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 陈年烂梦 第56章
作者: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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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完手术的第二天,依然在床上躺着度过,不太想动。
宋西川大清早就过来了,给我带了早饭,是熟悉的青菜粥,还带了一枝沾着水珠的玫瑰,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说是给我换换心情。
“可是它没几天就枯了。”我眼巴巴看向他。
宋西川毫不在意,像是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每天都给你带一枝。”
我嘀咕着“你嫌不嫌麻烦啊”,嘴角却高高扬起,他很明显注意到我的口是心非,转身捏了把我的脸,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玩意儿。
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家里摆着的长寿龟么?怎么连这东西都带过来了?
“你把它带来干嘛?”
“带来陪你,”宋西川把它放在床头,点了点它的脑袋,“多可爱。”
我抬眼看他,他完全是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的。
喂,看你的表情,可一点也不觉得这东西可爱啊!
我冷哼一声:“它可爱还是我可爱?”
宋西川一脸这你也好意思和它争的神情,说:“你可爱。”
我存了心要逗他,歪头又问:“真的?”
宋西川看了我几秒,什么话也没说,反倒笑了一声,那其中无奈应该居多,随后他便弯下腰,亲吻我的脸颊,再轻轻咬了一口。
“哎,”感受到脸上的湿意,我推开他,“我都瘦了,脸上没那么多肉了,还啃我啊?”
宋西川以牙还牙:“看你可爱。”
我坚强地与他对视三秒,最后不幸败下阵来,他严肃却温柔的表情看得我快要忍不住笑。
晚上,宋西川临走前,我叫住他,想让他明天帮我带一本书。
“这样我就可以少玩点手机了。”
宋西川问:“想看什么?”
我想了想,发现脑袋空空,已经很久没看过书了,向他要书也还真不是为了看,是哪本都无所谓,只是想拿来当作制作花瓣书签的工具而已。
最后我只能想到这个,“《人类简史》吧,你有这本书吗?”
“有,”宋西川的语气颇有些得意,“我的书房有很多书,你想看什么都可以直接去找。”
*
动完手术的第三天,依旧呆在床上。
宋西川带来了《人类简史》和一枝新的玫瑰花。
我太无聊,想先看看书,就没急着夹花瓣进去,毕竟这要是夹进去了,书就不太好再打开。
结果我看着看着,耳边的声音突然多了起来,我清晰地听到远处小花园里传来女孩儿的笑声,还能听到树上的鸟叫声。
分辨不出是哪种鸟的声音,我让宋西川把窗帘拉大一点,能够完整地看到伸进室内的树枝,但我坐着的时候,视野很不开阔,我就让宋西川帮我看看是什么鸟在叫。
他起身往窗外看去,对我说:“几只小麻雀。”
又问我:“吵吗?”
“不吵,”我摇摇头,“就让它们叫着吧,还挺好听。”
宋西川没再接话。
我低头再接着看那书,越发觉得书上的插图要比文字来得好看。小妹能把这整本书全看下去,还参悟出什么东西,倒还挺厉害。
明明窗外阳光甚好,我的眼皮却开始打架,完全按耐不住。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人已经从坐着变成躺着,身上的被子掖得好好的,环顾四周,没见宋西川的身影。
我的肚子不饿,也懒得拿手机看时间,索性头一歪,继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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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完手术的第四天,因为前一天睡得很饱,早上六点多就醒了。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房间里面走了三圈,靠在窗边几分钟,觉得无聊,又晃到走廊上去,从这头走到那头,看到许多老人家。
嘿,我这一小伙子,混在老人堆里也意外得和谐。
一个大爷叫住我,问我是干嘛住院的,我说我是动手术,肝癌,他一脸难以置信,问我几岁啦,我说我今年二十七,生日还没过呢。
他问我病治得怎么样了。
我说挺好的,马上能出院了,后续坚持吃药,持续随访,定期体检呗。
我说房间里太闷,出来溜达溜达,他马上应和道是咧,这房里太闷了!
走累了我就坐下来,笑着和老人家聊了几分钟,不一会儿就看到走廊尽头走来的宋西川,又是一身标准的西装皮鞋,昂首阔步。
我和大爷说我先去吃早饭了,便站起身往宋西川那边走。
他接到我,问我怎么出来了。
“随便逛逛啊,”我低头看他手里的袋子,“早上吃什么?”
宋西川一笑:“你还想吃什么?乖乖喝粥吧。”
“你的粥和你的玫瑰花一样没新意,”我撇撇嘴,“今天还是红的吗?”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在数,已经是第三枝红玫瑰了,宋西川难道要连着七天都送一样的颜色吗?
宋西川解释道:“没来得及买。”
也对,他休的五天年假已经结束了,今天是复班的第一天,大早上又是起来煮饭,又是跑这么远一趟送粥,也难怪他没有时间。
“索性别买了,怪麻烦的。”
宋西川眯起眼,反问道:“是嫌麻烦,还是怪没新意?”
我嘴角一咧,“没新意。”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的花,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本以为今天也毫无乐趣地过了,结果我下午午睡起来在病房里刷手机时,等到了意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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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在周四~
第57章 神秘的信件
是丁舒云。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我住院的消息,可能是林召,也可能是其他人。总归她会来探望我,我是完全没想到的。
我和丁舒云算不上是很熟悉的朋友,更何况经过上次那件事,她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和林召才是。
“何知。”丁舒云推开门,叫我。
跟上次见面比起,丁舒云的肚子又大了许多,看上去已有约六个月的身孕,她穿着宽敞的孕妇服和平底鞋,长长的头发挽起。
怀孕让丁舒云显得更加成熟,也更加稳重,先前那股小女孩子气似乎全部凭空蒸发。
但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依旧是我熟悉的丁舒云。
“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我今天正好来医院做孕检,就来看看你,”丁舒云嘴角的笑容很大,让人觉得十分温暖亲切,“你怎么样啦?看你的气色还蛮不错的,能下地走路了吗?”
“当然能,”我也回以大大的微笑,“做的是微创,大概一周多就能出院了。你身体怎么样,宝宝还好吗?”
丁舒云摸了摸肚子,“好得很啊,毕竟我也这么健康,宝宝一定也很健康。”
“包重吗?放我床上吧,”我注意到她手上提的包,“别一直站着,这旁边有椅子。”
“那我就不客气啦,”丁舒云笑了两声,把手提包放在床尾,坐上了椅子,然后和我说,“其实我不会待很久,过会儿就走了。”
住院部离医院正楼也有一段距离,我点点头,朝她说:“麻烦你来回跑了,还特意来看我一趟。”
丁舒云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其实,何知,我来看你,是想当面谢谢你一声,之前都没有很好的机会跟你说,当时三月份多在医院你碰到我那次,我正好就是做了孕检,当时和林召吵架没多久,真的是很在气头上。”
“去医院,是想做人流,”她顿了顿,“你知道我的脾气。真的,何知,当时要不是你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我那天可能就已经打胎了,现在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打胎?
我想起当时在医院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部分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地无依无靠,一部分也是因为我当时心情很压抑,想找个人说些心里话,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断了她这份流产的念头。
该说巧吗?
“你......”我皱着眉头,半晌吐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很冲动,”丁舒云挂着苦笑,“因为我子宫内膜薄,宫寒,本身就不容易怀孕。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要是我就那样打了,估计会有点后悔。还是要谢谢你,何知。”
我轻摇头,说:“不用谢谢我,是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感谢你自己。”
“都说了要谢谢你嘛,”丁舒云眨了眨眼,“还有上次在餐厅,我完全不生你的气的,反而还得再感谢你一次......”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给个机会让林召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丁舒云说,“之前不愿意出来见林召,就是觉得他真的太讨厌了,我不想和他吵架,但被‘骗’到餐厅后,吵完架我也舒坦多了,觉得还是吵一架好。”
我犹豫片刻,还是问:“你会原谅他吗?”
“这不是林召托你问的吧?”丁舒云眯起眼佯装审讯我,我说不是,她就垂下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然后慢慢说,“也许吧。”
丁舒云兴致不高,关于林召的话题点到为止,我们闲聊了一些其他事情,最后她祝我早日康复,便离开了。
丁舒云走后,我在床上静默地坐了很久。
原来有时有意无意的良言善语,也会拯救一个素未谋面的生命。
脑袋中盘旋着碎片般的画面。
那时在医院看到丁舒云自己一个人提着袋子,侧脸被头发笼罩在阴影中,她那样回过头看我,我那样与她平和地打了个招呼。
后来偶有几次见到她,也都是匆匆而过。
生活好像就是永动机,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林召给我打的电话、说的话语、迷茫的神情、后悔的眼泪也全散落在其中了,拼也拼不全。
时间把重量加之于丁舒云的身上,短短几个月,再见到她时感觉已经全然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