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第180章
作者:紫舞玥鸢
他不是击退了敌人吗,不是保护了家人吗,他独自一人跟那么多敌人周旋,差点命丧当场,好不容易拖着满身的伤得胜而归,换来的却是一个巴掌。
“为什么……”
瓢泼大雨冲刷着喻行舟苍白的脸,他努力睁大眼睛,不让委屈的眼泪涌出眼眶。
他固执地望着父亲悲哀的双眼,任凭自己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像一块灰败的顽石,一层单薄的皮囊,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随时都会压垮,倒下。
喻正儒仍举着右手,那一耳光打在儿子的身上,也深深打在他心里。
他右手发颤,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痛惜:“你知道你杀的人是谁吗?”
喻行舟茫然地摇摇头,还能是谁,自然是敌人。
喻正儒双眼微微发红,嗓音颤抖:“他是燕然副相察诺,是燕然王的亲叔叔,也是燕然朝廷重臣中,唯一一个精通启朝文化,坚持和平谈判的主和派大臣!”
“正是有他在燕然竭力游说燕然王议和,反对那些强盗般的主战派,燕然内部才不是只有一个声音的铁板一块。”
“他此行,必定是来同我们和谈的……而现在,却被你杀了,还把头砍了下来……”
喻行舟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嘴,一道冰冷沉重的深渊朝他逼近过来,他脊背发寒,近乎仓惶地摇头:“我、孩儿不知……”
喻正儒痛苦地望着喻行舟无措的脸:“你怎会不知?你怎能不知?在你的书房里,为父早已亲手整理过朝廷和燕然重要大臣的情报。”
“他们的样貌职位特征性格,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为父多少次让你仔细研读,而你,宁可把时间花在看话本、听戏、习武上,为什么就是对这些朝政大事不上心?”
喻正儒喟然长叹,失望到几乎绝望:“无知不是罪过,倘若你只是出身在普通百姓家,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那你不是!你已经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朝廷,你是我这个丞相的儿子,是喻家将来的家主,多少人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会把你的言行解读为为父和喻家的态度。”
“你还身怀绝高武功,你手中掌握着决定生死的力量。”
“当你拥有这一切常人不能及的权势和力量,你的无知,就是天大的罪过!”
喻行舟浑身一震,恍惚地眨了眨眼,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珠滚滚淌过脸颊,水痕如两道难看的伤疤。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狼狈地紧贴在身上,描出双肩和肩胛骨单薄的轮廓。
“行舟……”喻正儒渐渐缓下激动的情绪,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肩,认真地注视儿子的眼睛,“为父不许你习武,不是因为为父瞧不起武人。”
“只是,个人武艺再高强,也只是匹夫之勇,你能杀十个敌人,五十个敌人,却挡不住千军万马。”
“国家面临的困境,并不在武人,根源在于朝堂之上,在那金銮殿之中。”
“你纵使再聪明,也只是一个人,你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不那么重要的事上,就会耽误真正重要的事。”
喻行舟晃了晃,雨幕中,模糊的眼神摇摇欲坠,像只无助坠落的纸鸢:“孩儿只是……只是想保护你们……保护我的家人,我有什么错?错的是燕然,是那些侵略者……”
喻正儒颤抖的手指抚摸儿子惨白的脸,不住的摇头,眼神悲凉,喉咙轻颤:“不是你的错,是为父的错,子不教,父之过,是为父没有真正教会你看清这个世道,让你还这般天真……”
“我大启势弱,而燕然势强,在强者面前,弱者连评判对错的资格都没有!”
“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如果因察诺的死,导致两国和谈破裂,燕然朝廷去了内部斗争的矛盾,变成统一的主战派,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挥师南下。”
“甚至会把愤怒报复在最近的津交城中,城中几十万百姓便是在劫难逃……”
“他们本不该受此劫难,”喻正儒双目赤红,老泪纵横,“将来有一日,你终要面对那森森的白骨,在九泉之下,你也能对他们说,与我们无关吗?”
严酷的风雨声在四周呼啸来去,喻行舟瞳孔显而易见的颤动着,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淹没了他,溺毙的窒息感涌上来。
喻正儒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儿子发顶,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如此亲昵。
“为父知道,你喜欢吃瓜子,喜欢吃零嘴,喜欢听戏看那些侠客的话本,喜欢舞刀弄剑,策马江湖……不喜欢读书习字,不喜欢与朝廷大臣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为父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你喜欢太子殿下,为他刻小礼物,给他写了无数封信,一直将他小心藏在心里,从不越矩,这些为父都知道……”
喻行舟忽然意识到什么,惶恐不安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喻正儒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慈爱,口吻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为父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先是一国的丞相,然后是喻家家主,最后才是丈夫和父亲,我从来不是‘喻正儒’。”
“而你,是朝廷官员,是要继承喻家意志和传承的继承人,是丞相的儿子,你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到大,享受着平民百姓享用不到的优渥与荣宠,注定要背负它带来的责任和使命。”
“倘若早知今日结果,在守护边境几十万百姓和我们喻家一家性命之中,注定只能二择其一,为父宁可我们举家……共赴黄泉!”
喻行舟震撼地看着他,嘴唇轻颤,无法言语。
喻正儒抓着他的手,让他登上马车,摸出袖中那本亲手改编的话本,塞进对方怀中。
“行舟,你立刻带着你娘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能为他母子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116章 冲破枷锁的告白
喻行舟心里腾起极为强烈的不安:“父亲, 您不跟我们走?您要做什么?”
喻正儒深深看他一眼:“前面不远就是津交城了,为父要通知守将做好防范。你们快走吧。”
喻行舟固执且惶恐地抓着父亲的手:“太危险了,让孩儿去吧, 让良叔带着您和母亲离开,只要孩儿还有一口气, 决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说着,他又摸出剑来,打算故技重施, 却被良叔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长剑。
喻正儒冷下目光,对良叔道:“快点动手。”
良叔仍是犹豫:“这……少爷他……”
“你不动手,就我来!”
良叔无奈叹息一声, 握住喻行舟的右手手臂, 眼神愧疚且复杂:“少爷,得罪了。”
喻行舟愕然:“良叔你要做什么?”
良叔牢牢抓住喻行舟受伤的右手, 指尖是一截尖细如发丝的金针, 飞快在他命门穴道处点刺数下。
一股刺骨的疼痛瞬间袭来,喻行舟痛苦地捂着手腕,全身真气滞涩, 经脉如同痉挛般, 冷汗转眼浸透了后背。
良叔低声道:“我以金针封穴,封住你任督二脉, 你以后不能再肆意动用真气,否则会遭到反噬, 少爷, 老爷他也是无奈之举。”
“父亲……”喻行舟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
喻正儒心疼地望着他, 最后强忍住伸手触碰他的冲动, 硬下心肠:“行舟,就算你怨恨为父,责怪为父,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为父希望你以后,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将来要肩负起喻家忠义的遗志,肩负起守护国家百姓的使命,效忠皇室,注定不能任性,追求自我,你可能永远做不了‘喻行舟’。”
“答应为父,将来,凡是三思而后行,要顾全大局,千万不能放纵自己,尤其是不能纠缠太子殿下!”
喻行舟浑身一震,那股不安越来越清晰,他意识到了父亲要去做什么。
“行舟。”喻正儒最后深深看着他,“我喻家,世代忠良,从没出过一个逃避责任的不肖子孙。”
“这乱世之中,太多人朝不保夕。如果人人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到最后关头,灾祸降临之际,你又指望谁能挺身而出,保护大家呢?”
“若是将来,世道太平,你……”
这句话说到一半,喻正儒喉头哽咽,终究没有说下去。
他疲惫地摆摆手:“快走吧。”
大雨仍在下,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呼啸的风在这条泥泞难行的道路上来去匆匆。
载着喻行舟母子的马车渐渐远去,他掀开车帘,回首望去,喻正儒和良叔蹒跚的背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
喻行舟从未如此憎恨过大雨天。
这场浸透了血和恨的雨,带走了他最后的天真,带走了他曾厌恶的、固执的、严苛的父亲,也带走他了最敬重的亲人。
※※※
不久之后,喻正儒带着良叔终于赶到津交城,得知燕然副相被杀,激怒之下很可能谈判破裂挥军南下,对津交城下手,城中守将和知府都吓了一跳。
知府惊愕地望着喻老丞相:“那燕然副相身边有骑兵守卫,怎会轻易被杀?”
喻正儒与良叔对视一眼,他叹息一声,露出愧疚之色:“是本官为了自己全家脱身,只好命良叔先下手为强,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
“丞相大人啊,您怎么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知府眉头深深皱起,徒呼奈何。
喻正儒沉默片刻,面容严肃道:“倘若燕然军来犯,本官难辞其咎,无论如何,只要本官还有一口气,必定不会叫燕然轻易攻进城中。”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清点城中兵械粮草,完善城防,周围竖壁清野,让百姓入城,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求援!”
知府长叹一声,拱手道:“下官明白,有丞相大人在此,津交城必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有喻正儒坐镇府衙,津交城上下立刻行动起来,不到十日的功夫就构筑起基本的防御工事,守城的三千守军加紧训练,每日不断在城头往来巡视。
十日后,燕然大军果然来了。
领军大将派人在城下骂战:“启国言而无信,卑鄙小人,你们先要求和谈,却背信弃义,先后残杀我燕然副相察诺大人和卫护骑兵将士!”
“启朝丞相喻正儒交出来!否则我燕然军破城后必屠城三日,以祭奠察诺大人亡魂!”
津交城城头之上,守将和知府看着城下威势赫赫的燕然大军,心急如焚:“丞相大人,燕然军要屠城,这可如何是好?”
守将忧心忡忡:“时间太仓促,城中并无太多存粮,军械也有限。不知朝廷援兵还有多久才能到?”
喻正儒宽慰道:“放心吧,来援的是黎昌黎将军,他承诺七日之内必至,他麾下将士能征善战,燕然骑兵并不擅长攻城,我们只需坚守七日,敌军攻不下,自会退去。”
他的话,勉强在守军心中建立起一些信心。
然而,他们却不知,由于朝中党派利益争斗不休,喻正儒的政敌们正拿他杀害燕然和谈副相一事,攻讦不停,意欲趁此时机,将喻正儒彻底拉下马,剥夺官位,甚至下狱问罪。
朝堂之中对援军、粮饷等问题扯皮拉筋,迟迟没能下令,纵使黎昌心急如焚,也别无他法。
彼时,津交城已经在燕然大军的悍然攻势下,坚守了七日又七日,足足二十一日过去,城墙之下血流成河,城池危如累卵,依然未能等到援军。
黎明前的黑夜里,喻正儒披着一身染血的旧官袍,正在昏暗的烛光下写信。
第一封,写给圣上,里面有他几十年的执政生涯里最核心的理念和方针:稳边疆,扬商业,先富国而后养兵反攻。
“……国家屡屡败于燕然,并非因军力与燕然军天渊之别,也并非士兵不敢战、不能战,最大根源在于朝堂,有奸佞之辈将自家家族利益置于国家之上,因私废公,以至于亏空国库,拖欠粮饷,请陛下除之!”
喻正儒顿了顿,犹豫片刻,又提笔写道:“微臣独子喻行舟,忠于国事,胸有丘壑,请陛下斟酌,若能赐下师生名分与太子殿下,将来必能成为太子殿下之助力。”
喻正儒苦笑一下,想他一生不曾为谁徇私,临到头了,依然不能免俗,为唯一的儿子争一争前途。
他喃喃自语:“若陛下开恩,让行舟以老师的身份辅佐太子殿下,从此辈分相隔,应该能让他熄了那份心思吧……”
他摇摇头,又给喻行舟写下另外一封绝笔家信,两封信装好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天亮之时,良叔服饰喻正儒穿戴好丞相官袍,又将他的金针取出,神色哀痛:“老爷,何苦如此?”
喻正儒皱眉道:“你扎就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咬紧齿关,一言不发地忍受着针刺的剧痛,恍惚间想起,那日,他的孩子也是这般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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