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小夫郎 全能小夫郎 第65章

作者:鹿绒 标签: 强强 生子 种田文 穿越重生

  雪停之后, 久违的太阳持续照射着琉璃瓦上的残雪,将偌大的皇城照的一片灿烂光华。

  “端王”殿下入宫看望太皇太后老人家,却在宫中罹患急病猝然薨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让原就衰弱无力的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半白的发一夜覆满霜雪, 连神智也不复清明。

  换句话说, 太皇太后又老又病,还疯了。

  她若不疯, 宋洛臻决不能容她这样死性不改的人继续兴风作浪,但大殷朝以孝道治天下, 宋洛臻真对太皇太后下手,难免授人把柄,惹得谏官唠叨。

  她恰到好处的缠绵病榻下不了床,一睁眼便说胡话, 反倒给这段畸形的祖孙关系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端王”的葬礼办得极尽哀荣, 虽因皇城内道观一场大火,将“端王”的面孔烧的面目全非、无法分辨,但皇帝亲自为“端王”扶灵, 将“端王”灵柩送入皇陵、随葬先帝英宗,也让围观的人群们感慨皇家也有真情,皇帝和“端王”真是兄弟情深。

  宋洛臻面无表情地看着黝黑的阴沉木棺椁消失在墓道深处,跟随他近二十载的端王名号也被深埋进了地底。

  因这尴尬的身份,他曾生活在浓稠、邪恶的黑暗里。身边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宫闱阴谋, 每一个窥视他的目光都居心叵测, 他幼年丧父、没有母亲, 皇族玉谍上的宗亲数量浩浩荡荡, 而他却没有亲人兄弟。

  他的双眼已习惯了远离太阳, 习惯了身体带毒,习惯了残毒肆虐时骨缝深处透出的痛,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先帝下葬时,宋洛臻随行送葬,曾在陵寝外种下一棵梧桐树,如今虽是冬日,他也看到叶片凋零的树干茁壮阔大,可想而知春日来临的枝繁叶茂。

  而梧桐树下,送葬划分男女的步障尽头,站着一个素服圆髻、满头银器的贵妇人。

  贤庆大长公主是宋洛臻和故去的宋司明的姑姑。在宋洛臻的印象中,她并不倨傲天真,天生擅长审时度势,将英宗和宋司明都敷衍得很好。

  还没等内宦提醒,听见脚步声的贤庆大长公主扭身拜倒,宋洛臻趋前一步将她搀起。

  “姑姑,何必多礼。”

  贤庆大长公主眼底满是张惶,腻白的脂粉挡不住她苍白的面色。

  安国公世子邱津安是她看中的人选,原以为会是女儿富阳县主的佳婿。贤庆大长公主没想到,时政瞬息万变,那覆雨翻云手顷刻间已经将她熟悉的一切都颠倒。

  安国公被查出曾里通北狄间谍,收取北狄人的大量珠宝财物,协助设局构陷原宰相温之航。

  皇帝震怒,将此事交付监察司彻查,那曹吉祥的手段、岂是安国公这样世代公卿的人家应付得了的?除里通外地、构陷同僚的罪名外、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等重罪一并暴露。

  尤其是草菅人命这一项,竟和太皇太后、已故去的太后扯上关联。

  原来太后亲族郭氏,这一代出了个纨绔霸王,和一个外地富商在勾栏里抢花魁,竟纵家奴将那人活活打死。富商家眷在外地,辗转到京城鸣冤告状,当时办案的是安国公的门生,此人在曹吉祥面前亲口承认,安国公告诉他,郭家愿意赔三千两银子,把动手的家奴杀了替苦主出气,这事儿到此为止。

  事情败露、数罪并罚。安国公和郭家纨绔被判斩刑,世子邱津安多番从旁协助,罪不可恕,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发配西南郡。邱府和郭府都被抄家。

  皇帝顾念安国公先祖曾跟着开国皇帝出生入死,从安国公的幼子中选了一个留在京郊,给他保留了一处庄子,让邱家血脉不至断绝。

  贤庆大长公主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公主府中度日如年,如寒冬腊月饮冰水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她猜到端王和皇帝来了个李代桃僵,如今满朝文武都装睁眼瞎子,宋洛臻的皇位已然坐稳,知道又能如何。宋洛臻一换位,横亘几十年的北狄之乱在他手里迎刃而解,她一介女流再擅后宅谋略,也撼动他不得。

  她还听说端王停灵时,北狄王阿史那都身体康复,复又自请入朝,口口声声以臣子自许,并定下每三年入京一次,为皇帝贺寿的面君规矩。

  闻得此言,皇帝如冰似月的面上泛起笑容,竟于群臣面前,将他的生辰日子说了出来。

  那绝非宋司明的生辰,而是他宋洛臻的。

  满朝文武连带谏官和史官都和哑了一般。

  贤庆大长公主生怕自己作为郭太皇太后的亲女、英宗极重视的姐姐,将成为皇帝第二波打击对象,等皇帝出来的这几刻钟,她不肯避风入轿、也不肯用围障暖炉取暖,只盼苦肉计能勾起皇帝一点子骨肉亲情。

  皇帝亲手搀她起来,真让贤庆大长公主受宠若惊。

  宋洛臻其实早知贤庆大长公主的来意,他这位姑姑从不是事件主谋,但从旁协助的活儿也绝没少干。

  让他宽容的唯一原因,自然是温玉白和他提过,富阳县主和他化解了罅隙,关系和睦起来。

  能够尽快找到温承允,让兄弟俩团圆,也多亏了富阳县主悄悄使人报信。

  皇帝和贤庆大长公主聊了两句,态度竟是和颜悦色的,这让贤庆大长公主的一颗心悠悠的落下,萌生出僭越的念头。

  “听说母亲身子虚弱,可否允我入宫探一探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真是见一面少一面啊。”

  她自以为话说得圆滑家常,谁知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让她背后唰的起了鸡皮疙瘩。

  “皇祖母如今动辄哭闹,神智竟如婴孩一般的糊里糊涂,谁都认不得了。朕已命太医院的太医不分昼夜值守在千秋殿,姑姑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我……”

  贤庆大长公主还想说什么,皇帝面色已经冷淡下来。

  “姑姑莫非信不过朕?”

  “妾不敢,妾绝无此意!”贤庆大长公主顿时脸色煞白,连连分辩。皇帝只是轻蹙眉头,说:“皇祖母晚年心境愈发的慈悲,一向吃斋念佛,如今境况,不过是多年苦修终得善果。姑姑若真心担忧皇祖母,不若多参禅修佛,替皇祖母积福积德。”

  此后贤庆大长公主大彻大悟、于皇家寺院白象寺里出家修行,成了一代佛法大师,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贤庆大长公主战战兢兢,除了一个“是”不敢再辩,皇帝却已不耐烦和她纠缠,朝皇陵外走去。

  温玉白一身利落俏丽的戎装,面上罩着层薄汗,更让他容光焕发,娇艳欲滴。

  他这副模样,分明是从演武场上过来。

  宋洛臻望着他微笑,大步流星走了过去,贤庆大长公主侧头窥看,她从没见过宋洛臻露出这个表情。

  情根深种,甚至透着一丝雀跃的傻气。

  温玉白刚要下拜,这一回宋洛臻比方才速度快上许多,一个箭步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皇帝这般不拘小节的亲昵举动,一开始惊呆了旁人,带刀侍卫险些把刀掉在地上,但时间长了,他们便视若无睹。

  顶多有些还没成亲的单身汉,会默默把目光往旁边移,免得被过分黏糊的恩爱弄瞎了眼。

  温玉白被他抱着轻轻摇晃,面上微微一红,说:“皇上,我还没来得及行礼呢,你快放我下来吧。”毕竟是在宋洛臻祖宗的陵墓外,虽隔了些距离,可见旷野四面环山绕水,风景优美,他还是觉得不妥当。

  也不知这清冷孤绝的,怎会一谈恋爱就换了一副样子。

  他原以为在爱情中的宋洛臻,也是高岭之花的模样,谁料他就像是好不容易叼到了只属于自己的肉骨头的小狗狗,总要粘着他不放。

  他明明接任了兵马大元帅的职位,成了朝堂上独一份的存在。顾北骁私下提醒过他,这活儿可以虚着干、也可以往实里干。他自然不愿挂个虚名,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与其存储在脑海里占地方,不如全倾倒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会不会在生产力提升的情况下,于某一个时间点产生巨变呢?

  他有正经事儿忙活,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本以为九五之尊换了个人,宋洛臻会比他忙十倍,谁知他又料错了。

  许是掌握了军权的关系,宋洛臻在朝中并未遇到臣子们任何正面的强硬挑衅。

  他一空下来,竟一身便袍只带上侍卫们,悄悄到演武堂来看温玉白。

  温玉白亲自提拔、决定培训后教他们习练□□大炮的士兵们,见柱子后方有年轻男人的衣带飘,还以为是温玉白的相好来看他,又见那人身形清瘦,不像是厉害模样,又是打趣又是吹口哨的,闹得像过年。

  还没等温玉白重振课堂秩序,宋洛臻多走两步,整个人居高临下站在回廊上,士兵中大部分人都围观过阿史那都和温玉白那场恶战,也窥见天颜,顿时吓得两脚发抖,大冬天汗如雨下。

  温玉白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好在宋洛臻三天两头的探班,比他三令五申军纪军容更加有效。这群矮子里拔高个的士兵们,一半是从京城十万守备军中选拔出的,比之顾北骁带的兵军纪差许多,见皇帝竟如此重视新任兵马大元帅,各个都不敢松弛,训练站姿时,终于站出了青松般挺拔。

  “我和你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行礼。”在温玉白面前,宋洛臻也不自称什么劳什子的“朕”。

  温玉白却有些不安,毕竟还在封建时代,行动过于超前并不好。

  宋洛臻放下了他,却仍牵着他的手不放,学着温玉白曾说过的“十指紧扣”,热得他掌心出汗。

  “我是有正经事儿和你说……你先认真听我说话!”

  宋洛臻含笑松开手,让温玉白和他一起上马车。让他失望至极的是,温玉白说的还真是正经事。

  第一批长木仓已经运抵京城,关于如何荷弹练习、日常如何管束武器,温玉白提前做了周密的部署。但他担心自己挂一漏万,一五一十的把计划和宋洛臻——也就是当下他的上司进行了汇报。

  宋洛臻一半的心思用于思索应和,另一半的心思却全是失望。

  正经事儿还真是正经事儿,什么时候温玉白才愿意和他谈一谈不那么正经的事儿呢?

  他指出了看守弹药库房的一两处漏洞,温玉白眼睛一亮,马车不便备笔墨纸砚,他用脑子记下来,等马车到了演武堂,他也不拘小节直接让马车停下,轻盈的飞奔离去。

  宋洛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良久,直到冷风从他脖颈处往里灌,不但脖子凉飕飕的,身上也凉飕飕的难受。

  他在车帘后落寞了许久,火眼金睛并没错过曹吉祥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清冷俊美的男人,冲着曹吉祥招了招手。

  曹吉祥爬上马车,在皇帝的允许下,告罪后和他对面而坐,半个身子仍谦卑地落在凳外,两手虚掖在前胸,略猴着腰,等着皇帝的示下。

  宋洛臻看了他许久,突然冒出一句话,把朝堂内外令人闻风丧胆的曹大人给问不会了。

  这天夜里,曹大人乘坐一顶素净的小轿,匆忙的往温府赶。

  曾变成附近孩童闻风丧胆的鬼宅的温府大宅,经过宫中指派的能工巧匠之手,如今已经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前些日子,曹吉祥奉命将乱坟岗里的温之航和阮夫人夫妻尸首重新起出来,顺便把温柔影生母周夫人的尸首一并带出,设法让温柔影和温玉白见了一面,征得温家二公子的同意后,将温之航夫妇和周夫人的尸首一并风光大葬。

  皇帝知晓曹吉祥的秘密,哪怕在登上皇位前,两人私下多次秘见商议合作,他都没有露出一丝风声,让曹吉祥以为老底还藏的很好。

  但皇帝并不打算拿温柔影当把柄,反倒慷慨大度的顺势捏造了温柔影的死讯,弄了一具她的空棺下葬,夹在最近一系列大事中,悄无声息的如水滴落入汪洋,连一向目光炯炯盯着后宫的谏官们都没察觉。

  真正的温柔影则换了宫女身份,和一大批年龄到了的宫女一样,被皇帝开恩外放,如今已经回了温府里。

  曹吉祥打算让温柔影以温府待嫁女的身份住上数月,再光明正大的下聘文定、三书六礼把她娶回来。

  是以这几个月,曹吉祥原没打算到温府上打扰温柔影。毕竟他自己是半白之身,温柔影恢复了清白女儿家的身份,不一定非得跟他这个阉人过一辈子。

  他不愿叨扰温府的人,是以在小门边等着,谁知没过多久,温柔影袅娜的身影竟从□□露出来,她手里提着一盏纱灯,照的两侧树木枯枝上,以通草和绸带攒成的各色花卉熠熠生辉。

  曹吉祥只想打听消息,谁知温柔影主动伸出手,在他手上摸了一下,又把她怀中的紫金暖手炉塞到曹吉祥的手里。

  “手这样冷,也不知道带个手炉子在身上。你要是把身子冻坏了,我将来倚靠谁呢?”温柔影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羞涩,但曹吉祥听在耳里,却和仙乐纶音一般。

  他大喜过望,没想到皇帝陛下真猜对了。

  “你这话里的意思……你当真愿意嫁给我这样的残废?”

  温柔影瞥他一眼,跺跺脚转身:“外头怪冷的。你再听不懂啰嗦,我不和你说话了。”

  等他进了屋,得温玉白亲自招待,曹吉祥更加受宠若惊,起身立在桌边,等温玉白布了满桌的菜,又再次向他道谢,谢谢他在诏狱里的照顾之情。

  温柔影见他呆头鹅似的,掩着唇笑起来,催促说:“你说有极重要的正经事儿,快和二哥说啊。”

  曹吉祥一咬牙,也不顾自己脸面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教他,到底怎样才能够求亲成功的秘诀。”他满脸苦恼:“微臣和皇上说了,微臣不过是个阉人,怎么能知道这种秘诀?”

  皇帝当时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说:“你已然成功了,温柔影和小白同为温家人,你应当有一些经验。”

  曹吉祥冷汗都逼出来了,心想我有啥子经验?结果今晚和温柔影一套话,温柔影竟真的对他情根深种,还特怨愤他为了让她考虑清楚,足有一个月没来见她,怪他太过冷淡,甚至还醋他,怀疑他在宫里头又找到相好的了。

  温玉白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温柔影又跺脚:“曹大人,你平时那样聪明,这会儿怎么说话直愣愣的?”

  曹吉祥鼻尖冒汗,这让狠戾的监察司大人看来有些滑稽。

  “皇上是真心想和温二公子永结秦晋之好,前阵子已经遣散了宫中的妃嫔宫女们。”这也是一桩棘手的事情。

  毕竟宋司明为帝,遍选美人入宫侍奉,三宫六院充塞着大量他尚未临幸的美人和宫女,幸过又冷落的更是不计其数。

  宋洛臻继了宋司明的位置,顶替了他的身份,要是按照原有的路子走,他每天要忙到天亮,也忙不完。

  于是第一步遣散尚未侍寝的美人和宫女们,第二步将被冷落已经心如死灰的低位嫔妃以无所出的名义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