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 睚眦乱臣 第107章
作者:归我庭柯
“而如今……”楼怀钦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不太想说后面的话,“白烬离京,几万大军一道远离京城,届时京城之事难以触及,就怕京城里……会有什么变故。”
“白将军离京……”楼远眼皮一跳,“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引他离开吗?”
见楼怀钦并不说话,楼远低声喊了一句“父亲”,他干脆挑明道:“您……您可能不知,此前孩儿跟随白将军一道前往淮北,那时太子竟要对白将军不利,那时是有性命之虞,他所行之事亦惹得我后悔不堪,若非齐恂所行不义,孩儿也不一定心中抉择如此分明。”
楼怀钦沉默了半晌,“但若谈及帝王权术,齐恂才当是这皇位之不二人选。”
“父亲……”楼远眼底动了动,他不可置信地偏了下头,“你不会……可,可白将军人品贵重,来日这收复南朝的重任还落在他的身上,太子怎能因为一己私欲而伤人性命?”
“收复南朝……”楼怀钦神情严肃,那眼里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难道收复南朝的人真的非白烬不可吗?若是南朝当真式微,这事就是你我也能做,你大哥也能做,而白烬,他不过是个了却当年遗憾的幌子,臣民心里的希冀,可万一他败了呢?”
“白烬他就当真战无不胜吗?阿远。”楼怀钦重新放缓了语气,“为父所言,并非是要告诉你白烬他的输赢,白烬他要选择承担他师父的衣钵,可这事是连秦裴也不愿再接手的,也不是因为白烬肩负着旁人的期待他才去做,只是因为他是白烬。”
“因而……”楼怀钦斟酌着话语道:“因而选择往往大过旁人的看法,白烬他就算没有所有人的希冀,他依然会走上这一趟南下的路,而就算白烬没有选择齐恂,齐恂也一样会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且他并不在乎你是如何看他心狠手辣。”
这一下楼怀钦似乎说得太多,楼远并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似的,他耳边的雨声小了,他想了许久,“所以我的选择,父亲并不会干涉,是吗?”
“你都选择了。”楼怀钦负手而立,“何必还来问我。”
楼怀钦最后站在楼远的身后,“你亦不要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也不要因别人的选择而怀疑自己是否对得起这番信任。”
夏日的天被场大雨洗刷得清新凉快,少年立于屋檐,觉得自己始终是要比不过他高大的父亲的。
……
岭中,江府。
一向心直口快的江桓近日竟有些沉默寡言的征兆,北朝的大军要驻扎岭中之外,其实朝廷还是给了岭中几分面子,如今既是设了巡抚,岭中也算是北朝的一部分了,即便实权还握在江家自己手里,但与交由朝廷也不算有太大差别,只是北朝的军队依旧在没有江家许可的时候不曾进入岭中。
可江桓郁闷的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
江桓也并非是舍不得权力,只是江家由他父亲两代人的经营,他知道战争会摧毁什么,也知道这一仗打完无论是何方赢了,江家从前的势力大抵都将不复存在。
他也会想他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争气,他赌气地想,这事全赖在孟凛身上就好了,本来岭中家主的位子,他爹也不是想传给他的。
可孟凛这个混蛋在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也不知道届时他会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江桓烦的时候就会找人打架出气,他找身边的暗卫打了个遍,唯独不敢去找应如晦,他连晚上都不敢去找应如晦了。
但应如晦识人的本事很是高明,何况是看江桓,江桓的反应他收归眼底,他挑着江桓打架的时候提着剑过去,“江家主可要我来作陪?”
谁知江桓别扭地把剑丢下了,“我不和你打。”
嗯?应如晦发觉江桓这反应比他想的还要激烈,因而又跟上江桓离开的动作,“唔,生我的气了?”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江桓这话说得随意,但他想到这是应如晦,又把语气放缓了,“你最近忙的事情那么多,我不想,不想耽搁了你。”
“你都说出这种话了,怎么还不算生气。”应如晦还是喜欢看江桓张牙舞爪的样子,这般体贴实在让人不大适应,“那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因为南北两朝的时局动荡不稳,而此前北朝的军队即将抵达岭中附近,但这事未与你商议,因而心中不悦?”
“我哪儿有这么小气。”江桓走到长廊处,四周无人,他就在栏杆旁坐下了,“岭中的结局孟凛早就跟我说过了,两相较量,这一步迟早是要走出来的,只是我多少有些遗憾,仿佛父辈的成就,就此葬送在我手里了。”
“我也不是……就那么没心没肺。”
应如晦温柔地沉下眉眼,“对不住,此事我许诺不了你什么。”
江桓听这话笑了,“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其实……”
“其实有一内情,这事是我爹跟我说的,怕是孟凛也并不知道。”江桓把手搭在栏杆上,“当年我爹在南北局势刚刚定下来的时候,立刻在岭中拉起旗来占山为王,其实是宁家老家主的授意,宁老家主深明大义,他想替北朝守住岭中,但宁家的女儿嫁给了孟明枢,这事他不方便来做,才有了出头的江家,因而当年要让孟凛来做这个家主,其实也是物归原主,而如今要把岭中回归大宋,也是,也是应当的。”
“但是这样实在太通情达理了,不像我做的事情。”
“那你把自己当何样的人?”应如晦坐在江桓身侧,肩膀接着他的肩膀,“我可是记得你幼时,还有要报效家国上阵杀敌的志向。”
“这话现在说来太丢人了。”江桓锤了下应如晦的肩,“其实处境不同,想法当真是会改变的,我承认,我不曾身在朝廷,对你们那个朝廷,并非就有如何的热情,倘若易地而处,没有孟凛,没有……你,我如今也不一定会做这样的选择。”
“你是为了我……”应如晦把江桓那一拳接住了,他的手包裹着他的拳头,那巴掌软绵绵的,“那我感怀江家主的好意,受了你如此好处,理应许诺你些愿望的。”
“愿望?”江桓想了想,上一回让应如晦拿着刀和自己打架输了,许诺应如晦的时候吃了老大的亏了,如今风水轮流转,难道自己是能把场子找回来了?
江桓咳了一声,“应如晦,这话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应如晦眼角带了一抹笑,“不悔。”
……
当日夜里花好月圆,可第二日江桓的火气更大了。
作话:
快要收尾了,八月就会完结,泪目.JPG
第125章 暗语
南朝是在大肆运输兵器的时候,得知了北朝的动作,因为此事,朱启明在黄昏之际被宣召进了宫。
死了大哥,现如今让朱启明做什么他都乐意,他被封为太子,朝堂上的大臣再无一人反对他的意见,就连从前倒戈宁王的几个内阁首辅,如今也向着他说话了,他入主东宫,似乎至高无上的皇位也唾手可得。
他踩着夕阳的血色入宫,进了他父皇的寝殿,黄昏时分大殿里就点了许多蜡烛,四处倒映着虚影,殿内像是点了什么香,空中还盘旋着种清淡的香气,但朱启明习以为常,他父皇醉心修道已久,今日不知又是在参什么道了。
“儿臣拜见父皇。”朱启明行了礼。
“太子来了。”那寝殿的帘幕后面,传来朱殷的声音,“你到朕身边来。”
朱启明起身往帘幕边走,那后面正有人给他掀起水晶帘子,可他略微抬头一眼,忽而诧异地瞳孔动了动,那抬帘子的人笑脸温和,轻声地喊了一句:“太子殿下。”
朱启明不可置信地继续往前走了步,是孟凛……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凛对他的震惊视若无睹,笑眼里更深邃了,他跟着朱启明一道进到帘幕里,然后走到一旁用手扇了扇点起的香,让那青烟朝朱殷的床边散去。
“陛下。”孟凛躬身道:“既是太子殿下到访,那小臣就先告退了。”
朱殷正盘腿坐在床上,一副修道的模样,他闭眼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然后孟凛就从殿里退了出去,朱殷默声念完嘴里的词,才睁开了眼,“启明的太子之位,近来做得可还适应?”
朱启明谦卑地垂下头,“父皇垂爱,儿臣尚在摸索,却必定时刻记得父皇的教诲。”
“如此甚好。”朱殷伸了下腿,“近来你也参与了些朝堂上的事,关于北朝的动作,你可都知晓了?”
“儿臣知晓。”朱启明视线垂向前方,“北朝大军南下,说是练兵,却是有大军压境之嫌,只是没想到北朝的动作竟然赶在我朝前面。”
“如今北朝出手,我军已经是不能不动了。”朱殷眼底露着锋芒,“当年北朝无奈议和,朝廷里江湖上早就不满了,这次他们一鼓作气,如若是让他们赢了,我朝可就要立于下风,因而这一仗,不可不胜。”
“启明。”朱殷抬眼看着他,“你初立于太子,是该立一立威名的时候……”
朱启明心里忽然一跳,他仿佛猜到了父皇要说什么,下一刻朱殷道:“此次大军北上,朕要你,亲自出征。”
朱启明抬眼了一瞬,他心惊胆战地磕了头,“儿臣领命。”
后来朱殷说了什么朱启明几乎都未听明白,可是出征么?朝中如今只剩了他一个皇子,前线凶险,父皇怎么会让他去出征?明明他的大哥就死于京城之外。
朱启明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出了大殿,可他没想到大门一开,他就在灯笼的明光下,看到了孟凛。
难道父皇做此选择,是因为孟凛?
可孟凛是个什么角色,他能影响父皇的决策吗?
“太子殿下。”孟凛一声喊得温雅知礼,“许久不与殿下相会,臣特意在此,等候殿下。”
朱启明看了眼四周的护卫,定了定神道:“四公子等我?倒是稀罕事。”
“殿下生分,从前与殿下也是共饮的情分,如今?”孟凛好似难过了会儿,又道:“如今殿下事务繁多,本不便打扰,但今日碰巧见到,还是想与殿下聊一聊。”
“况且……”孟凛抬眼笑道:“难道殿下没有此等想法吗?”
朱启明眯起眼来看了会儿孟凛,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竟然是招来了匹豺狼,他缓了缓面色,“四公子盛情,本宫正要出宫,不妨与四公子一道。”
两人并排走在宫里,朱启明特意让侍从离了些距离跟在后面,宫墙之下,两人的声音只有彼此才能听到。
朱启明道:“让本宫出征,是你的意思?”
“嗯?殿下怎么会如此作想。”孟凛模棱道:“只是本来攻打北朝的事情就是殿下提起,如今不正好是求仁得仁?”
“你……”朱启明略微恼怒,“你是如何迷惑的我父皇。”
“说得我像什么祸国妖姬,陛下圣明,岂会因我迷惑。”孟凛轻笑着偏头一眼,“只不过当初麻烦殿下的事未能做成,如今只好自己亲自来了,殿下既然是知道了我的过往,也该知道,这江湖上的把戏,我会的还多。”
“你……”朱启明咬了下牙,“看在明亲王爷的面上,本宫不揭晓你的真面目,可你竟然舞到了父皇的面前,你若是敢对朝廷不利,本宫不可能放过你。”
孟凛伤心地叹了口气,“我一心想要有个好前程,可殿下怎么也不肯相信我,所以还想问问殿下,到底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
朱启明停顿了一瞬,就听孟凛继续道:“或者说,这南朝还有谁对我如此关心,我也好去拜谢他一番。”
朱启明反应之后嗤笑了声,“还有四公子不知道的事情,可惜了,有了这人的掣肘,你在南朝如何也翻不出花来。”
孟凛眼里闪过丝阴鸷,但在夜色里看不出来,他语气平静,“孟凛此生命途坎坷,没什么大的本事,掀起浪花倒是有些手段,你猜今日我为何能出现在陛下的寝宫?”
孟凛一字一句,“殿下又为何需要北上出征?”
“你……果然是你……”朱启明怒意猜测:“你是想引我出京,还是想对我父皇不利?可你觉得孟明枢能护你多久,他归根结底不过一个臣子,若是本宫执意要办你,你觉得你不用死吗?”
“殿下可能不信。”孟凛轻笑一声,“从前你是能的,但是如今,殿下怕是不行。”
“殿下不愿说出是谁对我不利,那我就与殿下细细捋一捋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殿下弃我于不顾,且不说因果缘由,除了因为我的过往,孟凛实在想不出何处惹了殿下不悦,但殿下这条路断了,我只能另寻他路,因而找上了杨首辅,老师偏爱,对我提携有加,可偏偏这时,杨老遭人刺杀,孟凛当场身陷险境,若非自断臂膀用以求生,那时的我就要面临生死,而这事的矛头,后来竟然指向了北朝。”
“我正是那时候确定,是有人知晓了我曾于北朝为官,这般陷我于不义的举动一石二鸟,既要除了我,也要挑拨两朝关系,高明之处孟凛佩服。”
“但你又当真把杨清誉当成提拔的老师吗?”朱启明目光锐利,“你利用他的死替自己壮大声势,如今朝中那些个寒门出来的官宦竟然都跟你结交至此,还大有以你为首的意思。”
“殿下还是看不懂人心呐。”孟凛抬头看着漫天繁星,轻飘飘道:“人心只信真情,那些个虚情假意都是空的,我若只是空口白牙,怎么能有回报?”
“殿下一条条路将我堵死,但这时候我才明白,有一条路,倒是殿下堵不住的。”
“你说明亲王爷?”
“非也。”孟凛用视线往皇宫里指去,“是当今圣上。”
朱启明不明白他为何说得如此笃定,“你……”
“殿下想不明白是吗?”孟凛看了眼周围笔直的宫墙,这里正是当初曹监正被“天火”处死的地方,“当初殿下虽是背刺了我,但那事只是比我想得要早来了些,而我需要殿下为我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完成了。”
朱启明回想了下当初孟凛让他做的事情,劫走贡品……杀了曹监正……呈上,呈上丹药……
这一桩桩一件件其实都让他有获益,可孟凛得到了什么?曹监正死了新的钦天监监正是他的人,而那丹药也没挂在孟凛的头上,一个丹药罢了,难道孟凛还真能拿出什么神丹妙药?
“殿下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面对朱启明紧皱的眉头,孟凛说得轻巧,“天色已晚,宫门将近,孟凛也要告辞了。”
孟凛揖手道:“对了,还要多谢殿下告知,这南朝当真有个人与我仇怨深重至此。”
朱启明神情严肃地看着孟凛远去的背影,不禁攥紧了拳。
***
夜里,孟凛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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