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114章
作者:翻云袖
崔嵬重新调整了下睡姿,将两只手搭在被子上,他们只睡一床被褥,两个人不得不再度紧紧贴在一块,他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只想要一场同床共枕:“我想留下来,一定是要想说些什么吗?”
于观真下意识否认:“那倒不是。”
接下来崔嵬就没有再说话了,他的呼吸匀长,似乎说睡就睡了,这让偶尔饱受失眠困扰的于观真非常羡慕,只好在被子底下悄悄地伸出手去摸崔嵬的手,对方并没有抗拒地被他捏住几根指头,上面的茧子薄了很多,摸起来犹如羊脂白玉。
他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想跟崔嵬说,而除了崔嵬之外的人,他又懒得张嘴说。
于观真微微侧过头,靠在了崔嵬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强烈的渴望,想要哀求、挽留崔嵬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要去什么天玄门,他们一道去苗疆,在结局到来之前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又或者于观真抛下一切,跟着崔嵬一道去天玄门,去应付那个笑呵呵的长宁子,去翻遍尘艳郎的每道痕迹,去追寻起死回生之术最后的真相。
他想将这些贪婪的念头尽数告诉崔嵬,也知道崔嵬会很耐心地听,然而听完之后,他们仍会各自启程,去往自己的方向。
所以什么都不必说。
崔嵬总是比他看得更快更远,他们所相伴的时间太少,实在没必要浪费在那些一遍遍确定过的事情上。
而另一个让于观真感觉到不安的念头又再层层翻涌上来,他曾怀疑自己死去,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以为尘艳郎约好了要来救未东明,发生了意外才没办法解决;而如今看来,似乎又是尘艳郎早已预料好的密谋安排。
于观真的心头翻涌过许许多多的念头,最终不堪重负,还是将沉重的眼皮合拢,慢慢睡去了。
两人一夜都无梦,于观真也没有给崔嵬服侍自己的机会,甚至于他睡醒时,崔嵬才刚醒不久,正坐在床边系那根浅蓝色的腰带,将他的腰身勒出来。
于观真趴在后头看着他,觉得很惬意,很美好,巴不得往后每个日出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只是人不会看厌,腰带难免会看厌,可以多挑几根,换着来系,苗瑶的五彩带其实想想倒也挺好看的。
他仍记得崔嵬穿瑶族衣服的模样,很飒爽利落。
崔嵬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将头发从衣物里抽出,半垂着脸问道:“起来吗?”
“起。”于观真闷在被子里模模糊糊的发出声音来,他舒展开纤长的四肢,像是朵清晨才绽放的花,懒洋洋的,眉跟眼都沾着晨雾,格外黑亮,“你都喊了,我怎么能不起来。”
崔嵬大概是笑了一声,也可能没有,反正等于观真下床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还帮着递了衣服,于观真坦坦荡荡地站在地上,张开双手道:“不是要服侍我吗?”
“好。”崔嵬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然后将衣服一件件套在他身上,不敢怎么用力,可有时候还是像要于观真的胳膊拧下来,于观真就哎呦呦地叫起来,好像骨头要断了一样,崔嵬实在没办法了,就问道,“真的这么痛?”
于观真厚着脸皮说:“那倒不是,不过我不叫,你怎么有理由心疼我呢。”
崔嵬就往腰带上狠狠束了一下,这下于观真是真的要断气了,一下子弹起来,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藏锋客好整以暇地摸了把毛,手指在下巴上滑过,好似真的在抚摸一只猫,他慢条斯理道:“来,抬脚。”
边说着就要蹲下去。
“这个我自己来。”于观真松了松腰带,跳着脚离开了崔嵬的手臂范围,他赤着脚,脚面光滑雪白得如同一颗刚剥开壳儿的鸡蛋,青色的血管显得格外明显,他跳了两步,让人想起滚落在地的珠玉,也会发出这样有点沉闷的声响。
崔嵬摇摇头,捏住了于观真的脚踝放在自己膝头,将袜子与鞋一点点套上去,然后说道:“清晨起来还有点寒气。”
这口气活像他是什么会感染风寒的普通人一样。
昨天被他捏在掌心里的几根手指忽然变得既不软,又不柔,反倒钢铁似的钳着他的小腿肚,等着将他完整包裹起来。
于观真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提着脚,保持着金鸡独立的模样任由崔嵬作为,血色慢慢涌上脸颊,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等到崔嵬在自己腿上拍了拍,他才后知后觉地换了只脚。
等到漱口吃饭的时候,于观真都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
崔嵬在于观真的房间里喝完了他们在白下城的最后一碗粥,两个被剥得光溜溜的水煮白蛋盛在碟子还没彻底凉透,剥他们的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们没告别。
于观真望着天,慢慢把那两个蛋拆开,他不爱吃蛋黄,觉得像是吃满嘴的土,又腻又生粉,然而等咽下最后一口粥时,他还是将两个蛋黄分作四口吃了,蛋黄将唾液吸干,粘做一团滚下喉咙。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跟于观真以往吃过的每个蛋黄都一样,可不知为什么,于观真就是特别乐意吃这两个。
等到稍晚些,莫离愁才知道他们要前往苗疆,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的,直到快启程时才提出了辞行。
未东明很是惊讶,他们三人自离开剑阁后向来是形影不离,便饶有兴趣地问他:“那你要到哪儿去?”
莫离愁鼓起勇气,直视着于观真的眼睛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这话说得非常玄妙,未东明明知道莫离愁在说什么,仍是故意打岔道:“什么叫该去的地方,人从生到死,只有一个地方是该去的,你要下地府去啊?你年纪轻轻的,离该去的地方还远着呢。”
他们此去苗疆,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多个帮手总是好的,因此未东明有意装聋作哑。
于观真丝毫不理会未东明,反而上下打量着莫离愁道:“你想好了?”
这倒让莫离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于观真点头笑道:“那很好。”
未东明还没来得及出声抗议,就被于观真拽了个踉跄,两人干脆将辞别的任务一道交代给莫离愁,一路径直往苗疆去了。
被留下的莫离愁像是只才长大的雁,他遥遥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到两人偶然回身一看,他已缩成一小团黑点,在太阳底下明晃晃地摇曳着影子。
未东明见木已成舟,没可奈何,有意阴阳怪气一下:“大雁离群难过关啊,没了个崔嵬,又失了个莫离愁,只剩下你我两个人,怎么,这下不提防我了吗?”
于观真没有理他。
人是很容易改变的,也是很不容易改变的,莫离愁也好,巫月明也好,他们得到力量后摆脱了原本的囚笼,又陷入到尘艳郎这个更大更令人痛苦的囚笼里去了,力量有时候只是一种捷径,试图掌控它的人,反而被它所掌控。
这两个人如果能重新回到自己人生的轨道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要杀人的人,即便没有任何武器,也会用手,用牙齿,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而不愿意杀人的人,哪怕握着染血的刀,也会缓缓松开手。
于观真又发现了自己跟尘艳郎的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为了所求而不择手段的人。
第184章
之前于观真进苗疆,走得是水路,这回跟着未东明则走了山路,倒是见着了苗疆的另一番风光。
其实苗疆地势险峻,所谓六山三水一分田,少不得跋山加涉水,哪个都少不了,好在都是山涧里的小溪流,未东明在路上买了两头驴子,马匹个头大性子急饭量大,走山路要是受了惊,他们能直接从山顶掉到山底,连路上磨蹭的功夫都省了。
只不过要是掉进人家里,算是运气不错;要是掉到了天然密林之中,苗疆信仰甚浓,许多地方都无人烟,孕养出树精木妖极多,依凭他们俩的本事,也少不得要走上数月。
这些道道算是生活经验,于观真并不懂,只管付钱,反正听驴蹄儿踏踏淌过水也颇为轻松惬意。
这时已过了年节,正直春日,漫山遍野都是歌声,两人走在崇山峻岭之中,只听见云雾之外传来娇美甜腻的歌声,正往下走,于观真怕驴儿急奔,稍稍收住缰绳,那驴子颇为乖觉,顿时减缓了步子。
春日山涧里雾气极浓,得小心看路,直到看见丛生的丝茅草后,一直在驴上晃悠着的未东明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开口道:“总算进到苗疆地界了,我还当自己记错了路。”
并不是人人都有崔嵬那样的本事,未东明不过是数十年前来过此地游历,路上还问了问道,免得走错方向。
然而于观真左看右看,上看上下,都是一模一样的崇山峻岭,并没有任何差别,不由得迷惑道:“你怎么知道进了苗疆地界?”
“喏。”未东明努努嘴,指向前面摇曳的植物:“看见那一大片的丝茅草了吗?”
于观真顺着他的指向往前看去,果然看到一大群枯黄色的植物,正旺盛地在风中摇曳着,未东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丝茅草是苗疆特有的一种植物,这种东西见风就长,经得起旱涝,平日能晒干做柴火,等到秋日开花后,犹如瑞雪般白花花一片,漫山遍野都是,只是我们现在来早了,是看不到那样的美景了。”
这些丝茅草足足有一人高,能将人完全淹没在其中,走进去犹如一个天然的屏障,未东明毫无忧虑,路过丝茅草丛边时还薅了一把,拨开草叶找嫩白的茅针。
于观真不禁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嚼茅针。”未东明在驴子上侧了个身,摊开掌心,“你要吗?”
于观真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山路上,忽然问道:“我们不需要伪装打扮一下吗?”
未东明淡淡道,“用不着,咱们这次去的方向是百越混居之地,他们多与中原通婚,对外人还算宽和。我早些年来的时候,这儿才真是穷山恶水,人烟稀少,加上苗寨极为排外,险些被捆起来做烧猪,而且这地方怪得很,那些神出鬼没的大祭司自有一套巫术,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免不得在这儿栽个跟头。”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苗疆。”
未东明摇摇头:“算不上了解,我只是在这儿住过一些日子。”
“为了苗疆的风土人情?”于观真看他情绪不高,有心调动下气氛,故意调侃道。
未东明闻言一怔,顿时大笑起来:“不错,为了苗疆的风土人情。”
两人正说笑间,见着丝茅草渐渐走到尽头,忽听远处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一声极长的尖啸,未东明神色一变,探身一把抓住了于观真的缰绳,舍了山道,调转驴头往山间密林里奔去。
俗话说倔驴脾气,这两头驴子到了他们俩手里,却是任劳任怨,好声好气,丝毫不见半点倔性,甚至是走水路也没发半点脾气,乖得出奇,感天动地到足以评为当代打工驴楷模。只是这嶙峋山路实在难走,未东明多番催促,驴子不禁叫唤起来,一下子就惊动了远处的人。
云雾与茅草里顿时传来苗语的喝声,从远到近,脚步声都越发响起来:“是谁!?”
未东明立刻沉声道:“快下来。”
“怎么?”于观真毫无迟疑,从驴背上翻身跳下,一边回望山道,一边看着严肃的未东明,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未东明来不及分说,松了手中缰绳,拍在驴子屁股上,他体温颇高,加上下了点力气,叫两头驴儿顿时惨叫起来,惊窜上路,然后才一把将于观真按进丝茅草丛中遮掩身形,他嘘声道:“得,咱们这遭算是撞天运了,来得不巧,苗疆里头出大事了,刚刚苗哨的意思是看到外人杀无赦!”
两头驴儿在茅草里急窜,惊扰了那些本要过来的苗人,只听见有个人粗声粗气道:“祭司大人,您说怎么办?”
又有一个阴冷的腔调响起:“追。”
这群人脚步沉重,声势汹汹,且口气极恶,听起来少说有二三十人,还有打草的声音,显然是都拿着武器,来者不善。
与他们撞见,纵然无冤无仇,恐怕也少不得沾染一些是非。
于观真仔细聆听外头的动静,春日的大雾虽帮他们藏住身形,却也掩住了苗人的踪影,若非他们声音动静,恐怕见着面才知晓这山道上来了他们两拨人,不禁在心底琢磨起来:“这一行人里居然还有个大祭司,待遇好比我们当初被追杀,看来苗疆还真是多事之秋。”
不过未东明这等警觉让于观真不禁对他另眼相看,等到人声渐去,这才说到:“你竟听得懂苗哨在吹什么?”
这时候那群声音已经渐渐远了,未东明才松了口气,口吻又再轻松起来:“你要是被这哨声追杀过几次,当然也会听得清楚明白。”
于观真:“……”
好家伙,感情随我来苗疆的就没有一个不是苗疆通缉犯的,上黑名单有必要这么自豪吗?
于观真蹲在茅草之中,一时无声,皱眉道:“苗疆如今有变,甚至连百越混居之地都已有队伍巡逻,此事虽与我们无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恐怕少不得要费些功夫了。”
“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东明幽幽道,“倘若咱们被发现甚至对上了,那只有一个结果,杀了他们所有人,而其中有一个大祭司,大祭司若死,必然惊动大巫祝,这倒是方便了,咱们本来就是来找大巫祝问话的。”
只不过以这种方式见面,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了,崔嵬曾经提醒过于观真,苗疆之人极为凶悍记仇。
大巫祝可以杀不少大祭司,然而他们就未必了。
其实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要无声无息地进入苗疆并不困难,不过有句老话说得最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苗疆这会儿正在找人,他们当下来得不巧,要是避着巡逻队走,难免有百密一疏之时,少不得要绕原先的逻辑,杀人,然后惊动大巫祝,或者只能一路逃窜,更显狼狈。
于观真不禁道:“苗疆未免太过凶悍,抓人就抓人,怎么连无辜外人都不放过,且事先全不知会,这也过于蛮不讲理了。”
未东明闻言不禁干笑了两声道:“我想,他们大概是立了木牌子的,发了消息的,只不过……我们抄了近路。”
于观真:“……”
感情他们本就没有按照人家的规矩来走,本质上算是擅自闯入,只是以前没人计较,现在正撞上紧要关头,得一个杀无赦倒也不为过。
苗人既走,两人这才漫步在一人高的茅草之中,他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事倒不至于被吓着,于观真奇道:“这么大的阵仗,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东明也很是稀奇,他摸摸下巴,居然爆出句村寨乡音来:“不知晓咧,这儿是百越边缘才是,巡逻竟追到这里来了,可见要苗疆要抓捕的人一定犯了很大的罪,我猜测,要么是爬上圣山玷污了大巫祝,要么是毁了九神柱。”
“这两个听起来都好像不太靠谱。”
未东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错,那大巫祝我虽没见过,但既是让尘艳郎都心存忌惮的人,想来不太可能被轻易得手;九神柱与大巫祝共生共存,要是九神柱被毁,我估计着大祭司们也没有心情来巡逻抓人,嗯……我也想不到了。”
“还是别想了,此事跟我们毫无关系。”于观真叹气道,“路上突发这等变故,真是叫人料想不到,你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如今只能先躲着他们走,这崇山峻岭里岩洞不少,苗疆人祖上便住在岩洞之中,后来形成村寨,大多废弃了,变成猎户过夜跟男女偷欢的所在,咱们也找个空岩洞休息片刻。”未东明仔细想了想,“今日雾气太大,若是下次咱们没听见响动,难免要有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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