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种田记 贵妃种田记 第14章

作者:解大花  标签: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穿越重生 美食 穿越重生

  “被褥还湿着,你就不怕着凉?榻上宽敞,你上来一起睡吧。”

  李瑁却不理他,背对着转过身去,沉默不语。

  “你难道不冷吗?”杨宇推推李瑁:“下雨天很阴冷,地面返潮,当心拉肚子。”

  李瑁睁眼看他,却仍旧不言不语。杨宇摸了摸对方身下的褥子,潮乎乎的,他急道。

  “你快到床上来睡。”

  “不敢劳你挂怀。”

  “你怎么这样啊!你犯什么倔!”杨宇一把掀开李瑁身上的被子,怒道:“你给我到床上来睡!要是你着凉感冒了,还不是我和宝儿照顾你?你这是给别人添麻烦,懂吗?”

  李瑁惊讶地看着杨宇,看见那张美艳的脸上带着愠怒,眼神中满是关切,他心中莫名一暖,默默起身,和衣睡在了床榻外侧。四角床十分宽大,睡两位成年男子也绰绰有余。杨宇爬到内侧躺下,两人并排躺着,气氛安静,略显尴尬。

  李瑁身上有股好闻的冷松香味,如北方冬日里傲雪而立的松柏,香气冷冽而芬芳。

  杨宇深吸口气,顿觉心旷神怡,心神荡漾,他扯起被子挡住泛红的脸颊,眼睛偷瞄李瑁。

  李瑁安静地躺着,似乎已经入梦了。睡着的男人,神色放松,脸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在夜色下,他的侧颜朦胧而温和,笼着一层浅淡的柔光。

  杨宇伸出手指,想去摸摸李瑁那挺拔的鼻梁,没想到对方忽然出声,闭着眼问道。

  “做甚么?”

  杨宇干咳一声,伸手替对方压紧被角,轻拍两下,说道。

  “天冷,把被子盖好。这里不是大明宫,也不是你的寿王府,没有人伺候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心里不舒服,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可以跟我说一说……”

  李瑁喉结上下滚动,心中情绪万千。

  他怎么会懂?自己付出了一个少年的全部热爱,付出了一名丈夫的绝对忠贞,换来的却是铭心刻骨的背叛与耻辱。这种悲愤,对于一心向往富贵荣华的人来说,如何能明白?

  “我们背井离乡,大家都是可怜人。”杨宇再次开口,音色温润:“我不会说大话,但我们不能沉浸在悲伤中,人要想活着,还是要向前看的,我们应该互相帮扶,好好地活下去。”

  李瑁忍不住侧目看向枕边之人。窗外的风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皓月当空,皎洁明亮,温柔地洒在杨宇身上,温润的月色仿佛有了温度,沐浴其中,李瑁竟觉身上有了阵阵暖意。

  杨宇打了个哈欠,在被中晃动脚丫,碰了碰李瑁的小腿。

  “你说对不?哎,你怎么不爱说话,白白浪费了那么好听的声音。”

  李瑁的耳根有些发烫,闷闷的嗯了一声,杨宇偷笑,又打了个哈欠,说道。

  “雨过天晴,人也一样。睡觉吧,晚安好梦。”

  李瑁眼眶发热,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他胸膛里翻江倒海,让他也想说点什么。当他鼓足勇气,打算开口时,身边却传来杨宇的阵阵鼾声。

  李瑁:“……”

  李瑁哑然失笑,轻握住对方那微凉的手指,轻声道。

  “好梦。”

  第二天,雨过天晴,碧空万里,阳光明媚,清新爽朗。

  杨宇起床时,身边早就空了。他来到院中洗漱,李瑁正在劈柴,看到他稍显犹豫,竟然主动问道。

  “早安。”

  杨宇一怔,呆呆地望着对方。李瑁却不再言语,埋头开始劈柴。高宝儿挎着竹篮走进院中,竹篮里是一把新鲜的水芹、三两只河蟹,杨宇扯住他,低声问道。

  “今早十八郎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么?”

  高宝儿疑惑道:“没有罢?”

  杨宇唔了一声,松开了手。高宝儿却又问道。

  “郎君,我摘菜回来时,不少村民向我打听,家里打井,是否需要他们帮忙?”

  “他们也会打井?找你的该不会是许家人吧,我可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了。”

  “勘井不会,打井却没甚么难的,只要肯下气力,都做得来。现在正是农闲时,那些汉子们大抵也是想趁此机会,给家里老小挣些添用。”

  杨宇搓搓下巴,既然如此,请村里人帮忙也没什么,还省得他再去另外找工匠。早饭后,他放出消息,很快便来了几个青壮年,一行六人,为首的正是程家两个兄弟。

  程大郎说道:“这都是自家兄弟,在县城里做过短工,做的正是打井、筑墙的营生。杨小郎君肯把田租给我们种,我们感激万分,无以为报,特来帮忙。”

  杨宇说道:“你们能来,我也十分感激。但情分归情分,工钱还是要给的。每人每天十个钱,再管两顿饭,保证让你们吃饱、吃好。”

  程大郎连连摆手,正要说不要工钱,杨宇笑着打断道。

  “我这人不喜欢别人跟我婆婆妈妈,这事听我的,我说了算。再说,你们兄弟不要钱,其他兄弟也不好意思拿了。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你们给我帮忙了。”

  程家兄弟脸色微红,连连道谢,这事算是定下来了。杨宇又问道。

  “水井多久能打好?五天可以不?”

  一位汉子笑道:“小郎君也忒心急,哪有这么快呢?待挖出水来,还得察看一番,若是浅水,没几日便干了。待有活水涌出,还得在周遭砌上石块,搭上木架,这才能用。”

  “受教了。”杨宇笑道:“我家左厢房房顶塌了,院墙也多处破败,这些能修补不?”

  “小事一桩,今晚就能住上了。”

  “多谢多谢,那就有劳各位了。我去买几只肥鸡,给你们做鸡汤泡饼吃。”

  汉子们听说午饭有鸡肉吃,都十分高兴,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杨宇去采购,李瑁监工,高宝儿准备大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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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满眼都是你

  杨宇买来三只肉鸡和一条猪五花,屠户见他是熟客,还额外送了两颗自家种的芋头。杨宇很开心,打算炼出猪油来,炸点芋头条吃。被荤油炸过的芋条,有股独特的荤香味,而芋头自带的清甜也中和了猪油的腥气,再撒一点盐巴和胡椒碎,三人都吃得十分满足。

  高宝儿舔舔手指,意犹未尽道。

  “真好吃。阿郎,可还要再吃些泡饼?”

  “不了,我已经饱了。”杨宇摸摸肚皮,说道:“你们吃吧,一定要给邻居们吃饱。”

  干活的汉子们每人分到一大碗鸡汤泡饼,熬得浓稠的鸡汤,切得宽厚的面条,炖得鲜嫩的肥鸡,再点缀上些许葱花和芫荽沫,撒上胡椒粒,吃过的人都说香。

  听着哧溜哧溜的吃面声,杨宇又怀念起妈妈做的油泼辣子宽面来,口水不住地往外冒。早起下楼吃个肉夹馍就一碗牛肉汤,中午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泡馍配上一屉灌汤包,晚上去回民街吃顿烧烤,再喝碗酸梅汤,三餐间用洛川的苹果、富平的柿饼溜缝,美滴很!

  杨宇擦了把口水……羊肉泡馍?!怎么把它给忘了!唐人喜食羊肉,现在刚好也是羊肉肥美的时节。杨宇问正在吃饭的李瑁和高宝儿道。

  “明天我们吃羊肉汤吧?”

  高宝儿兴奋道:“怎么做呢?”

  杨宇说道:“把羊肉加各种香料煮熟了,吃的时候切碎,汤中加芫荽,将饼掰碎泡着吃。”

  李瑁说道:“羊羹?”

  高宝儿附和道:“宫中也常烹煮羊肉来吃,只不过是在汤中加入泡饼。”

  “那……也可以。”杨宇又说道:“我还知道一种鸡肉的做法,买来的鸡还剩下一只,索性一起做了吧?长安葫芦鸡,你们听说过吗?”

  李瑁又说道:“你说的可是福禄吉祥?福禄同葫芦,吉祥同鸡,菜名倒是十分相似。”

  杨宇满脸惊讶。高宝儿看了他们一眼,神情犹豫。李瑁却淡淡道。

  “我也听说过烹制之法,大抵需经由三道工序,先清煮、再蒸笼、后油炸,上桌时色泽金黄,皮酥肉嫩,是也不是?”

  “是!”杨宇兴奋道:“你怎么知道?”

  李瑁淡淡道:“这道菜肴是韦陟韦尚书府里的私房菜,他前年中秋于府中设宴,我曾受邀前往,在席间用过此菜。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你却不知,你与韦尚书竟也相识?”

  笑容僵在杨宇脸上,内心焦灼,冷汗直冒。关键时刻,高宝儿开口解围,语气喏喏的。

  “去年六月,圣人在花萼相辉楼为郎君贺寿,韦尚书献上一道私房菜,正是这福禄吉祥。”

  杨宇忙点头应道:“对对,我也吃过的。”

  李瑁冷笑一声,端着空碗站起身来,说道。

  “原来如此,因一道菜闹出好大一通事来,倒也是你的做派。怎得,如今倒是不嫌了?”

  杨宇满脸困惑,看向高宝儿,高宝儿轻咳一声,低声道。

  “鸡肉虽人人常吃,却比不得牛肉、羊肉,是下等食材。阿郎当日看见这道菜,当场发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怪罪韦尚书暗讽您出身不高,有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嫌……圣人也十分不喜,最后令韦尚书给阿郎磕头谢罪,此事才算揭过去。”

  杨宇脸上一片火辣,为原主的作精行为感到脸红,一道菜而已,真是矫情。

  第二天一早,杨宇又去找屠户买羊肉,一口气扛回来半只。羊肉炖汤、羊脊做羊蝎子锅,羊腿烤着吃,可惜这时候没有辣椒,但胡椒管够,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这时的羊都是吃草长大的,肉质十分鲜美,高宝儿用宫中烹饪羊羹的做法来烹煮,羊汤烧开时,香味四处飘散,引得工人们频频张望,财旺也在厨房门前徘徊。

  待羊汤炖熟,杨宇迫不及待地盛出一碗来,切几片羊肉,点上些翠绿的葱花,将烤得焦黄的胡麻饼掰碎丢进去,汤色奶白浓稠,十分诱人。

  杨宇不顾形象,将衣袍下摆一撩,直接蹲在厨房门前吃了起来。喝一口汤,再嚼几瓣生蒜,美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呵气一边囫囵道。

  “好香好香……”

  这有辱斯文的吃相看得高宝儿目瞪口呆,李瑁也双眉紧蹙,走上前去,低声呵斥道。

  “起来!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咋咧嘛?”

  杨宇吃得正香,陕西话脱口而出。闻言,高宝儿顿时脸色大变,忙低声提醒道。

  “阿郎,此乃官话,还请慎言。”

  “……噗!”

  杨宇一口羊汤喷出,没想到陕西话还有成为官方语言的一天。在唐代,关陇集团是绝对的政权中心,一想到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上,皇帝与文武百官互飙陕西话,他顿时大笑出声。

  笑声有感染力,工人们也都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程大郎笑道。

  “杨小郎君性子直爽,不拘小节,是个好儿郎。”

  杨宇抬手把嘴一抹,也笑道:“人活一世,快活二字。成天讲规矩,处处小心、事事留意,多累?规矩也是人定的,只要自己快活,规矩也能改一改。”

  程大郎赞道:“杨小郎君活得好生通透豁达。”

  这番话同样被李瑁听了个真切,他生在皇家,规矩甚严,在皇家威仪面前,他处处小心谨慎,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在父亲面前,他是孝子;在皇帝面前,他是忠臣。父皇是他的榜样,但自从父皇纳自己的妻子为贵妃后,所谓的礼教规矩,便在他心中彻底崩塌了。

  是哪一家君子礼教,说公公可以强占儿媳的?又是哪一条帝王之术,说为帝君者就可以随心所欲,不顾他人感受的?

  李瑁对曾经所恪守的条条规则厌恶至极,对自己也失望至极,他不再是什么勤政克己的好皇子,他余生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真正的、自由的活着。

  在守护皇帝逃亡四川的路上,他率领一队人马抵抗叛军却不幸兵败,他侥幸苟活,被人牙子从死人堆里捡了出来,一路从蜀地来到江南东道,直到再次遇见性情大变的杨宇……

  这位让他爱极也恨极的前妻,却给了他曾经向往的生活,朴实而无华,平淡却充实,让他的心境也渐渐平和下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