们还专门给那个幕僚做了伪装。
有这样的糊涂父母官,这一县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车子出城不到十里,白殊就受不住地赶紧下车,上了谢煐的马。
再往下走,便与昨日出城的那队东宫卫会合。一行人同行一段,之后分成两队。张峤领着一半人带几箱账与俘虏回大营,白殊和谢煐去往受灾县,继续巡视工作。
离奉城这边出乎意料地顺利,白殊他们赶回去时,冯万川也才带队离开华渝县。
余下两个受灾县分别与青淄、华渝相邻,决堤的黄河水流经此处,进入另一条河。被淹的村子靠近青淄、华渝两县,一部分灾民去往那两处县城,留下的灾民和病患人数都不多。
只是这两县的知县不上心,病区情况比青淄县山谷和华渝县糟糕不少,甚至还出现先前曹御史送来的肥皂被分给县中富户的事。
谢煐直接抓了一批人按律治罪,吓得两个知县全都乖乖地去病区守着,县中富户也自发地捐了一批物资。
在谢煐的震慑之下,白殊很快和大夫们理顺病区。待情况安稳下来,谢煐在每县留下九十名东宫卫,只由孟大那两什人护送着返回大营。
*
白殊与谢煐离开大营是在七月初五,于七月廿七回到营中——这是白殊先前预计的,山谷中的病患基本能治愈的日子。
山谷中病患虽多,但都是同一时间段染疫发病。在白殊和大夫们摸索总结出最佳治疗方案之后,也开始大批量地快速康复。
接下来,需得尽快安排灾民回村,抢在八月种下越冬粮。谢煐先前已经统计过数量上呈奏章,碍于平王这个重量级人质,如今贷给灾民的粮食与粮种朝廷都已经安排妥当。
但在那之前,要给青州的所有事情做个了结。
私兵处的缴获早早便已送回大营,修堤的队伍也比谢煐这边早一日回到。谢煐与曹御史约定的回营时间是七月三十,曹御史身边的东宫卫也会将时间拖到那一日。
如此,能躲过天子耳目的时间还有三天。
谢煐先召来张峤问:“账理得如何?”
张峤眼下一片青黑,可见这段日子也是忙得晕头转向。
他给谢煐递上一份摺本:“多亏刘家那位账房能干,臣已将平王等人豢养私兵的相关账目全部分出,并且做好汇总。”
一旁白殊笑道:“先前我封侯之时,天子赏了不少补身好药,等回去分点给你,好好调养下。”
张峤哪里敢接,忙道:“那些好东西三郎当留着自用,我身子硬朗,多睡几天也就补回来了。”
白殊没多劝,只想着回去了直接往他院子里送就是。
送走张峤,白殊凑过去看一眼谢煐手上的汇总,不过这时代的记账方式他连看个数字都费劲得很。
他干脆直接问:“能救下五娘子她们吗?”
谢煐看他一眼,温声道:“放心。平王他们只有和我们做交易这一条路,别无选择。”
白殊想想,又道:“其实我们可以私下里把人放走,大煜那么大,找地方藏几个人还是行的。就不会便宜了平王。”
谢煐却道:“平王还须留着。若是此时让他死了,天子必会全力扶持宁王。但只要平王还在,哪怕暂时失势,朝中平衡也不会被打破。”
白殊有些好奇:“天子会杀儿子吗?”
“会。”谢煐眼中闪烁几下,“他最忌讳两件事,一是宫中膳食,一是兵权。以前有次他生病,当时最受宠的四皇子侍疾,后来查出四皇子经手的粥中有异,四皇子当即被下令圈禁于宫中。还有三皇子,因为求娶羽林军前一任大将军之女,同样被找理由圈禁。这两人在被圈禁之后,都是没几个月就‘病逝’。”
白殊仔细回想片刻,自己的确是从未听说过那两位皇子的事,看来已经成了京中禁忌。
他啧了一声:“够狠的。”
又问:“那我让人去唤五娘子过来?”
谢煐摇下头:“不,先唤扎巴。五娘子来路不简单,他在山谷里停留这么久,该能看出些东西。”
小半个时辰后,扎巴被东宫卫领进帐中,按胸向两人行礼问好。
“太子殿下、楚溪侯,小人一直等着给您讲行商趣事。”
谢煐让他坐下:“这里没外人,你先说说葛西尔让你来青州干什么。”
扎巴闻言,目光瞥过一旁抚猫的白殊,但也很快收回,正色道:“首领前段时间抓到个当时逃掉的人,问出史更汉果然未死。不过那人知道的也不多,这两年他们跟着史更汉四处躲藏,最后在青州走散。
“祭司就让我带人到青州探查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我不像他们两人那么打眼,只要不去京城那类查得严的城,四处走也不妨事,汉人通常都记不太清胡人的模样。”
谢煐听得微蹙起眉:“那你探查到什么了?”
扎巴;“还真查到一点。史更汉在青州辗转过几个城,一直在打听一个叫伏龙教的教派。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挖出一个那教里的人,跟着他来到青淄县,见他去接触祝五娘那群人。”
谢煐和白殊禁不住对视一眼——竟然都和伏龙教扯上关系?
不过,扎巴说到这里却是双手一摊:“接着就突然发了水患。当时我在五娘子她们村,跟着他们一同撤到高处。但没见着那个伏龙教的人,不知道是先走了,还是被水冲走了。
“再往后,我们就随着灾民一块被迁到这里。谷里现在还有我十几个弟兄,其中好几个染上疫病的。幸好楚溪侯给治好了,不然我怕是连他们的骨灰都捧不回去。”
说完,扎巴再次右手按胸,对着白殊行了一礼,白殊也笑着回以颔首。
谢煐道:“伏龙教我会让人追查,等谷中灾民回村之时,你们就撤回去吧。”
扎巴干脆点头:“太子若有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随时可传信与首领,我还能再带人出来。”
谢煐于是先按下这事,又问他:“你既已接触祝五娘这么久,觉得她如何?”
扎巴胡子下的唇扬出个有点高深的笑:“我看他们村子相当不简单,完全是个兵屯的模样,村人大多也令行禁止。当时大水还未到,五娘子的人先观察到村边河里水位猛涨,就鸣锣喊人上山。那些村人似乎平日就有逃灾准备,家家都是提上差不多的东西跑出来。
“五娘子在附近这几个村里应当威望不小。来到这里后,安排灾民、施粥施药、隔离病患,都是她带头在组织,灾民们也愿意听,没怎么见反抗的。到后来绑平王等人之时,虽然乱过一阵,但有鹰扬卫兵士加入,也很快平静下来。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们会要求朝廷再派人治疫。因为我自称商人,去过的地方多,当时她们找我打听有没有见过此种疫病,我就提了下太子殿下与楚溪侯说不定会有办法,没想到你们还真来了。”
谢煐再问过一些细节,便让扎巴回山谷,帮忙唤五娘子过来。
白殊观察着他神色,问道:“你猜到五娘子的来历了?”
谢煐略一点头:“前朝有个姓褚的将军很得民心,但在末帝时被人陷害至死。不过当时京城已经乱起来,听闻他的家人逃了出去。
“齐地登州就是那位将军最后镇守的地方,而五娘子实施的那种强制隔离之法,也很有军中防疫的作风。民间因为各种人情世故,手段通常会温和许多,效果自然也差上许多。”
白殊略算了算:“前朝被灭有将近九十年……”
谢煐接道:“褚家军遗风尚存。”
白殊与谢煐今早已去看过山谷病区的情况,此时又将五娘子唤来,显然是另有他事。五娘子进帐后却未见一丝慌乱,只恭敬地对两人抱拳行礼。
谢煐没叫坐,只盯着她的双眼道:“褚氏五娘,你既想让村人无恙,现下可有话要说?”
五娘子缓缓跪下,脊背却挺得笔直:“太子殿下若要拿人问罪,匪首五娘一力承担。还请殿下放过从犯。”
谢煐沉声低喝:“你们与伏龙教是如何勾结的?”
五娘子面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目光停在谢煐脸上片刻,又转而看看白殊,最后弯身磕了个头。
“殿下明鉴,我们村子与伏龙教没有一点瓜葛。”
她抬起身后继续跪得笔直,清明的双目回视着谢煐。
“伏龙教中有一香主,家里在前朝之时曾与先祖共事。前段时间的确来寻过我,想发展我们村子入教,但已被我严词拒绝。我们对伏龙教确实一无所知。
“殿下想必已经猜到,祝家村是我先祖的亲兵迁来成村,至今依然保留着些许行伍作风。在前朝末年战乱之时,附近几个村得祝家村庇护,后来也多有通婚,所以对祝家村颇为信服。
“到了现下这一代,五娘我多得各位父老抬爱,忝为村长。大家既愿意跟着我,听我的,那我也得为大家谋个好出路。伏龙教那等不知根底的民间教派,五娘又怎会让村人去沾染。”
谢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在自己后腰拍了拍,目光又往身旁的白殊瞥过去,这才叫了起。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对五娘子道:“你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见青州知州与通判。”
五娘子亦没有多问,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白殊提议:“要不,我让小黑进山谷,偷听五娘子他们如何商议?”
谢煐转眼看向他怀中黑猫,伸手过去顺毛,没有同意:“他们认得你的猫,还是不要冒险。”
白殊续道:“以五娘子的聪慧,该知道勾搭上奇奇怪怪的教派不是什么好事。”
“嗯。”谢煐放缓神色,“我观她前后言行,刚才那话该是不假。你先前的想法,过后可以找她提一提。”
白殊回他一笑。
谢煐收回手站起身:“回去吃晚膳吧。”
白殊起身跟在他身后慢慢走。
怀中小黑突然勾起尾巴,在白殊手臂上点了点。
“以后,你最好别在他给我顺毛的时候对他笑。”
白殊垂头看向它:“啊?”
小黑撇着耳朵抱怨:“本来还顺得挺舒服的,你一对他笑,他就掐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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