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 一篇古代无限流 第27章
作者:江色暮
梅映寒摇摇头:“只是说了些该说的话。”
白争流安静半晌,微叹:“谁能想到,咱们来广安府时,全然是另外一番情境。”
顺着他这句话,梅映寒也开始回想。
是啊。当时他仍与顾邈、白兄仍与傅铭……不过三天光景,他们见的何止是鬼?还有人心。
一时之间,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而到最后,仍是白争流打破了这份沉寂。
“不说这些了。”刀客暗暗懊恼于自己提了不该说的话题,此刻便尽量用上平常语气,道,“梅兄,你且和我讲讲,往后一路,咱们是要怎么走?”
梅映寒微笑一下,细细道来:“先沿着官道西行。到下一处府城了,我们再往北去……”
两个青年一提刀,一执剑。一玄衣,一白衣。
伴随话音,他们翻身上马,骑马并行。不多时,身形消失在官道尽头。
白争流心头的低沉,在两人的对话中一点点消散干净。
他开始真正愉快。与梅兄相处的日子,想来总是轻松快意的吧?
……
……
当晚。
白、梅两人从广安府城出发的时候到底晚了一些,不够他们赶到有客栈的镇上,两人只好敲开一家农户的门,请求借宿。
两人都有一副好皮相,很符合时人对“江湖侠客”的印象。又愿意掏银子,他们很快找到了愿意让出一间房的人家。
两人也不光是付了钱。见主人家要烧饭、要去外面院子里抱草,白争流主动跟了上去,道:“大哥!我来就好。”
说着,他轻轻松松地从草垛上取了一提已经晒干的稻草下来,便要拿进屋中。
这是真正小事,梅映寒便没和他争抢。只环顾院子一圈,琢磨自己还能帮忙到什么。
看过之后,他收回视线,意外发现白争流还在原地没走。
梅映寒不解问道:“白兄,你这是……”
白争流看着手里的一扎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成了凝重,斟酌着说:“我前面拎起常老爷时,便是这种感觉。”
按说他后面也拎过胡屠户。在发现胡屠户身体里塞满稻草时,白争流就应该反应过来。
可又是那个问题了。他拎着胡屠户去往常宅住院时,正赶上天上落雨,所有人都心情紧张。加上胡屠户并不是什么要紧角色,白争流便一心警戒四周,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上人有什么不同。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重心。
一个活着的人,和一具被塞满了稻草的皮囊,他们的重心是不一样的。
同理。一个“游魂”,和一个满是稻草的皮囊,也该是不一样的。
常老爷理应是前者。
可是,为什么他给白争流的,是后一样感受?
作者有话说:
小白:细思恐极
第27章 回想
难道,常老爷身上还有其他问题。
这似乎是当下唯一一种解释。奈何他们已经远离广安府城,纵然发现疑点也难以验证。再有,柳氏一把鬼火烧死常老爷的场面是白、梅两个亲眼看见的。哪怕他们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白争流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兴许是我想多了,总归也没人见过常老爷的芯子是什么样。也兴许游魂真是这样……都是说不来的事。”
梅映寒安慰他:“以后若有机会碰到别的‘游魂’,抓来试试便知。”
白争流一哂:“梅兄说的,倒像是这是什么轻松事情。”
梅映寒跟着笑笑,道:“我自知这不是轻松事儿。可若是真再碰不上了,也是好事一桩。”
白争流被他说服:“正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揭过这个话题,把稻草送到农家厨房当中。
只是嘴巴上不说了,不代表两人心中不惦记。
当天更晚的时候,让出自家侧房的农人一家已经入睡,侧房却依然久久亮灯。
两个外来的客人,一个坐在窗沿走神,另一个则取来纸张笔墨,不知在写些什么。
等把手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捏碎,白争流拉回心思,这才发现了梅映寒的动作。
他略有疑问,“梅兄这是?”
梅映寒未抬头,回答:“我想趁还记得,先把那本《摘星录》默出来,这也是个线索。”
讲话的时候,他手仍极稳,一笔一划落在纸上。
白争流恍然,“也是——梅兄,你那还有无多余纸笔?”
“嗯?”梅映寒终于抬头看他。
昏昏灯色之下,两双眼睛对在一起。
白争流从窗台上跳下来,依然是非常轻巧的姿势——梅映寒想,虽然不曾见过白兄拜下的师长,但那一定是位轻功极其高超的人物。
他很早就发现这点了。不单单是在舞刀的时候,白争流寻常的举手投足也总非常潇洒利落,有种极为干脆的好看。
而在此刻,这位动作轻盈漂亮的刀客靠近梅映寒,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桌面上,低头来看他默出的内容:“先是咱们记下来的那个阵……呀,说它是夺舍用,只是我那么一猜,怎么也写上去了?”
梅映寒笑笑,把身体让开一点,方便他看全内容:“你瞧。我也在旁边标注了,这是就从常宅状况得来的想法。”
白争流眨眨眼睛,“好。往后符纸、法术……如此多?梅兄记忆真好。”
梅映寒轻轻叹:“后面这些只是暂且写个标题,还不知道能默下多少呢。”
白争流道:“我与梅兄一起。”
梅映寒:“一起?”
“嗯。”说话间,白争流已经坐了下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记得的多些。再有,咱们要是有哪里弄错了,相互也有个检查补充的作用。”
梅映寒嘴巴抿起一些,眼里笑意更加扩散:“多谢。”
白争流摇头:“谢什么?”微微停顿,叹息,“这是天下浩劫……若是当真再遇不到这等事,倒是一桩好事了。”
这天之后,“回想《摘星录》中究竟书写了什么”,成为了刀客与剑客之间的一个固定项目。
他们白日要赶路,傍晚则要想办法安歇。无论借宿人家,还是干脆落脚在荒山野岭,都要准备颇多事宜。只有在睡前那一小会儿,才有工夫静心把回想了一天的东西整理成文。
多一个白争流,梅映寒的整理进程果然快了许多。但他们毕竟没花多少时间翻看真正的《摘星录》,除了那疑似夺舍的阵法能描摹个十成外,其他都只是勉强留有印象。
再一个问题,则是——
白争流:“晚流香、南鳞石、紫乌。唔,我便记得这么几样。”
梅映寒补充:“火尾、土芙蓉……”
白争流看他把这些陌生的名字一一写在纸上,感慨:“咱们纵然记得这些,却还是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东西。”
梅映寒的心态倒是还好,道:“先写下来,说不定后面就能知道了。”
白争流笑笑:“也是。”
说着,他坐直身体,用手边木棍拨弄一下火堆。
两人这晚宿在一间废弃的庙宇之中。身侧不远的黑暗里,是沉沉注视着他们的大佛。
大佛身前摆了几样野果当贡品,是白、梅两个不久之前给它摆上的。再有,刀客剑客身前的火堆上正烤着一只他们在路上猎到的野鸡。这会儿已经散出阵阵焦香,有油脂顺着鸡肉的纹理缓缓朝下淌落。
滴到火堆,发出轻轻的“扑哧”声响。
在剑客整理纸上内容的时候,白争流就负责转动木棍,确保野鸡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平等熟透。
等到梅映寒放下笔,白争流恰好收回木棍,将上面的野鸡肉撕成两份,分别摆在两片提前摘来、洗干净的叶子上。
想了想,又稍微捡出一些,摆成第三份,与野果一同上贡。
梅映寒看在眼里,失笑:“白兄原是个虔诚佛客。”
白争流无奈道:“梅兄便莫要笑话我了。”四下环顾,“虽然是荒废了的野庙,但这里面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屋顶也不显破败。我想,平素应该时常有人来这儿住。”
梅映寒道:“这倒不错。”
白争流微笑一下:“能住这种地方的,要么是像你我这样的过路人,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若是前者,也还罢了。若是后者,咱们留下点东西,于他们来说,没准儿就能救命。”
梅映寒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郑重说:“白兄考虑得极是。”
白争流说:“我师父从前便会这么做。”
梅映寒:“总听白兄说起前辈。愈是听,我便愈想亲眼见见前辈从前的风姿。”
白争流笑着摇头:“有什么‘风姿’?师父捡我走的很多年,旁人看我们,都只是看一个疯老头,和他的小跟班。”
梅映寒道:“莫要这样讲。”
白争流道:“你觉得我是谦逊?”头微微偏过一点,脸上还是笑。这点笑意却在火光之中显得模糊,带出几分怀念和惆怅。
“我小时候,”与剑客说了那么多次师父,白争流难得提到了不如意的地方,“最开始,的确以为师父是英雄。但等年岁稍长,我便也能看懂旁人的目光。”
梅映寒温和地注视着他。他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听着白争流的讲述。
白争流则慢吞吞地解了水囊——里面自然不是真的水,而是他们在上一个途径的镇子里打的酒。
两人都不是嗜酒之徒。但酒水这种东西,本身就有多样用途。
天寒时能暖身,受伤时能消毒,可谓江湖客们居家旅行必备之品。
白、梅两个是要往西北走,加上时节渐渐入秋,原本就是越走越冷的一路,刀客自然时时记得补充水囊中的存货。
当下说起故人,他有所感怀,便也不吝惜地给自己和梅映寒各倒了一杯,再举起杯子道:“敬梅兄。”
梅映寒与他回敬,听白争流继续道:“我想,师父的确就像是旁人说得一样疯疯癫癫。他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却会把我认成故人。说我是他的侄儿、侄孙……我自然是应了,再听他讲起家中往事,又觉得有几分悲凉。
“师父的家人、亲朋约莫都在战时故去了,只留他一人。他用刀确有章法,可外界说什么‘刀仙人’……平素也不见他们这样夸赞师父,待师父多好。不过是与人打了一架,那人恰好是用刀的行家,没脸说自己输给一个普通老头,于是给师父传出了这样的名声。”
讲到这里,白争流沉默片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