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第158章
作者:弃脂焚椒
『……县令大人他知道此事吗?』
但这些声音并不大。
甚至不如嘴上的吼叫。
谢不逢缓缓眯了眯眼睛,眼瞳被阳光照得宛如浅金。
他意识到,这群人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眼前一切,不过是恐惧过后的应激反应。
“来人——”谢不逢突然皱眉,沉着脸厉声道,“将袭击朝廷命官者,暂押入涟和县牢内!待事毕,送至州府受审。”
带头的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涟和县官兵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可仍犹豫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不逢缓缓从人群中看了过去。
冰冷又漫不经心地扫视,在无形之中加深了众人的恐惧犹豫。
这里有不少人脸色蜡黄、虚弱无力,显然也染了疠疾。
“若想治好疠疾,必先寻病因,确定它究竟依生于哪个脏器,再对症下药,”谢不逢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那几个明显染病的人身上,他停顿几秒说,“若你们觉得此法残忍、有悖人伦,届时也可不服汤药,免得自己也‘助纣为虐’。”
谢不逢索性不再隐瞒,直接道明了目的。
屋外的人,皆不懂医理。
他们只从谢不逢的话中读出了一个意思——屋内那个大夫,此举是为了开出专治疠疾的药方。
谢不逢如猜他们心中所想似的说:“涟和已成死城,没有人会将赌上自己的性命,远道而来只为毁尸。”
……是啊,那大夫也是肉体凡胎。
他既然敢来涟和,那定是对治病有所把握的。
说不定他真的能开出药方来?
假若自己此时的立场太过坚定,届时有了药,也无法觍着脸去求……
谢不逢的耳边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不想将此事闹大,但若是真的闹大,谢不逢也绝对不是什么怕事之人。
谢不逢又笑了一下,淡淡说道:“身为朝廷命官,本官能向你们保证的是,假如你们病死,尸身定不会如方才那人一般,被开膛破肚,而是会被好好安埋。”
谢不逢的话乍一听明理大度,实则暗含着威胁。
相比起愤恨,这些人的心中,本就多是恐惧。
几个身患疠疾之人,不由顺着谢不逢的话,幻想起了自己被葬入黄土的场景。
……道义和人伦,在生死面前算不了什么。
那些尚且健康的人,或许可以义愤填膺,但他们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再讲究这些了。
有一个面色蜡黄、看上去便病得不轻的男人,缓缓将手中铁镐丢在了地上。
接着,又有两人学他放下了手里的农具。
沉默几秒,方才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官兵终于上前,将那几个站在最前、气势最凶者押了起来。
夏日带着燥气的风,吹得谢不逢一头黑发如乌云翻涌。
他缓步上前,在被官兵扣押的几人身边停下了脚步:“这几位义士,必定宁死也不愿‘助纣为虐’。”
说完,便缓缓转身,向小屋内而去。
谢不逢越是“大度”越是退让,众人便越是恐惧。
“不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其中一人立刻挣扎、尖叫起来。
他嘴里面还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祈求什么。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被官兵远远拉了下去。
其余人看到他这模样,也纷纷放弃了抵抗。
空地上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押走的人。
文清辞在屋内,目睹了这一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谢不逢已经重新拿起纸笔,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对文清辞说:“继续吧。”
“等等,”不想文清辞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下了银刀,他回过神在一边的药箱里取出烈酒净手,接着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说,“先包扎一下伤口再说。”
话音落下,文清辞便取出绷带与伤药走到了谢不逢的面前,将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拉了起来。
“先别动。”他轻声说。
文清辞没有多想,直接拿出棉花蘸了烈酒,为谢不逢清洁伤口。
但是那一团棉花刚触到谢不逢的皮肤,对方的手臂便猛地紧绷,现出了一片青筋。
……他这是?
因疼痛而产生生理反应,绝不是能装出来。
文清辞犹豫着抬眸,透过帷帽朝谢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谢不逢紧抿着唇,额间随之生出了一点冷汗。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
谢不逢便自己接过棉花与烈酒,草草从伤口上蹭了过去。
接着熟练地拿起伤药,倒在了手心。
他在逞强,不愿让文清辞发现自己也会畏惧疼痛。
对于上过战场的谢不逢而言,处理这样的小伤非常简单。
他用牙齿咬着绷带一端,再以单手迅速将它缠了起来,简单打了个结就算包扎完毕。
“好了,继续吧。”他淡说。
文清辞不知何时,竟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一道咬紧了牙关。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额头细密的汗珠上。
接着又看向了谢不逢那只捧着宣纸,正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的左手。
……要知道少年时的谢不逢,可是被捕兽夹紧咬肩膀,都不曾皱一下眉的人。
刺眼的阳光穿透破损的木窗,照在了已沁出血珠的绷带上。
谢不逢他……居然恢复了痛觉吗?
来不及细究原因,文清辞的心,忽然一空。
似是为了求证这一点,文清辞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放在了桌上,他压低声音说:“稍等,这是止痛、麻痹的药粉。”
没等谢不逢反应过来,文清辞便拆了他方才草草系上的绷带,将药粉洒了上去。
年轻帝王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随着文清辞的动作,轻轻颤了两下。
文清辞的动作一顿,接着重新取来绷带,仔仔细细地替谢不逢重新包扎。
纤长又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触向谢不逢的手心。
谢不逢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甚至于呼吸,也于顷刻间大乱。
谢不逢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冷静,听从藏在心底里的疯狂本能,攥紧文清辞苍白的手腕。
指尖无意地触碰,在顷刻间化作细弱的电流。
并顺着手臂上的神经,传至身体的角角落落。
谢不逢的身体与本能叫嚣着占有。
但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绝对不能将眼前的人惊扰……
文清辞如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温柔又脆弱。
谢不逢想要将它折走,将他捧在掌心。
却又唯恐自己的呼吸将它吹散……
谢不逢的身体,在因激动而颤抖。
他无法继续伪装,只得将其装作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本能。
此时,两人靠得实在太近。
近到文清辞清清楚楚地看见,谢不逢的手腕上,仍带着自己多年前赠他的那条羊毛手绳。
——它早已破损、陈旧不堪。
浓重的血腥味,冲散了文清辞身上的苦香。
但他还是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在包扎结束后,将那瓶麻药放到了谢不逢的手边。
接着便沉默着转身回到木板边,重新拿起了银刀。
小小的瓷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谢不逢如一只固执的头狼,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也会疼痛。
但是这只来自文清辞的瓷瓶,却像罂粟一般诱惑着他。
诱惑他收下礼物,承认自己的脆弱。
不远处,文清辞用银刀破开了尸体的脏器,再次专注于手下的工作。
谢不逢终于抵不住诱惑,缓缓将那只瓷瓶攥入了掌心。
……透过冰冷的瓶身,谢不逢仿佛再一次,触到了文清辞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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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