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凤凰骨 第236章
作者:一丛音
夙寒声蹙眉打开,就见皱巴巴的纸上写着:
「世尊讲经可是千年难得一见啊,他定是为你来的啊元宵少君!」
夙寒声抿唇,拿着笔回了句:「元宵你个头!我本就讨厌学心决,他却非得来授课。」
元潜:「去年你就心决课没及格,倒扣了好几分。现在可好了,世尊就是山长,你吹吹枕边风这几分不就轻而易举到手啦?」
夙寒声一歪头。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
夙寒声:「这样真的行吗?不算走后门吗?」
元潜:「行的,若世尊不愿,你撒撒娇就行。」
夙寒声:“……”
撒娇?
看到这两个字他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恐怕这辈子他都做不来撒娇这种事。
他正要提笔写字,突然感觉元潜的尾巴尖又甩了他腰一下。
夙寒声蹙眉,正要写字骂他,一道黑影缓慢笼罩住他。
有人停在他身边。
夙寒声一僵,试探着抬头看去。
崇珏不知何时已经从山长的桌案边起身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垂着眸似笑非笑看着他。
夙寒声:“……”
夙寒声下意识将纸团往桌子地下放。
崇珏朝他抬手:“拿来。”
夙寒声噎了下,只能颤颤巍巍地将纸团递给他。
上善学斋的学子全都怜悯地看过来。
崇珏眉眼冷淡,一目十行扫过两人那几句话,最后停留在“撒娇”两个字上。
夙寒声心虚死了,恨不得夺过来一口吞掉。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以为世尊要发难之际,却见他将纸条递回去,语调淡然:“好好听课。”
夙寒声尴尬地将纸条接过,胡乱往桌子地下一扔。
“是。”
崇珏这才走回去,继续上课。
早上只有两节心决课,夙寒声坐立不安,终于熬到钟声响起。
崇珏也不拖堂,拿着几卷书缓步离开学斋。
他一走,整个学斋立刻沸腾得嗷嗷叫。
“竟是世尊来为我们授课!我得赶紧去找我爹说,这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啊!”
“心决课我必然不会再逃课了!”
元潜已经偷笑了半节课,尾巴尖都在颤抖。
夙寒声没好气地回头瞪他:“都怪你!”
元潜咳了几声:“咱们也没写什么啊,别怂。”
夙寒声小声嘀咕:“你才怂。”
他收拾好书卷,起身离开学斋。
刚走下木质台阶,微一抬头,就见早就离开的崇珏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雪袍被风吹得裾摆翻飞,墨发翩然,宛如神佛般缥缈欲仙。
夙寒声的脚步一顿。
崇珏抬眸见他,笑着朝他一招手。
“来。”
夙寒声赶忙几步跑到他身边,因跑得太急没忍住急喘两声,仰着头看他:“你怎么还没走啊?”
“去向之前的山长拿了你之前心决课的功课。”崇珏晃了晃手中一沓书卷,似笑非笑道,“行啊,元宵少君,二十句心决你只记得两句?”
夙寒声:“……”
夙寒声嘀咕道:“还不是他讲课太枯燥了,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记住两句已是天赋异禀。”
崇珏差点被他气笑了。
倒是会狡辩。
“那我讲课枯燥吗?”崇珏问他。
夙寒声摇头:“不枯燥,但你美色放在那,我只顾着看你脸了,心决也是听不进去,恐怕连两句都记不住了。”
崇珏:“……”
崇珏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道:“巧言令色。”
夙寒声干咳一声,回想起元潜的话,满怀期盼地巴巴看他:“那我年后出师的心决课如果没及格,山长会为我走后门破格给我加分吗?”
崇珏温柔笑了下。
夙寒声期望更浓。
崇珏道:“……不会。”
夙寒声:“……”
“我没有这几分就出不了师!”夙寒声瞪他:“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和我合籍,我直接告诉我爹好了。”
崇珏淡笑道:“你就是这样和我撒娇要分的?”
夙寒声再次哑火了。
他发现崇珏面上装得跟个得道高僧似的,实则真的满肚子坏水。
夙寒声咳了声,伸手揪住崇珏的宽袖,瞅他,试探着道:“我若撒娇,你便给我分?”
崇珏想了想:“也许吧。”
夙寒声顿时觉得有门,便努力酝酿了下,眼巴巴看着崇珏,蹩脚地冲他撒娇。
“叔父,山长,可怜可怜我,让我及格吧。”
夙寒声差点被自己这句话给说的头皮发麻,正尴尬得不是如何是好,却眼尖地瞧见崇珏墨青眼瞳微微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夙寒声:“?”
这狗男人装得斯斯文文温其如玉,竟然还吃这一套?!
夙寒声暗暗骂他,面上还是期待地道:“叔父,行吗?”
崇珏伸手摸了下夙寒声的侧脸,似乎被打动了。
好一会,他道:“不行。”
夙寒声:“……”
夙寒声差点大逆不道要打上那张俊脸,气得将书往他怀里一砸,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崇珏抱着书跟上前去,哄他道:“以你的聪慧,不必我大禹放水你也可以及格。”
夙寒声才不管他的找补,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见崇珏优哉游哉跟着他,又很快从走变成小跑,最后像是比赛似的竟然一路小跑冲上后山。
夙寒声抱着想要甩掉身后那可恶之人的念头,可当他闷头跑到无人小路,没有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心中却猛地一激灵,后知后觉传来一阵恐慌。
他停在原地,僵了半晌才试探着回头。
崇珏就站在他十步之外的地方,抱着几本书眸光温和注视着他。
夙寒声愣了下,那点空荡荡的患得患失瞬间被填满。
“你怎么走这么慢?”
崇珏“嗯”了声:“书太重了,跟不上。”
夙寒声差点被他的睁眼说瞎话给逗笑,绷着脸从台阶上下去,一把接过自己的书,微微抬了抬下巴,给了他一个“跟上”的眼神。
崇珏眸底全是化不开的温和笑意,终于抬步上前,和他并肩而行。
“我发现你越来越没高岭之花的气度了,之前你可有禅意了,往那一坐,佛珠串儿一盘、香炉一点,佛像似的,我看了都害怕。”
“嗯?大概是近朱者赤吧。”
“……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在嘲讽我?我哪里黑了?”
“没有嘲讽。”
“你把我当傻子哄吗?”
“……”
初秋将至,后山的郁郁葱葱被一场带着凉意的寒风吹拂成灼眼的金色。
落叶轻拂下,两道身影交织交缠迈上山阶。
诸道无常,法相虚妄。
终究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