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仙成道 杀仙成道 第11章
作者:满目山河依旧
「三年前,那只旱魃,你问我『杀他干什么』……
「为何如此疑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道:「你杀了一个小沙弥,很惶恐地倒在地上的,比我还小的……小沙弥。」
宣燕终于崩溃了。
她哀嚎啜泣,在满山的嚎叫里,也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垂下眼,手腕上是她替我做的精致护腕。
我犹豫片刻,还是想上前安慰。
可这时,异变突生。
猝不及防地,宣燕拔出右侧弯刀,抹过脖子。
晶莹的双眸没有焦距,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把命赔给他们。」
我:「!」
我来不及阻止,保持抬手姿势,额角抽疼。
眼前,宣燕好似被抽去所有力气,像她杀过的无数人一样,重重摔倒在地。
一点都不漂亮。
将祁莫刚给她买的中秋新衣,染上脏灰。
我咬紧牙根,静默站了许久,长叹口气。
将她落到地上的桃木簪子拾起。
轻轻地,别在了她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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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祁莫呢?
他下山偷酒喝,错过下了药的山泉水。
所以神态最是清明。
在满世界的癫狂里,祁莫紫衣金冠,提着长剑,款步走来。
哪怕看到魏旻的尸体,也漠然移开视线,淡淡问我:
「怎么回事?」
我将腕串菩提珠捏碎,漫天的白粉散开。
如果溶于水中,将会无色无味。
「承蒙师兄开导,特殊的食物能让蠕虫沉睡。」
「聪明。」祁莫没看我,目光凝视不远处,「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他轻轻走过去,像是怕惊醒一个梦。
半蹲下来,将宣燕鬓角碎发拂到耳后。
然后将她抱到怀里,一吻她眉梢,又替她拢了拢微乱的领口,正了正微斜的发簪。
他将佩剑抛给我:「杀了我罢。」
我愣了一愣。
「宣燕死了,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起,我应找你算账。但你亲人都是我杀的,即使非我本意——所以,我俩扯平。」祁莫悲极而笑,「杀了我。这样疯狂的日子,早他娘几十年前就过够了!」
他也在清醒里癫狂,笑得满眼血泪。
我拇指死死摁住剑柄。
过了很久,才在祁莫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轻轻说道:
「如你所愿,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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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三般形态。
魏旻是抵死不认地倔。
宣燕是声嘶力竭地哭。
祁莫是风轻云淡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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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秋的寒风里,站了半宿。
看着奔走逃亡的弟子们神色痴狂地从我旁边,擦身而过。
然后才逆着慌乱逃窜的人潮,往上。
踏过白玉长阶,漫过仙云缭绕。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
我劈开了长明仙府的门禁。
朗声道:「徒弟管彤,拜见师尊。」
师父坐在蒲团上,悠悠睁开双眼。
他尚在闭关,丹田处的蠕虫在吐出黏腻的丝,犹如春蚕结茧,快要将他包裹其内。
度劫后期,想要突破大乘,必须经历这般破茧成蝶——
再孕育出一颗颗的金丹。
就像那些无力动弹,只能「闭关不出」的太上长老们一般。
师父缓缓开口:
「昨夜满山的动静,你闹出的?」
「不算。」我想了想,「毕竟我没逼着他们满山乱窜。」
师父嗤笑了声:「雕虫小技。」
我试探道:「……师父,您知道吗,金丹是虫丸,有蠕虫盘踞丹田……」
师父他老人家将拂尘一扫:「妖言妖语,蛊惑道心!」
刺骨的寒意席卷,我被瞬间提拎起来。
他在广阔的大殿里无奈摇头,瓮声低语:
「蓬莱不缺这样的叛徒,三百年前,也有人夜放鬼火,嚷着『唤醒』『拯救』,可笑,可笑!」
在窒息的紧缚里,我俯视他,摇头道:
「没人想动摇您的道心。但您……也该睁眼,看看这真实人间。」
最后一颗菩提珠破了。
洋洋白粉洒落。
可师父依旧面色如常,他没有受到丁点影响:
「狂妄。何况,何为真,何为假?」
他的语气才叫狂妄:「我信,则为真;我否,则为虚。」
「嘎达」一声,刺骨疼痛。
我知道,是肋骨被勒断,刺入胸肺。
我咳出一口鲜血,却笑了起来,讽刺他:
「原来程算前辈说的是真的呀!度劫度劫,度劫期的人,能短暂回到现实——你早就看过人间,却又回到了仙山——是您,自行选择了这条路。」
三百年前,他也曾像我,无比虔诚,将目睹的叛乱当作走火入魔。
度劫期后,他闭了双眼,成为不染尘埃的座上仙人。
可以理解。
谁能放弃歆享几百年的供奉、实力和地位呢?
听到我说的熟悉名字,师父缓缓眯起了眼。
他放缓了杀我的速度,转而是漫长的折磨。
折断手——
我自顾自地继续道:
「人都信奉自己见到的。他们拒绝,也不敢相信全然陌生的真相。」
折断脚——
「您说,是因为愚蠢,因为真相鲜血淋漓,还是颓于困境,更让人有愚昧的安全感?」
折断脊椎——
「毕竟,破除迷障代价太大,足以让人疯狂——」
「管彤,你能透视对吧?和他们玩六博棋,你从未输过。」就在卸我下颚之前,师父打断我,用威严的声音道,「我也是糊涂,今儿才发现端倪。」
他苍老的低音犹如蛊惑:
「那你怎么能够确定,不是你的脑海里,有一只蠕虫,扎根盘踞,蛊惑你,让你误以为我们都是群魑魅魍魉,用尽下作手段,让我们走火入魔,将我们杀灭殆尽——」
他一字一句:「它好汲取养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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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仙尊不愧活了几百年,直指要害。
这个问题,困扰我整整三年。
我备受折磨,甚至比他更疑神疑鬼。
怀疑是否有更为高等的神明,假借我手,为的是剿灭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