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虫母是世界的瑰宝 貌美虫母是世界的瑰宝 第106章
作者:顾菇咕
水中的浮力本该是很大的,但碍于顾栖对水的亲和性,他几乎是被托着手臂、腰腹一路下潜到底部的——那巨大的换水口足以他通过。
模糊的水下,黑发青年满意地勾了勾唇,就在他刚刚落手于换水口上的把手时,一阵不可控制的疼痛再一次传来,下一刻被夹在手臂间的被单被水流卷走,瞬间在池下的青年还不等反应,下半身就瞬间展露出了属于虫母的特征。
肉粉色的虫尾在水下若隐若现着漂亮的光,在顾栖扶不住把手的瞬间,另一条巨型的银灰色长尾从他的余光闪过,下一秒发酸的虫尾就被那沉甸甸、散着冰冷的鱼尾缠绕,被挤压在银白色鳞片间的浅色尾巴几乎被勒出胖乎乎的一圈肉……
细碎的气泡从顾栖的口鼻中溢出,随即他感受到了熟悉的疼痛。
该死的信息素!该死的假性敏感期!
在顾栖心底咒骂的时候,鱼尾的主人从身后小心地抱住了黑发虫母。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缠着自己的尾巴——长,强壮,冰冷且坚硬,微微炸开于脊侧的鳞片格外狰狞,连接在最底部的鱼鳍几乎到了一种夸张的大。
一会儿……不对,一千多年不见,这条尾巴的变化未免太过巨大了。
被抱在怀里的顾栖挣扎着在恺因胸前转了个身,抬手拍了拍掌心下的肌肉,指了指水面,示意自己要上去。
恺因颔首,单手搂着青年的后腰,巨型长尾只轻轻一甩,就带着有些力竭的虫母往水面上浮。
顾栖几乎是全身都趴在恺因怀里的,苍白的皮肉与蜜色的肌肉对比鲜明,那些萦绕在周围的水流像是有生命一般打着旋儿,把龙鲸和虫母一起向上送,当终于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顾栖只感觉一道阴影落在了自己的面前,随后那是一个吻。
夹杂着朦胧的水汽,不论是顾栖自己,还是拥着他的亚撒,他们的头发均湿漉漉地缠绕在脸侧、脖颈、肩胛,深红色的长卷发因为水流的涌动而紧贴在顾栖的锁骨上,像是远古神秘的图腾。在水波荡漾之下,大片大片的金色浮现于黑发虫母的肩胛,那是一对勾勒在皮肤之上、已然成型的翅纹。
那一处的皮肤微微鼓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包,在水花的拍打下若隐若现半透明、藏匿于皮肉。
偏偏此刻顾栖无法识得自己的变化,他几乎要被那双盯着自己的双瞳给彻底吸入旋涡之中,赤金色与冷锖色,一面是热烈的火、一面是阴冷的冰川,那无一例外,它们中所呈现的倒影只有顾栖一个。
研磨在唇上的吻很轻、很轻,那是一种不符合于恺因年纪的青涩,当顾栖迟迟回神,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抛开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次深入交流,这大概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的第二个吻?
轻飘飘的吻在从鼻尖落下的水珠中结束了,恺因伸手擦了擦顾栖眉眼间的潮意,便托着顾栖的臀将人送上了铺好垫子的水池边。
年轻的虫母蜷着虫尾侧坐于被打湿了一半的地毯上,而在水中轻轻晃悠着鱼尾的alpha则浮于水面,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下巴滑下,落在了有力的胸膛之上。他看向顾栖,语气中全然是一种温和的包容,“哥哥想离开吗?”
此刻的顾栖俯视着仰头的alpha,他轻咳一声,耳廓上是还未完全散去的红,“不、不是……我怕我的同伴着急。”亚撒和恺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令顾栖有种莫名的羞意。
“我怕他们冲上来。”顾栖喃喃,心头又漫上一层暴躁,连带着眉眼之间都浮现出躁郁的神色。他的手指着急地扣着地毯,柔软潮湿的绒毛被揪着飘在半空中,甚至落在了恺因深红色的长发之上。
恺因:“不用着急,这是特殊时期会导致的情绪起伏……嗯?”
苍白的指尖落在了他的面前,撑手坐在地毯上的顾栖猛然一怔,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僵,才慢吞吞道:“……你的头发上,有绒毛。”
纵使光线昏暗,但浅色落于深红之间,还是太过显眼了。
而那些凝聚在胸口的躁郁,似乎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停滞了。
恺因眨眼,氤氲在眉眼间的水汽久久不散,让他被蒙上了一层潮意。
他微微仰头,手臂搭在水池边上,试图方便顾栖的动作。只是在这样的动作下,那限制于alpha脖颈上的金属颈圈就显得格外明显了,足足有三指那么宽,甚至因为前不久断续的电击而在蜜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深红的痕迹,正等待着龙鲸强大的恢复力进行治愈。
顾栖认得那东西,在很久以前,他还差点儿被带上经过改造的颈环……那是一种贵族试图给自己在野外抓来的小鸟戴上鸟牌的举动,因此他反抗格外剧烈,甚至在逃脱间在大腿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疤。
不过在成为虫母后,那原有的痕迹早就消失了,而曾经被记在心头的人渣也早就死了。
黑发青年的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缓缓地落了下去,摘去了那片粘在了alpha发间的浅色绒毛。暗淡的光线之下,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某些分布于alpha脸侧的深色裂纹……只是还不等顾栖深究,恺因便动了动脑袋,红发垂下,遮挡住了那一抹痕迹。
这种感觉很奇怪,静谧之下隐约可以听到池水下鱼尾缓慢划动而惊起水流撞击池壁的声音,某种属于深海巨型猛兽的气息浮动着,此刻手指才从alpha发梢上离开的顾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海岸边上,正抚摸着一只随时可能暴起的巨兽……当然,龙鲸的原型也确实是巨兽。
在《柯尔刻的密语》一书中,曾清晰地记录过成年龙鲸化为原型后的体长,足足二十五米,是随便晃动鱼尾都会引起巨浪的庞大体魄。而今,顾栖恍惚觉得自己能够在恺因的身后看到一巨大的虚影……
恺因:“怎么?”
看到顾栖在发呆,alpha问出了声,此刻他的语气中总有种小心翼翼,那是对于敏感期虫母方方面面的照顾,很明显就可以感受得到——黑发青年是被他放在掌心里小心看顾的宝贝。
他望着顾栖的眼睛里是一种格外柔软的感情,似乎与他身为暗影大帝的身份并不相符合,那种情绪被藏在赤金与锖色之间,只格外有重量地缀着,安静蛰伏着,并不会过分流露而令顾栖觉得有压力。
可即便如此,顾栖依旧觉得有些不适应。
当他看到熟悉的轮廓、发色、瞳色后,顾栖总是会将眼前的恺因当作是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亚撒,他们是同一个人、拥有相同的灵魂,但当这抹灵魂独自经历过千年后,所给予顾栖的感觉几乎是天堑般的差异——他会下意识地把眼前的alpha当作是穿越时空之前总是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狼崽子,可如今目光对视、言语交流的时候,顾栖却又有种分明的认知:他们是不同的。
前者像是永远都熊熊燃烧的烈焰,后者像是沉静无波的海下深渊,即使顾栖知道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但历经了千年的沉淀却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你不上来吗?”侧坐在水池边上的青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开启了一个话题,他的视线轻轻扫过周围的环境,那缀在窗户边上的窗帘实在是太过厚重了,当真是将窗外的晨光遮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悬浮于水面上的alpha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淡淡的笑,抬手指了指脖子上的东西,“这东西……应该已经足以说明我为什么不上来了。”
和伴侣久别重逢的alpha如何保持理智,当然是因为颈圈上“滋滋滋”外放的电流了。
被这个答案噎了一下的顾栖咽下了下一句话,他看了看自己行动不便的虫尾,下一秒就听到水下的alpha开口:“不过我想可以忍住的。”
——哗啦。
冰凉的水花四溅,蜜色皮肤的alpha忽然从水中跃起,他下半身的尾巴瞬间消失变作灵活的双腿,拉过搭在一侧的睡袍批在肩头,便将坐于水池边的顾栖拢到了怀里。恺因余光瞥见了还歪头处于关机状态的小蜜蜂机器人,开口道:“开机。”
——滴。
“命令已识别。”
在顾栖惊讶的目光中,那只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小蜜蜂机器人瞬间活力满满,金棕色的短绒毛微微炸开,身后那对半透明的翅膀也扇动着,浮起来蹭蹭蹭就悬在黑发青年的不远处。
小蜜蜂机器人动了动脑袋,“日安,小主人。日安,先生。”
它绕着白塔顶层的房间转了一圈,有些不满道:“先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您需要晒太阳。不止是您,小主人还处于长身体的状态,他也需要晒太阳补充钙,不然晚上睡觉会膝盖痛的。”
恺因不顾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状况,只是专注于将自己怀里的小虫母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放出龙鲸的精神力当暖风机用,很快就驱散了附着于青年发丝上的潮气。他一边忙碌着手下的工作,一边道:“谢谢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先生,在我的数据库里,这已经是您第一百零八次说同一句话了。”它义正严辞道:“小主人还在长身体,您不能这样……”
“等、等一下——”顾栖试图插入这一场谈话之中,他对上了小蜜蜂机器人的复眼,那机械的色泽下却仿佛叫人能够看到一股明媚的光。他说:“我已经成年了,不会再长身体了。”
“成年了?小主人已经成年了!”小机器人陷入了自我怀疑,它浮在半空中绕着已经坐在床上的顾栖又转了一圈,略带机械感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失落,“可我明明记得小主人还小小的一团……是我的芯片出现错误了吗?”
这时恺因开口了,“只是偶尔的混乱而已。”
他起身,拉过不远处的圆凳到床边,顺手将飞在半空中的小蜜蜂拉下里、塞到了顾栖的怀里,“抱着吧……我想,我们现在需要谈一谈?”
顾栖一愣,他下意识顺着alpha的话点了点头。
恺因偏头看了一眼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喃喃道:“……快来了。”
“什么?”
恺因勾唇,“没什么。或者说,哥哥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你可以直接问我。”
“你……”黑发青年不自然地捏了捏小蜜蜂的翅膀,怀里的机器人也格外乖觉,只睁着圆溜溜的复眼悄悄打量着自己的主人和小主人。顾栖想了想,下意识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已经1284岁了?”
恺因:……
顾栖:“所以可以不用叫我哥哥了。”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终于在这张略显无奈的脸上看到了属于一千多年前亚撒的情绪,“虽然知道你就是亚撒,可我还是会有些不习惯。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某一瞬间,可对于你来说,确实实打实的一千多年……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一回来,真的可以再见到你。”
对于顾栖可能离开的事情,当年的亚撒心知肚明,在醉酒后的诱哄中,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哥哥来自未来;而顾栖则是对亚撒的行为表现有了隐秘的预感,某些默契是两人无需多言都足以感受到的。
离别是已知的,相遇是未知的。
忽然,顾栖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微挑,“等等——褐野之星上的那个斗篷男,也是你吧?”
因为斗篷男给出的信息,所以顾栖和银河才会走这么一遭,查验身份的时候得到一个充满了疑点的“玛丽女士”,在面对狮鹫骑士的时候又那么容易地被放进了……除了故意为之,顾栖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嗯,”恺因点了点头,“哥哥还是那么喜欢甘梅子甜酒。”
朝思暮想了一千多年的“哥哥”,怎么可能是说不叫就不叫的?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现在叫‘恺因’了?”顾栖曾经告诉过亚撒自己有一个监护人,但却从不来不曾告诉过对方监护人的名字叫做恺因——在龙鲸语中,那是英雄的意思。
“龙鲸的重生期。”恺因解释道:“在一次后遗症比较严重的重生期里我陷入了混乱,等我彻底清醒后,就记住了这两个字,后来重新回到蒙玛帝国便一直用着这个名字了。”
“原来如此……”顾栖扣了扣手指,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那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了,就该我问了。”
顾栖看向坐着小圆凳而矮了一大截的alpha,忍不住好奇,“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很多很多。”
恺因靠近,右瞳中的赤金像是活了一般,在静谧的空气中弥散着,那是一种涌动的金色丝缕,萦绕于他深邃的眼眶周遭,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另一只锖色的眼瞳就显得格外冰冷。
他问:“那时候……星际历2122年,哥哥为什么忽然不告而别。”
“什么?”
顾栖半张着唇,昏暗的光线之下,脸上是明显到无法遮掩的惊讶和意外,他有些难以置信道:“等等——你什么意思?星际历2122年?那、那时候……”
记忆猛然被狠狠地撞向了九百多年前,顾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即将进入凛冬的深秋——整个圣浮里亚上金灿灿一片,曾经绿葱葱的绿植染上了橙红赤金,街道上是随处可见的落叶,而顾栖就像是那其中的某一片落叶似的,失魂落魄地从常去的酒馆里落荒而逃。
为什么会逃开呢?
因为他在旅行者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稔的怀念感,那双锖色的眼瞳似乎在透过顾栖的容貌、行为而看向另一个人。于是那一瞬间,顾栖的骄傲令他在面对自己的初次心动而觉得自我厌恶,便不顾身后的挽留,只说了一句“最近很忙”就匆匆离开了酒馆,甚至都不曾来得及告诉旅行者自己参加上了一份很重要的任务……成功的话,他可以获得优秀校友的称谓。
没有任何的告知,顾栖独自踏上了作为他上辈子死亡终点的任务,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他再一次收到了来自旅行者的消息。
顾栖想着有始有终,于是他们约定等这一次任务结束后,在女神雕像下见一面,而那时候的旅行者还说自己有很多的故事想要给顾栖分享……只是这个约定终究是要被落空的。
“哥哥想起来了吗?”
略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顾栖的神志,黑发青年悄悄回神,对上了昏暗之下的那双异色眼瞳,“可是你的容貌……”记忆中的旅行者着装厚重,头发被包裹在宽大的帽檐之下,双眼是深沉的灰,唇边蓄着短短的胡须,甚至脸上还布有疤痕。
“因为那时候才经历了重生期不久,恢复不完全。”
失去伴侣踪迹的龙鲸想要度过重生期,就好比赤脚走过荆棘地狱,甚至对于硬生生把自己的重生期往后压制了几百年的恺因来说,他所经历的不仅仅是痛苦,更是折磨于灵魂深处的疯狂。于“爱意至高”的龙鲸而言,能够令他们捱过一切痛苦的不是强大的生命力,而是对于伴侣的忠诚和亘古不变的深爱。
恺因:“其实作为旅行者,并不是我和哥哥的第一次重逢。”
他的声音很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韵调,优雅轻缓,像是在诉说一段被吟游诗人传唱着的奇幻故事。
“哥哥还记得你在女神雕像下遇见的流浪汉吗?”
那是顾栖遇见旅行者之前的一个冬天,洋洋洒洒的雪花落满了整个圣浮里亚星,差点儿被贵族得手、戴上改造过的抑制环的青年像是受惊的鸟儿从莱特蒂斯的后门翻墙而出,他身上的军校服落着猩红的血迹,之前忙反抗下被划伤的大腿疼痛剧烈,等他一路疯跑着扶着女神雕像的底座喘气时,半条裤子几乎都被湿热的红色给洇湿。
被雪水盖了一层的黑发青年可怜巴巴地用身上零星的钱币买了包扎工具,他拖着几乎半瘸的腿艰难挪回了女神雕像下,顾不得抖去身上的积雪,就小心翼翼藏在背风口里撕开粘在伤口上的布料,像是被淋湿的可怜野猫准备自行舔舐伤口。
冰凉的酒精浇在伤口上是一阵剧痛,廉价的医疗喷雾散发着怪异的薄荷味儿,在顾栖咬牙忍疼的时候,余光看到了一狼狈且颓丧的流浪汉——灰白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很久没有修建过的胡须遮住了半张脸,扣在脸上的帽子又大又塌,以至于除了埋在胡须下的唇,顾栖再看不到别的什么……
但他感受的到,蜷缩在女神像下的流浪汉很难过,难过得像是要度过自己最后一夜的程度。
于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冬夜里相遇,忍着剧痛给自己包扎的顾栖试图通过聊天来缓解自己的难耐。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嘿,兄弟,你的胡子真酷,和我监护人真像啊!”
“哥哥应该还记得吧?”
再一次从记忆中脱离的顾栖点点头,“记得,那个说是要找自己的老婆、有点疯疯癫癫的流浪汉。”
圣浮里亚星上贵族云集,但为了机遇而跨越光年、来到这颗星球上的外乡人并不少,流浪汉这样的人并不是唯一,但即便顾栖围观过人间的苦难,但他心底依旧藏着一抹善意,于是那时候的他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势,单腿蹦跳着去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最便宜的果汁,当作是他和流浪汉的晚间饮品。
顾栖看向不远处的恺因,眉眼之间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神色,“他说他弄丢了自己的爱人,所以正在整个宇宙中寻找着……”
恺因紧紧盯着顾栖,“哥哥,那是我喝到过最好喝的橘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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