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犬 丧家犬 第71章
作者:吃一口椰冻
贺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我旁边的小板凳坐下,碰了碰我脚,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变魔术啊?老周,给我也变一个。”
我依葫芦画瓢,又把刚才哄牛牛玩的小魔术在贺征身上做了一遍,贺征看到糖的时候,非常浮夸的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哇!”
我一脸嫌弃,把袖子里剩下的糖掏出来,没好气的道,“你装的真假,还不如牛牛。”
贺征笑的眼睛弯弯,“那我待会让牛牛教我。”
我一下子被逗乐了。
笑完以后,贺征看着面前低矮的房子,破旧的院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忍不住一样问我,“老周,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冷血不孝?”
“怎么说?”
“我爸妈因为我喜欢男的,一直不肯认我,觉得我丢人,有精神病,所以我这些年就一直憋着一股劲,二十年了,我连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回家一次,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倔呢?”
贺征一边说着一边点了支烟,夜色中,他的脸逐渐被烟雾模糊,看起来很是沉重。
我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贺征肩膀。
是非对错哪里有这么容易说的清楚?
贺征虽然二十年都没有回过家,但我知道,他一直偷偷的往家里打钱。
要是贺征真的是个冷血的人,他大可以在外面逍遥快活,而不是回到这个穷乡僻野来过年。
当天晚上,贺大嫂抱了两床被子来,让我和贺征睡同一个炕上。
贺大嫂没说什么,放下被子就跑。
至于贺征,单手握拳放到嘴边干咳一声,目光闪烁着,奇奇怪怪的道,“那个啥,房间少,我们两个只能挤挤了。”
“说什么呢,炕这么大,挤不着的。”
我不以为意,利索的脱了衣服就上炕钻进了被子里。
贺征在炕边站着不动了,最后还是我喊他,他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爬上了炕。
第110章 岁岁平安
第二天清晨我在孩子的嬉笑声中醒来,我裹着被子爬起来,探头往窗外一看,发现下雪了。
张贴着福字的玻璃窗外白皑皑的一片,雪花从天边飘落而下,而牛牛全副武装,戴着毛线帽和耳罩,浑身上下裹的圆滚滚的搁院子里堆雪人,远远望去,还真是分不清楚哪个是人哪个是雪人。
赶巧的是,小郑正好发了视频通话过来。
我接了视频,手机界面上就出现了小郑那张可爱又乖巧的小脸。
“周闲哥!”
小郑一看见我就热情的朝我打招呼。
小郑似乎在花店,身上还穿着花店的围裙。
我刚睡醒,还有点睡眼惺忪,用鼻音哼着应了一声。
“周闲哥,四川好不好玩?”
小郑扁了扁嘴,“我一个人在深圳,都快要无聊死啦。”
我笑了笑,刚要说话,这时候,我身后坐起来另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有些乱的男人,他慵懒的曲着修长的腿,随意的放到炕上,盯着屏幕,嗓音低哑的道,“我不是让你跟我们一块回来过年么?是你自己不来的。”
小郑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回你老家呢。”
刚说完,小郑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下子大变,吼道,“不对,你们怎么睡一块了!周闲哥,你这么快就跟贺征哥睡了啊!”
小郑声音那叫一个大,我感觉方圆几百米的人都能听见了。
而贺征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搭住我肩膀,痞痞的冲小郑挑眉,“我就跟老周他睡了,怎么,有意见啊?”
“……”
我心情复杂。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明明我俩只睡同一炕上,这话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思想不纯洁还是怎么着,越听越觉得有歧义。
我刚要开口解释,与此同时,小郑那边传来一声机械的“欢迎光临”
有客人来了。
说不定客人还听见小郑和贺征刚才的话了。
我叹了一口气。
小郑气死了,不过有客人来了,他也不能生气,只能强忍着怒火,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客客气气的说一句,“欢迎……”
只不过,剩下的光临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手机界面上的小郑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去,就跟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冷冷的道,“你来干什么?”
我和贺征都愣住了,毕竟我们都没见过小郑这么严肃的样子,刚想开口询问,小郑已经把视频通话挂了。
我和贺征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小郑才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说他没啥事,碰上了个讨人厌的客人。
我问小郑需不需要帮忙。
小郑又说不要,让我和贺征好好在老家玩。
这时候,牛牛在窗外朝我使劲的挥着小手,示意我出去跟他玩。
我穿上衣服就出去跟牛牛一块堆雪人了。
不一会,贺征又追出来给我送围巾,一边往我脖子上系着围巾,贺征一边絮絮叨叨的道,“你以为你还年轻啊?冻死你得了,都多大个人了,还跟牛牛疯玩。”
“你知道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当着小孩面教训我,老贺,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我翻了个白眼。
“还要面子呢。”
贺征哼了一声,然后把围巾紧紧的围在我脖子上,“那以后就自个记得穿衣服,你还不如牛牛呢。”
闻言,牛牛在旁边捂着小嘴偷偷的笑着,自豪的挺起小胸膛,得意的道,“周叔叔还不如牛牛。”
好吧,这下子,连小孩子都跟着笑话我了。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一下午我就跟着牛牛在院子里堆雪人和玩那种小鞭炮。
晚上的时候,我给小郑转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做压岁钱,吃完饭,我就偷偷的往牛牛手里塞了一个大红包,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出去。
结果,牛牛扭头就兴奋的跑去满屋子炫耀了。
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就是,压岁钱被无情的充公了。
牛牛哭到不行,疯狂给我使眼色,我在旁边爱莫能助,尴尬的不行。
贺征笑着把我拽出屋子,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红包递给我,“喏,压岁钱。”
我哭笑不得,忍不住问道,“你有见过三十六岁的人收压岁钱的吗?”
“有啊,这不是见着了?”
贺征干脆拉起我的手,把红包发到我手上,垂眸,低声呢喃,“岁岁平安。”
我心头微颤,就连手上的红包似乎都逐渐有了温度。
前世我的除夕夜是怎么过的来着?
一个人,失意又失恋的看着万家灯火,独自一人在小饭馆里买醉。
饭馆的老板也要吃团圆饭,匆匆打了烊,而我依旧是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给我早已经分手许久的爱人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得到的却是电话那头生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对方的电话已关机。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的电话号码被对方拉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前世孤苦伶仃独自过年的我,这一世竟能不再是一个人。
远处是小孩的嬉笑声,手机里小郑特意录了一个贺年视频发了过来,小郑抱着小东西,穿的红彤彤的,兴高采烈的和我贺年讨红包。
一切的一切,简直美好到像是一个梦一样。
我生怕梦醒以后,我就独自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街道上,守着那一个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
想到这里,我鼻子难得的泛酸,眼眶蓄着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的落在红包上。
“哭什么?”
贺征伸出手,粗糙的大拇指指腹轻轻的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哎呦,没见过有人领压岁钱领哭的。”
我忍不住骂了个操。
“骂呗。”
贺征继续替我擦着眼泪,低声道,“过年别哭,你自个说的,大过年哭晦气。”
“我进屋给你拿纸巾,别哭了啊,再哭我抱牛牛过来看你丢人。”
贺征一本正经的警告我道。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了知道了。”
贺这才放心的进了屋。
我站在屋檐下,缩紧了身上的衣服,安静的看着满院子的飘雪。
附近的人似乎都在放爆竹,噼里啪啦的格外热闹。
城里不让放爆竹,所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爆竹声了,果然,还是听着爆竹声才有种过年的感觉。
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我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来自深圳的陌生号码。
鬼使神差,我点了接通。
微风裹着飘雪而来,微微有些冻的人骨头发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对面已经挂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低低的响起一个熟悉、沙哑,略带着醉意的声音。
“哥,除夕快乐,岁岁平安。”
不远处的灯火摇曳,却在一瞬间被风雪淹没,我迅速挂掉了电话,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沈温因为你,我一点也不快乐,也不能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