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 一篇古代无限流 第194章
作者:江色暮
“两位客官是外来的,定要尝尝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话多的年纪。刚刚寻到这个跑堂的差事,更想要招待好客人,“这鱼可是刚从芙蓉江捞上来、送到我们店里的!新鲜着呢。”
白、梅听着他的话,朝桌面看了一眼。果然,哪怕不动筷子,也能看出辣椒下面隐约透出的一点儿浸了红油的鱼肉是如何紧实,半点儿不显松散。
再等夹一点儿鱼头上的脸颊肉……一瞬间,辣味便在两个江湖客舌尖炸开。却又不是纯然刺激、让人难受的辣,而是带着一股子特殊的“香”。
顷刻工夫,这股辣香便在江湖客们七窍里转了一圈儿。两人赶路时的劳累登时被压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甚至有心思吩咐小二:“打壶酒来。”一顿,补充,“要淡一些的。”
用来佐餐即可,莫要耽误了后面的事儿。
“好嘞!”小二登时笑了。这剁椒鱼头还是客官们说“就拿你们这儿专门做、别的地方都没有的菜”时自己在心头拟的。如今客官不仅十分满意,还额外加了消费。掌柜的知道了,定然要夸他会办事儿。
他喜滋滋地走了。拿着酒回来后,还额外提了一句:“客官们,这趟来我们灵源,是走亲访友,还是观光游览?”
白争流欣赏他的活泼,便笑道:“走亲访友是什么说法?观光游览又是什么?”
小二说:“咱们灵源周边有颇多好风光。您要是走亲访友,自然有家中亲朋带您去领略。观光却不同了,两位大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错了路,错过好风景,那多遗憾?我少不得多与你们唠上两句嘛!”
一番话,说得梅映寒也失笑。再看小二,眼神里都带出亲切。
要是门派中有这么一个爱笑爱闹、会说话也会关照人的小师弟……梅映寒的“大师兄”本能动了动,他身侧,白争流已经回答:“我们是来看江景的。”
小二轻轻“哇”了声,道:“那你们可找对地方了。我从小就是在江上长大的,这两个月才被爹娘赶下船,说让我在城中寻个差事,以后安安生生租间房,脚踏实地过日子……”
一顿,看着白、梅略显疑问的目光,又笑着额外解释:“两位大侠可切莫想偏,我说的‘脚踏实地’,就是实打实的这个意思。我家呀,无田无地,在岸上也没有间房子。从爷奶到爹娘,再到我与阿弟,都从小长在船上。
“现在阿弟年纪还小,做学徒都没地方收呢!我们却已经讲好,等日后我俩一起赚了钱,便要在城中租个好屋子,把爹娘都接上岸。”
白、梅倒是没想到,小二家中是这么一番情况。再一琢磨,“像你们家这样的状况,在本地多吗?”
小二想了想,“反正不算少。”
白争流抿抿嘴巴,斟酌语气,“其实我们来之前,听说今年春天,芙蓉江曾泛滥,淹了灵源城……”
遇此光景,家中有屋子的人自然要踟蹰着不知要拿多少东西离开。全副身家只有一条船的人呢?他们会比家中有屋的人稍轻松些,还是因洪水汹涌,过得更加艰难?
两人想着这些,下一息,小二就告诉他们答案。
“客官!你们竟然还知道这档事。”至少从小二的语气来听,答案不是后者,“我能有现在这份工,就是因为当时掌柜的上了我家的船。”
少年轻快地说。
“小时候,我还觉得住在船上不好,羡慕这些有屋子的人呢。经历了那一遭,我却知道,有船也是一桩好事。不过爹娘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夜夜都疼得睡不着。前面看过大夫,说还是脚踏实地对他们更好。”
白、梅两人点点头。虽然他们没有在船上长期生活过,但想想也是。一艘小船,能有多大位置?人在上面,首先就活动不开。再有,水汽日日夜夜的渗着,人年轻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到老了,可不就是一身难受?
白争流衷心说:“你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小二“嘿嘿”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却明亮,偷偷问:“大侠,你们说,以我现在的年岁学武功,还来得及嘛?
“等到安置好爹娘,我也想像你们一样,行走江湖!”
白争流、梅映寒:“……”
两人鼓励眼前少年:“习武之事,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是你此前不曾打过基础,当真开始练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个尺度。切不可急于求成,反倒伤了根骨。”
小二点点头,认真去记。
白、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引着话题转向自己想要打听的方向。几句闲谈之后,问:“……水灾如此汹涌,当初城中状况如何?可有人被水冲走?”
前面铺垫足够,这会儿,小二也只当两人是在寻常与自己交谈。他侧头想了想,“旁人家中我不知道,我自己家中倒是还好,非但阿弟、爹娘无事,在其他船上住的亲朋也安然无恙。当时还说呢,住在江上,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咱们水性足够好嘛!”
他说得坦荡大方,白、梅听在耳中,纵然在少年这儿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打听到,依然觉得轻松宽心,“这样便好。”
小二再笑一声,还要继续与他们讲话。这时候,却有其他客人要加酒。
小二只好遗憾地与两人告别,匆匆离去。
等到人走了,白、梅看向彼此,一起分析:“以这少年的意思,非但他家里人无事,那些失踪、没了的人口,也没在城中酿成什么恐慌。”否则的话,小二绝对不会是刚才的态度,“兴许问题不出在这上。”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220章 案卷
不过,不论问题出不出在上面,两人都得看过灵源在大水期间失踪、死亡的人口名录。
吃完鱼头并另几道同为本地特色的菜,白、梅又在外头走了一个时辰。半是继续打听消息,半是让风吹吹自己,好让自己身上本也不浓的酒气消散。
当日下午,等把灵源的主街转得差不多,也大致得出了“是有人失踪,不过在水中‘失踪’实属常事。再有,自春日那次芙蓉江泛滥之后,一直到现在,江水都太太平平,没再出什么状况”的结论之后,两人终于现身府衙。
与年纪颇轻、能被人赞一声“青年俊彦”的褚县令不同,灵源郡守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只是又和此前罗城那位同样身形略宽,面色却稍显虚浮的朱大人不大一样,灵源郡守的身形要结实很多。
白、梅略看一眼,甚至能猜到此人应该常年练武。
当然,郡守练的多半只是一些强身健体法门,倒是和他们这些江湖路子不同。
“两位,可否让我看看你们手上那道……呃,从京城来的东西。”
见了面,郡守先问。
若是正常情况,两个江湖人,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出面接待。可谁让属官来报,说他们带着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呢?
会是假冒的传旨人吗?郡守拿着梅映寒递过来的圣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细看一遭。又道了一声得罪,退到一边儿,低声与属官说了句什么。
属官立刻离开了,郡守则招呼白、梅:“喝茶,喝茶。”
白、梅便喝茶。他们知道,遇到这种事儿,是个人就得好好验证一下。
两人也不急着催促。过了会儿,属官果然拿了一摞东西过来,原来是此前从京中发来的、各种上面带有天子亲笔批示的折子。
在以往,为表明自己对天子的敬重,郡守基本算是把这些东西供起来。这会儿却难得将其取出,轻手轻脚地展开,对照着上面的字迹。
——最先那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而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般情况里,会有人假冒钦差,却只做江湖客打扮吗?要是被揭穿了,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那几个江湖人当真不怕?
嗯,也有可能他们其实是害怕的,只是有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
至于那“更大的利益”,从他们带来的“圣旨”当中,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吧?
郡守想到这里,视线终于能凝在身前黄绢上。却见上面写得十分简单,只说要看到这封旨意的官员配合白、梅两个行事。
郡守喉结滚动一下,目光没有挪开,嘴上却已经在问:“两位要我配合行事,又是如何配合?”
白争流说明自己与情郎的来意。
郡守做好了听到“给我们一笔行路盘缠”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江湖客们一开口,说得真像是正经事。
他也跟着正经一点,问:“早前芙蓉江泛滥时有多少人死亡、失踪?这倒是不难拿出,我们府衙都有记录。只是——”
白、梅看他。
郡守的神色十分诚恳:“我可否多问一句,两位大侠知晓这些,是要做什么?
“灵源毕竟受我管辖。若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此地出了什么状况……”
白、梅眼神晃动一下,想了想,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直面回答。
他们头一次与此人接触,尚且捏不准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万一郡守性格激进,觉得沐鹰、秦桑是和前朝那些祸乱宫廷的妖人是同样来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清君侧”呢?
白争流只说:“事关机密。只是,或许与京中另一桩案子有关。”
“竟还牵扯其他案子吗?”光是如今听到的,也足够郡守重视了。
他立刻正色起来。再匆匆扫两眼左手上的折子、右手上的圣旨。读了那么多年书,只要心态冷静下来,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郡守很快断定,两边儿的字迹的确属于同一个人。
再一种可能,就是眼前两个江湖客实在擅长造假,花了极大工夫,模拟出与圣上习惯的各种笔锋。只是一来,这样做未免太过麻烦。二来,他们若有接触到皇帝亲笔所写内容的能力,为什么还要拿着这种东西来“欺骗”自己?
把这些逻辑串起来,郡守选择相信刀客、剑客。
他吩咐属官去取记录。不多时,属官又拿了厚厚一叠文书过来。
白、梅将其展开,细细查看。
不单是看失踪人数、状况,也是看此地官员碰到正事时是如何行事。
宣判一个人“失踪”,对于一些地方的父母官来说,只是他家里人来报个案的事儿。灵犀城这边却不太一样,每一个失踪的人,他都让人记了其家人、各种目击者的诸多问话词。再把他们没了的时间、地点一一标记。
此刻看白、梅看得认真,郡守没有打扰。只悄悄吩咐手下,让人去准备晚饭。
看样子,这两位特殊的钦差,今日最起码也要在府衙待到深夜了。
……这么一说,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准备屋子和床铺?
郡守展开思路,想了片刻。他身边,白、梅也从案卷上发现一些细节。
看完几个人的记录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白争流开口:“曾郡守,你做这么多调查,莫非是也觉得他们的失踪有问题?”
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的话,案卷上何必记载那么多内容?
“是。”没有犹豫,曾郡守很快点头,“最开始接到那些报失踪的消息时,我的确这么想。”
白、梅两人看他。
“不过,”曾郡守话锋一转,“当时我还觉得,是否有拐子趁乱行事。但是——”
白、梅:“但是?”
曾郡守:“这些失踪的人,基本都是被旁人眼看着让水卷走的,绝不是已经在某个地方安置好了,后面却悄然不见人影的状况。你们看这个、这个……是吧?众目睽睽之下,一道水扑了上来,光是咱们的人找到的目击者就有几十个。他们一起按了手印,绝不可能造假。所以吧,应该就是普通地在芙蓉江泛滥时出事。”
白、梅眉尖一起拢起。的确,从案卷中看,是这样。
如果硬说那些手印造假,倒也不是不行。可曾郡守图什么?图日后更方便被揪住破绽吗?这么多人,随便找一个问问,便能知晓事情经过了。
可是——
白争流忽而开口,问:“我们在城中转了一圈,所有人都说在水患时有人被卷走,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虽然他的家人会悲痛伤心,可千百年来,江民们又都的确是这么过的,“既然如此,郡守为何觉得‘拐子趁乱行事’?”
一定还是因为失踪的人身上有什么不同!
梅映寒跟着情郎,一起问:“是没了的人数太多?还是……”
曾郡守:“年纪不对。”
白、梅看他,曾郡守进一步解释:“一般来说,水患来时,没了的都是那些老弱。
“不是说没有青壮会失踪,但十个人里,有三个是青壮就顶天了。剩下七个八个,都应该是年迈老人,或者年纪尚幼的孩子。
“水祸无情,按说不会对着人们挑挑拣拣。但同样是被水冲走,在半途遇到一截高树。大侠们说,是年轻力壮的郎君更容易抱在树上稳住自己,还是老人孩子?”
这是个不用考虑的问题。曾郡守一说,白、梅就明白过来。
再想想自己前面看到的案卷。的确,光是两人翻过的几个失踪者,都大多集中在二十来岁。男女上倒是没什么讲究,像是各有一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