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界都在传唱我们的故事 全修界都在传唱我们的故事 第135章
作者:青端
他的神色有种极度疯癫的冷静,抬起脸,一字一顿道:“是我阴狠毒辣,贪慕虚荣,欺师灭祖,害死燕葭和燕笙,又毒害了师父。”
此话一出,门里门外都是一片倒抽冷气声:“谷主?!”
司清涟更是宛如被人敲了一闷棍,脑子里嗡嗡的。
师父在说什么,师叔又在说什么?
他从小长在药谷,师父对他虽严厉,但也亲如生父,师叔不常与他见面,待他却极好。
司清涟一向发自内心地崇敬着师父和师叔。
可是现在他突然得知,自己是那位传闻中的燕师伯兄长的孩子,师叔还亲口道出,是他害死了他的生父。
司清涟脑子乱哄哄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陡然之间,他所熟悉的人和事好像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溪兰烬眉头一皱,总觉得闻人舟这状态有点不对劲。
闻人舟平静地说出了那番话后,又望向了溪兰烬,嘴唇动了动,给他传音。
“魔祖复活之事,我不知情,你因诛杀魔祖的大义而死,我亦痛惜,憎恨魔祖。我虽非好人,但也未到那个程度,信与不信,全看你。”
溪兰烬眉头皱得更紧:“你要做什么?”
“当心澹月宗的人,你说的复活魔祖一事,应当是他们所为,对谢拾檀下手,也有他们。”
“静夜兰一事……我没什么好说的。”闻人舟停顿了一下,“抱歉的话就不说了,你们应当也不想听。”
这些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来越会做出一些从未设想的事,比如暗害谢拾檀。
他表面风光背地腐朽,到今日迎来了燕葭,终于扯下了光鲜亮丽的外袍,露出了里面的不堪。
燕葭从看到司清涟后,表情就没那么凶狠了,甚至掐在闻人舟脖子上的手都无意识松了一些力道,但他很快就又回过神来:“闻人舟,你在愧疚?”
从燕葭进门到现在,闻人舟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听到这句话后,才偏开目光,短暂地和燕葭接触了一下,低声道:“在师兄看来,我这样的人,纵使说是于心有愧,你也不会信吧。”
燕葭目无表情:“算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闻人舟又很干涩地笑了声,满头披散垂落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比燕葭还像一只厉鬼:“我无话可说,杀了我吧。”
说完,闭上了眼。
溪兰烬恍然。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闻人舟方才对他说的是……遗言。
司清涟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不要!”
听到司清涟给闻人舟求情,燕葭脸上陡然缭绕起一丝黑气,怒喝:“你知道他是你的什么人吗?”
司清涟哑口无言,无措地望向毕蘅:“师父……”
毕蘅向来稳重得体,但眼下的情况,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早就因为闻人舟的异状,隐隐察觉到了不对,方才得到了证实之后,更是完全不知如何开口了。
闻人舟害死了燕葭和燕笙,还有自己的师父,他有什么资格阻止燕葭报仇?
也不知为何,燕葭的动作还是停顿住了,久久地盯着他堕入地狱也想爬回来掐死的人。
眼见着气氛又再次僵滞,江浸月耐不住地狂扇扇子,已经后悔跟过来了。
闻人舟是该死,但是他就是心烦。
溪兰烬也有些烦躁,把玩着谢拾檀的手指,刚想和谢拾檀说点悄悄话缓缓心头的闷气,谢拾檀忽然偏了偏头,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药味,大手果断一把捂住溪兰烬的口鼻,提醒道:“屏息。”
江浸月和曲流霖反应极快,即刻听了谢拾檀的话屏住呼吸,门边乌泱泱的一群人却没这么快的反应,还是疑惑:“什么?”
“你是什么人?”
“这、这不是江门主吗?江门主为何会在此地?”
说话间,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原本陷入沉默的燕葭察觉不对,眸色一厉:“我还以为你当真心有愧疚,想要以死谢罪,没想到你还藏着这手段!”
不知什么时候,闻人舟竟然将药粉混入了满地的符灰之中,掩藏在符灰气息中的药粉随着尘埃的漂浮,进入了其他人的鼻腔。
这药粉不知是如何做的,不仅毕蘅在内的药谷修士们身体全部僵住,控制不住自己,就连燕葭的魂体竟也一时无法自控了。
然而和燕葭想象的相反,闻人舟洒下药粉,控制众人,不是为了趁机逃跑。
他视线空幽地抬起头,很轻地笑了一下,隐约中溪兰烬竟看出了当年初相遇时,那个干净羞涩的少年。
“闻人舟罪孽深重。”闻人舟道,“对我有杀意之人,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鲜血喷溅。
燕葭扭断了闻人舟脖颈的瞬间,如他所言的对他有杀意之人,应声拔剑,几把剑同时洞穿了他的身体。
他竟然不是为了求生,而是求死。
第77章
对闻人舟心生杀意之人,自然不少。
被毕蘅召集过来的,都是药谷的中坚力量,不乏曾经燕葭的追随者和朋友,还有老药王的其他弟子,每个人与燕葭和老药王的牵扯都很深。
骤然得知他们身陨的真相,哪怕往日与闻人舟关系再好,如何不震怒,如何不心生杀意。
被掺杂在符灰中的药粉激化放大了内心的杀意,又被闻人舟的声音魅惑命令,拔剑而出时,众人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了毕蘅。
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淌落在地,闻人舟的脖子被捏断后歪出一个诡异的角度,脸色煞白地望着燕葭,低微地喃喃道:“我一直害怕你回来,又在等着你回来……师兄。”
最开始意识到燕葭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化为了厉鬼,会来寻仇时,他无比心虚恐惧。
溪兰烬一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谢拾檀一声“为何”,还有记忆之中,师父失望的眼神中那句“徒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句句如针扎在心。
等看到燕葭之时,他反倒从惶恐中冷静了下来,生出一种等候已久的解脱感。
修士的飞剑与凡铁不同,除了伤及肉身,还会碎裂神魂。
闻人舟眼底的光芒迅速消失,燕葭却没觉得痛快。
他休养生息,蛰伏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回到了药谷,杀了闻人舟,却没有想象中报仇雪恨后的快意。
满屋的死寂中,溪兰烬陡然察觉到不对。
身死之后,神魂也会破碎,但在闻人舟的神魂破碎飞散出时,他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谢拾檀也察觉到了。
溪兰烬脱口而出:“小谢!”
谢拾檀“嗯”了一声,无需溪兰烬多言,便探手一抓,将闻人舟即将散逸的神魂抓回来聚拢,在众人的视线之下,那团散发着微弱金光的残魂里,缠绕着一股黑色的魔气。
正道修士的神魂本该是纯白的或是散发着金光的。
溪兰烬的猜测得到证实,盯着那道黑气低声道:“果真是魔祖的魔气……他的神魂被魔祖侵染了。”
被魔祖污染了神魂的人,轻则放大心底恶念,重则发狂弑杀——或许这二者的轻重也能颠倒一番,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和一个神志清醒的坏人,二者孰轻孰重,很好分辨。
也不知道闻人舟是何时接触到了魔祖的魔气,做那些事时,是出于本心,还是因魔气侵扰控制不住自己,又或者是他顺应着魔气的影响,去做了那些事,让自己无所负担。
溪兰烬并未收着声,原本还因为闻人舟之死呆住的一屋子人听到他的声音,惶惶不已地望过来:“魔祖?”
“魔祖不是早已被诛灭了吗,谷主难道是被魔祖蛊惑才会如此?”
“江门主,你身边这几位是谁,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谷主……谷主陨了。”
谢拾檀一言不发,弹弹指将魔气从闻人舟的神魂中剥离出来,手指冷酷地一握,魔气便被瞬间碾消,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变消散了。
纠缠的魔气一散,闻人舟残破的神魂也似得到解脱,将要消逝之前,燕葭陡然出手,将残魂聚拢抓住,冷冷道:“难道你以为,死了就可以结束了吗?”
其他还在因魔祖二字恐慌的人见状,被扯回了注意力,看着落到燕葭指尖的那团神魂,心惊胆战,生怕他直接捏碎,让闻人舟彻彻底底的湮灭,小心翼翼道:“燕师兄,谷主既然已经以死谢罪,可否将他的残魂留给药谷?”
燕葭的眼底倏然露出几分嘲意:“你们在为他求情?”
说话的几人顿时陷入沉默。
在他们面前,闻人舟总是温柔谦和的,和他相处的感觉甚好,哪怕知道闻人舟私底下做过的事,还是很难割舍。
毕蘅终于僵硬地收回了剑,手指发着抖,脑子里嗡嗡的,很难恢复从容镇定,眼神在溪兰烬几人和燕葭之间徘徊了几遍后,最后落定在燕葭身上:“燕师兄……”
燕葭脸色漠漠的,没有理会他的声音,而是落到了怔怔的司清涟身上。
视线停顿了良久后,他转头朝溪兰烬略微颔了下首,便不打算再停留此处,带着闻人舟的残魂准备离开。
看到燕葭行走时双腿的怪异之处,药谷众修士的喉咙跟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想为闻人舟说的话全部吐不出来,提着剑却又不敢阻拦燕葭,正面面相觑之时,司清涟忽然跟了上去:“燕师伯!”
燕葭顿了顿,没有回头,但停下了动作,声音冷幽幽的:“怎么,连你也要为他求情?”
司清涟脑子里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叫住燕葭是为何。
他自小在药谷长大,自然听说过燕葭,也曾无数次向往过,直至今日,一个接着一个冲击他的真相揭露。
周围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而陌生,司清涟缩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发颤。
脑中混乱而无序,他像是猝不及防落水的人,在湍急的水流中茫然无措,燕葭成为了最近的一根救命稻草。
司清涟哀求地望着燕葭的背影:“燕师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毕蘅张了张嘴,没有阻止,只默默弯下腰,将闻人舟托抱了起来。
燕葭却没有答应,冷淡地吐出一句:“跟我一起做什么,好好待在药谷。”
便再也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清涟咬咬牙,不顾他的拒绝,飞快地跟了上去。
溪兰烬没有多掺和药谷这笔烂账的兴趣,之前闻人舟遗言似的那几句话已经给了他信息了,比起闻人舟的身死,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谢拾檀那场未知的劫难。
眼见着燕葭离开了,江浸月啪地展开扇子摇了摇,朝毕蘅道:“诸位方才也看见了,闻人谷主的神魂中带有魔祖的魔气,我们便是追寻魔祖的魔气而来,并非有恶意,还望见谅。”
毕蘅将闻人舟抱到床上放下,沉沉地叹出一口气,苦笑道:“江门主放心,我们不会怪罪几位,今日之事,让你们见笑了。”
溪兰烬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阖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的闻人舟,无声吐出口气,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有了毕蘅说话,药谷诸人也没有阻拦他们,也没有心思阻拦。
离开了小楼,溪兰烬便看到曲流霖的小猫趴在桌上摇着尾巴等他们,见他们出来了,轻轻咪了一声,跳到了曲流霖怀里,打了两个滚,曲流霖的衣服上就沾上了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