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第70章

作者:紫舞玥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种田文 基建 穿越重生

  村里大户的田靠着水渠两岸,都是上等的良田,远些的中等田地也可以挑水浇地,唯独远离水渠的下等薄田,几乎没有水浇地,只能祈祷老天爷多下几场雨。

  村里少部分农人,仅拥有一些下等薄田,勉强在生存线挣扎,而那些大部分连薄田都没有的,都只有大户当佃农的份。

  穆棱等人沿着水渠一路行来,都在观察着这里村民的生活。

  第一映像,就是穷,大部分村人都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也以麻衣为主,只有少数富户才穿得起绸缎和棉衣。

  而后,则是脏。乱糟糟的窝棚,散发着臭气的猪圈,地面泥泞的泥土地,还有村民身上污蒙蒙的衣服,和沾染尘土的头发。

  村子脏,水渠更是脏不忍睹。

  有三三两两的妇女抱着木盆,在水渠边浣洗衣物,有村民挑了水灌溉农田,或者回家煮饭,有附近玩耍的小孩子,卷起裤脚在水渠里游泳嬉闹。

  还有农妇将家里的脏污垃圾往水里倾倒,顺便洗刷恭桶。更有甚者,就在水渠边的草丛里便溺,引得蝇虫乱飞。

  整条水渠都弥漫着一股臭气,越是往下游,水越见浑浊,越是臭气熏天,勉强靠着下雨和水渠的流动自净能力稀释这些秽物。

  可它下游的村子又是如何的景象,穆棱突然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村里有水井,平时村民多饮用井水,但柴火有限,尤其在冬天,除了富户大户可以烧热水喝茶,大部分普通村民都是喝冷水。

  而井水与水渠地下水相渗透,喝起来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涩味。

  常年在这里生活的人,这样的水早已习惯了,可他们这些外人,有学子喝了一口,没多久腹中便传来一阵绞痛。

  穆棱自幼同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本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县城里也没有多干净,公用的茅房一个镇子也未必能找到一个,街角树丛间随处方便的,大有人在。

  只有较大的城市,才会有专门收集秽物的“粪工”,每日清早挨家挨户上门。

  如今他以一种管理者的视角,重新看待这样的生活,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这些村民,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好。

  突然一大群陌生人涌进村子,立刻引来了当地村民的警惕。

  当他们见到吴县令时,这种警惕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戒备起来,甚至还有农人悄悄抓了锄头在手上。

  他们有的好奇,有的冷漠,有的害怕地远远躲了开去,仿佛生怕是县衙来抓壮丁的。

  穆棱身为这一组学子的带头人,首先想聚拢而来的村民抱拳施了一礼。

  他头上戴着方巾,斯斯文文的模样,看着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胥吏。

  “诸位乡亲父老,我等乃京城皇家技术学院的学子,按学院要求,同县衙一道,来附近的村子修筑旱厕……”

  他将此行目的略说了一遍,周围越来越多乡亲过来看热闹,听到修旱厕,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齐声哄笑:“皇帝老儿管天管地,没听说还管人屎尿屁的!哈哈哈!”

  “旱厕是嘛玩意儿?是茅房吗?”

  “田里河里那么多地方,老子想在哪里方便就在哪里方便,管得着吗?”

  “那些腌臜物倒在河里就是,反正也会被水冲走的。”

  “费那个劲干嘛?事真多!”

  “不会又是什么收税的名目吧?”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笑声传得老远,穆棱倒还好,他身后几个年纪小的学子,不由尴尬地羞红了脸。

  手里拿着锄头的村民似乎是这里的保甲,上下打量他半晌,问:“你是官儿吗?”

  穆棱一愣,摇摇头:“我不是,我是秀才,我们都是皇家技术学院的学生。”

  保甲一听是秀才,诧异地多看他两眼,又问:“不会是来催粮税的吧?还没到秋收呢。”

  穆棱无奈:“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诸位乡亲,我们不是来与大家作对的,请放心,我们只是来帮助大家修筑旱厕,以后到指定地点如厕,方便收集粪肥,还有田地的施肥和灌溉……”

  他耐着性子说了半天,吴县令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却不屑极了,连带着后面几个衙役,都在低着头捂嘴笑。

  上百年来,这里的村庄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种田,交租,吃饭,成亲生娃,接着种地,交租。

  竟然有个秀才带着一群学生,跑到这里来修茅厕,简直闻所未闻。

  京城里的皇帝和那些大官儿们,也不知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想出这么个愚蠢的政令。

  穆棱继续解释:“我们学院是专门学习农事的,附近的泾河皇庄,现在用的肥料都已经替换成磷肥了,肥力比普通的粪肥还要强上很多,庄稼能长得更结实更快,大家平时务农,也该明白灌溉和肥料的重要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泾河皇庄他们当然知道,前几个月还拖走了一群作威作福的管事太监游街呢。

  只是一群看着就五谷不分,金樽肉贵的读书人,哪里会知道他们庄稼地里的事儿?

  见大家伙儿半信半疑,穆棱赶紧叫人把一架改进版耧车推过来,这架耧车是直接从附近的泾河皇庄借用来的。

  几个学生将改良耧车的用法给村民示范了一遍,这下倒是引起不少农人的兴趣。大家都是在田里伺候庄稼的,是不是好用,一眼就能看出来。

  拿着锄头的保甲只关心一个问题:“这耧车,是给我们的,还是要钱的?”

  学子尴尬地相互看了看,穆棱道:“可以先贷,等到秋收有了收成,再还钱就是。”

  这话一出,村民们立马警惕地退后了好几步,连连摇头,表示他们不要。

  穆棱等人皆是不明所以,唯独吴县令摇摇头,悄声道:“你们知道春种贷吗?前些年官府要求下面的村子必须借贷春苗和农具,还有耕牛,不管愿意不愿意,到了交税的时节,统一按照借贷的钱算,还有利息。”

  “名为借贷,实为变着法增税呢。”

  穆棱转念一想就懂了,前些年战事连年,朝廷没钱供养军队,必然要向民间索要,大户又多与官服胥吏勾结,将本该他们负担的粮税,变着花样转嫁给底下的农民。

  也难怪大家对官服衙门畏惧如虎,甚至把他们当成洪水猛兽,完全不肯配合。

  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墨绿绸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外围,冷笑着看着那群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年轻学子。

  “哼,刚弄走一群油盐不进的税吏,又来一堆学生,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他身边一个老仆,点头哈腰道:“吴老爷,那些来清丈田地的税吏,老奴带着银子去打点过了,可是他们竟然没有收,无论如何都要挨家挨户地丈量土地。”

  “说是上面查问的很严,而且他们走了,还会再来一批人进行核验,如何对比田亩数出入太大,他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您看这……我们那可是足足三千亩良田啊,要是就这么给他们报上去,别说明天要交多少银两,光是今年要追缴补交的,都是一笔大数目。”

  吴老爷手里转着两颗核桃,脸色阴沉:“这事不能就这么任由衙门胡来,吴县令怎么说?”

  老仆道:“吴县令说他也没法子,据说这事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主持操办的,要求异常严格,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

  “不过,看这情形,不止是我们吴家,还有隔壁村的郑家,镇上的何家,都受不了了。”

  “这几天,他们的书信来了好几封,就是商量怎么对付这件事。”

  吴老爷冷冷道:“京城的大人物?那又怎样?自古皇权不下县,便是皇帝老儿,也管不到咱们吴家村!”

  “实在不行,先提一下租子。”

  老仆脸色有些发白,道:“可是吴老爷,地租已经是三成五了,再高,恐怕下面的佃农不干了……”

  吴老爷瞥他一眼:“不干又怎样?吃西北风去?他们不干,多得是人干。”

  他冷眼看着人群中央的穆棱等人,对身边一个瘦削的年轻人道:“谢知,知道该怎么做吗?”

  谢知是吴家的上门女婿,也读过书,可惜连秀才都不曾考中,只好一心一意当他的倒插门女婿。

  “放心吧岳丈,小婿省的。”

  谢知来到人群间,他虽没有功名在身,在吴家村却是个有名的文化人,村民们的目光一下便集中在他身上。

  谢知满脸严肃地道:“乡亲们,大家还记得过去的春种贷吗?这些什么旱厕,耧车,不过是变着法的另外一种苛捐杂税罢了,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今天说不要你一文钱,说不定明天就要以各种借口开始收钱了!”

  “还说什么要指定去哪里如厕?简直的滑天下之大稽!历朝历代,从未听说如厕还要管的!万一大家不去,下一步,岂不是要罚款?”

  “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收取‘如厕费’了?”

  “还有那个耧车,看着是新鲜,但是大家这么多年不也靠着自己下地翻地播种吗?用了未见得有什么好处,说不准官府为了政绩,还要强买强卖!”

  “各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知的一番话,完全说到了村民的心坎上,这些农民一辈子黄土背朝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官府变着法从他们身上压榨血汗钱。

  多年来被欺压的愤怒冲上头,村民们的态度一下子就恶劣起来,吵嚷着叫穆棱他们离开吴家村。

  看着村民群情激奋的样子,穆棱也没了法子,一群学子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一派愁云惨雾。

  第一天出师,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众人灰头土脸回到泾河镇的县衙,聚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头戴绿色方巾的方宏,已经隐隐打起了退堂鼓:“穆棱,我觉得这事咱们做不了。”

  “我们只不过是群没身份地位的穷学生,既不是官差,也没功名,那些村民不愿意,难道我们还能强迫他们吗?”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这些村民一点见识都没有,明明是好东西,还生怕我们害了他们一样。”

  “活该他们穷苦受累!”

  一个学子期期艾艾道:“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如果大家都完不成任务,学院总不会所有人都处罚吧?”

  唯独穆棱紧皱着眉头,越听越气闷,他霍然站起身:“方宏,你说说,你为什么进入皇家技术学院?”

  方宏一愣,讪讪道:“还不是因为不是读圣贤书那块料,而且我喜欢做木工活……”

  穆棱冷笑:“那你以后打算一辈子做个木匠?白白浪费家中二十年供养你的粮食?你能赚回来去奉养父母吗?你能受得了木匠那种苦哈哈的日子?”

  方宏脸上发烫,发火道:“我就是不想只当个木匠,才去学院读书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穆棱灼热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二十个学子,大声道:“你们难道想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吗?考不上科举,家里又没几个钱,将来给人当师爷,账房都不一定有人要。”

  “还是去给富有的商人做倒插门女婿?或者干脆回乡种田?”

  穆棱激动道:“现在明明就有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做好了,说不定就能入陛下的眼,你们难道不知道,陛下器重的几个天子近臣,都不是科举出身,而是江湖上草莽吗?”

  “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区区一点困难,就把你们吓退,活该成不了大事,一辈子被国子监那帮腐儒瞧不起!”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不用国子监那些读书人?”

  “就因为他们自命清高,绝对不会下地干脏活累活的,更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乡野里做这些‘低贱’的工作。”

  “我不甘心将来一贫如洗的回乡,既然科举做官这条路走不通,现在再苦再累,我都会坚持下去!将来叫那些嘲笑过咱们的人,刮目相看!”

  方宏张了张嘴,犹豫道:“你说的,我们不是不懂,可那些村民他们不信任我们,不听我们的啊。”

  穆棱道:“谁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呢?他们不听我们的,我们就自己干,只要让村民见到了好处,他们自然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

  第二天一大早,本以为已经被赶走的学子们,竟然又回到了吴家村村口。

  这次他们手里不再两手空空,而是从县衙借来了许多趁手的工具,还随身带了一些干粮。

  村民对他们依然面色不善,但碍于领头的穆棱好歹是个秀才,他们也不敢拿这些学子如何,只在一旁冷眼瞧着,既不配合,也不上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